第十章：與命運的交易

那天，我又來到了三岔路口。雖然已是傍晚，但這裡依舊寂靜，河水緩緩流淌，像是在述說一些無聲的秘密。我走到熟悉的長椅坐下，等待那位灰色斗篷的男人。心裡隱約知道，這一次，他會出現。

果然，不久後，他的身影從樹影中走出來，拄著那根彎曲的拐杖，步伐穩定而輕緩。他站在我的面前，低頭看著我，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平靜。
「妳終於來了。」他的聲音低沉，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有問題，需要答案。」我抬頭看著他，語氣比之前更加堅定。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無法再對自己的疑問視而不見。

他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坐在我的旁邊，眼睛注視著遠方的河面。「妳已經知道，妳的能力不是偶然，而是一種交換。」

「交換什麼？」我追問。

他轉過頭來，目光深邃得像看穿了一切。「妳的每一次指引，帶給別人的是方向，是機會，是改變。但妳的代價，是失去自己的一部分——記憶、過去，甚至是某些情感。」

我沉默了。這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但從他口中說出，依然讓我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沉重。

「為什麼是我？」我問。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種既憐憫又理解的表情。「因為妳是那樣的人，妳願意幫助他人，而命運選擇了妳作為這個試煉的載體。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力量，也不是每個人能承受這種代價。」

「但我並沒有選擇它。」我的聲音微微顫抖，這句話像是一個控訴，也像是一次無聲的求助。

男人頓了一下，然後緩緩開口：「妳的選擇，不是在一開始，而是在現在。妳可以放棄這一切，換回自己的完整記憶，或者繼續承擔這份使命，幫助那些迷路的人，儘管妳會失去更多。」

「放棄會怎麼樣？」我試探地問。

他低下頭，像是在思考該如何解釋。「如果妳選擇放棄，妳的能力將會消失，妳的記憶會回來，但妳和那些曾經向妳問路的人之間的聯繫，也會完全斷開。未來，妳也無法再為他人指引好的道路，他們的命運將不再受到妳的影響，而妳，將回到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這聽起來似乎是個簡單的選擇，但我心裡清楚，它並不容易。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或許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願望，但我無法忽視那些我幫助過的面孔。失去這些聯繫，會不會也讓我的生命變得空洞無意義？

「如果我選擇繼續呢？」我低聲問，眼睛盯著遠處的河面。

「那麼，妳將不斷付出代價。」他的語氣裡多了一絲堅定。「記憶會越來越模糊，妳的自我會變得越來越淡薄，直到有一天，妳甚至可能忘記自己是誰。但妳的存在，會成為更多人生命中的光，幫助他們找到路。」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兩條路，兩種命運，沒有輕鬆的答案。

「那麼，您會怎麼選擇？」我睜開眼，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靠著拐杖，輕聲說：「這不是我的選擇，而是妳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只有妳能為自己找到答案。」

我想起了我的老公，我似乎曾在某個夢裡遇見他，黃昏，他站在一片金光燦爛的河邊，微笑著對我說：「那時候，妳是一位女神，我只是一個迷路的旅人，妳從天而降化身為凡人，只為了給我指引道路。而現在，我的路走完了，妳還有自己的使命。」 我的記憶模糊中又有點清晰。

「我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呢?」我疑惑著，我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暮色中，心裡的沉重卻沒有因此減輕。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河邊，思索著他的話，反覆在心裡衡量這兩條路的代價。

最終，當夜色徹底籠罩了城市，我終於站起來，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不管我選擇了什麼，我知道，這條路，將不再有回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