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之善》第十六章：成魔之路。（下）

　　　　《謊之善》第十六章：成魔之路。（下）




　　凱瑟琳從背後撲向了多留歌，手上的獸骨刀乾淨俐落地架在了多留歌的脖子上。

　　多留歌被撲倒在了地上，凱瑟琳也順勢繞到了他的身後，並緊緊地勒住了他。

　　多留歌眼角瞥向了凱瑟琳手中那亮晃晃地刀，「可惡，我失算了……我沒想到妳竟然真的能接受這種結局。」多留歌從凱瑟琳沒有馬上動手來判斷，與這個人仍有對話的餘地，於是先暫時放棄了冒險掙脫。

　　凱瑟琳粉紅色的髮絲搔弄著多留歌，「你沒有失算，我只是直到剛剛，才終於知道我遲遲不接受你的提議的原因。」兩人就這麼毫無間隙的貼緊著，卻是源於凱瑟琳的殺意所致。

　　多留歌的耳旁，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凱瑟琳因憤怒而產生紊亂的氣息。「妳不必把我勒成這樣，我也會聽妳說的。」

　　凱瑟琳的神色冷酷，像是沒有聽見多留歌的聲音似地持續說著：「我不能就這麼輕易地讓和平的日子到來，這樣子凱蒂為什麼而憎恨你們的理由，就會永遠地被埋葬了。」

　　「所以是覺得不甘心嗎？不覺得被驅趕到僅餘剩環形山脈的山腳能居住維爾果奇亞，已經遭受到遠超過凱蒂痛苦的報復了嗎？」

　　「我不是來理智跟你談論這件事的，你再提及跟凱蒂無關的屁話一次，我就吃掉你的耳朵。」凱瑟琳咧開小嘴的一瞬間，充滿野性的殺戮氣息才提醒了多留歌本應明白的一個道理。

　　——再怎麼願意交涉，這個小鬼仍是體內流著魔王鮮血的角色。

　　於是，多留歌只得沉默。

　　「回答呢？」凱蒂語帶威脅。

　　「我明白了。」多留歌的內心吐槽道——不是妳叫我不要再提及跟凱蒂無關的事情了嗎？

　　「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交涉。如果你能夠好好地做到我說的事的話，那你們的提議，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凱瑟琳用手中的利刃不斷地反覆撫過多留歌頸上的汗毛。「在那之前，我想先聽聽看，如何才能夠不必流血地讓凱蒂注意到你的計劃時，我軍和你國便已走向了共榮？」

　　「我本想著，若妳能牽制住凱蒂在行動以前對我方的關注，趁著在短期內我們可以偷偷地先試驗我們的共榮計畫，先是在戰線之間蓋上城鎮，好引誘凱蒂在發現的時候攻下那個據點，在這段過程中……」多留歌強忍著凱瑟琳短刀那如蛇芯舔舐般的不適，硬著頭皮續說著：「——我就身藏於妳的魔王斗篷之間，偷偷地潛入妳們目前所處的古城之中。」

　　「然後呢？你想要說服凱蒂嗎？」

　　多留歌突然發覺，凱瑟琳雖然很輕，壓在自己身上久了也有些喘不過氣。「嚴格來說是潛入她的夢境，我想要請妳與琉格麗特在這段時間，協同實驗使用催眠之類的魔典和琉格麗特的治癒魔法，看能不能夠在綿長的夢境中，導正她心理的狀態。」

　　凱瑟琳想了一下，「蓋上城鎮的事情，等事成之後再說。但如果你想要潛入古城，我會給你從黑市間弄到能夠指定進入我房間內的『黑魔法˙回家卷軸』。」不知是不是滿意了這個計策，凱瑟琳總算是從多留歌的身上爬了下來。

　　多留歌重新翻正了身子，坐在了地上。「嘿，也行吧。」他長舒了一口氣。多留歌不得不承認，在剛被撲倒在地時，他確實有些驚恐。

　　「我們半夜三點再進行一次密談，然後……」凱瑟琳將手中獸骨刀，遙指向多留歌。「——請讓我給凱蒂一個交代，好讓她卸下心防。」

　　多留歌當即意會到了凱瑟琳的意思，一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獸骨刀的刀刃根部。「很高興妳變得如此積極，這是好事。」

　　凱瑟琳當即將獸骨刀極速抽出，整把刀頓時沾滿了多留歌的鮮血。「再來幾搓你的頭髮吧。」

　　「明白了。」多留歌當即屈膝，凱瑟琳亦是不客氣地將多留歌的瀏海割下。

　　「別忘了，這也有可能是壞事。」凱瑟琳將染滿多留歌鮮血和毛髮的獸骨刀包起，然後以警告地口吻說道：「如果失敗了，我將白白失去凱蒂對我的信任。」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關於半夜的密談，我想要帶上雨和琉格麗特，完善我假死消息的部分，可以嗎？」多留歌連包紮都沒有，只是將拳頭握著。

　　「沒問題。」

　　「那麼，拿去吧。」多留歌朝凱瑟琳拋去了一條寶石項鍊。

　　凱瑟琳接過以後，發現這條項鍊本是遞訊之石，寶石裏頭的光芒卻和普通的看上去有些不一樣。

　　「這是『無邊遞訊之石』經由琉格麗特加持過，即使距離橫渡整片海洋，兩人依舊能夠進行通訊。」多留歌抱著胸，神情雖然認真，卻流露出了微笑。「還以為用不上這個了，謝謝妳，凱瑟琳。」

　　「哼。」凱瑟琳回以了冷笑。她忽然自覺，自己已正式脫離了處於少女的成長階段時，那個會時常遷就於凱蒂的那個自己。

　　多留歌在轉身離去之前，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向凱瑟琳補充道：「對了，雖然我說過不會流血，但『痛』的話，多少會產生一點的。」

　　凱瑟琳連半點遲疑都沒有，只是逕自轉身離去，然後發出了十分乾脆地笑聲：「哈哈哈哈！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多留歌見到凱瑟琳能如此狠下決心，自己也放心地朝著維爾果奇亞的方向離去。

　　多留歌發自內心地微笑著，就像是目睹了孩子成長了那般地欣喜。

　　「嘿，妳長大了。之後不能叫妳『臭小鬼』了。」

　　＊

　　方圓百里之內，多處都留下了如同天災般的轟炸痕跡。

　　有些樹被完全結成了冰晶，有些巨岩被轟成了粉末。

　　盈滿魔力的巨岩如隕石般射向了湖泊內，甚至使其沸騰了。更甚還有多處都蔓延著，彷彿擁有自身意志的紫色之焰，它們竟會主動朝著敵軍的方向撲去並加強焚燒力度。

　　這場魔法與黑魔法的戰爭，很快地將要迎來了終幕。

　　諾德薩路易高大的身影，緩緩地走向了一個在地上爬行、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子。

　　女子本被許多粉料覆蓋的臉龐，如今被刻上了許多傷痕，連頭上那頂鑲滿了金飾、珠寶的王冠，都被諾德薩路易給摘了下來。

　　魔王的骷髏面容持續朝著大賢者——斯克洛絲˙荷傑沃倫的身影逼近，她著急地想爬起身子，無奈魔王身為絕對強者的威壓實在過強，一時間，就是攻擊魔法之造詣綜觀全世界仍屬最頂尖的大賢者，都被嚇得兩腿發軟。

　　躲在魔王身後的兩個矮小身影，其中之一的魔王之女——凱瑟琳，冷靜地在內心分析道：「這也是理所當然地，無論是再強的魔法師，即使是大賢者，用光了魔力也只是無異於平民百姓的存在。」

　　魔王的腳步也登上與斯克洛絲同一座山丘時，斯克洛絲竟連滾帶爬地從山丘上摔落了下去。

　　魔王駐足於山丘之上，俯視著斯克洛絲。「大賢者——斯克洛絲˙荷傑沃倫啊！本王聽說，妳本是出身於輔佐王室的貴族，甚至擁有王室的血統。為何在參悟了攻擊魔法之理之後，就放棄了輔佐王室的本命，甚至建立並加入了侵略他國領土的戰事行列呢？」

　　斯克洛絲連連怪叫，也不知有沒有將魔王的話聽進去。「為什麼！為什麼你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卻任由我國侵略了你們如此之久！」她好不容易爬起身，卻又倒回了地面，似乎是摔傷了腿。

　　「本王所想的是，考量到與維爾果奇亞簽訂了和平協議，不知在分界模糊之地，是否有誤解之處，才想親上前線來了解情況。我軍也已連日警告，你們已經侵犯到我國百姓居所，為何今日又要出兵壓境而來呢？」

　　諾德薩路易的骷髏頭內部，噴湧出了無邊無盡的不詳之氣，強大的黑魔法頓時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壟罩著方圓百里，一時間，即是初入日落時分，整片大陸上所盈滿的紫之暗芒也將所有兩軍的屍首得照明得十分清晰。

　　這一刻，即使魔王身為骷髏模樣的臉部看不出表情，斯克洛絲仍是深刻地感受到了魔王的憤怒。

　　突然間，有一道矮小的身影從魔王的身後衝往了斯克洛絲。

　　阿米蒂亞那受父母喜愛，並且自己也對其加倍愛護的金棕色捲髮，不知何時已脫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長出了如魔族一般的紫色硬髮。

　　此時的她，就像是半個怪物一般。

　　「還給我！把我漂亮的頭髮還給我！讓我跟我的爸爸、媽媽見面！」阿米蒂亞本以為自己早已從這份痛苦之中抽離，接受了殘酷的現實，但在諾德薩路易擊敗了斯克洛絲的這一刻，她又再度燃起了與父母重見的希望。

　　——這個人已經不能夠使用魔法了！一定要逼她說出讓我回到父母身邊的方法！

　　阿米蒂亞柔弱的小手，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斯克洛絲的身上。而斯克洛絲也呆愣著，不知為何魔王要放任這個小孩對她拳打腳踢。

　　「斯克洛絲啊，妳以祈術之禁從異世界欲召來能協助妳進行征戰的幫手，本就是一件罔顧她人意願的自私行為，如今卻又將此名孩童遺棄在戰事前線，妳還有甚麼藉口好說的？」魔王渾身的不祥之氣，無時無刻地拷問著斯克洛絲的靈魂。「也罷，若妳能在這名孩童對妳發洩完怒火以後，想辦法把她送回去她原本的世界，本王倒也不是不能夠饒妳一命。」

　　聽完魔王的建言以後，斯克洛絲竟揚起了一道邪惡的微笑。

　　一時間，她竟從白袍中掏出了暗藏許久的祭祀刀，將其架在了阿米蒂亞的頸脖之上。

　　「愚蠢啊魔王！還給我送來了人質！給我退兵到開戰之前！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小鬼！」斯克洛絲抓住了阿米蒂亞後便連連後退，試圖與魔王保持著距離。

　　下一刻，斯克洛絲的四肢竟就憑空燃起了紫色之焰！從末端開始，予以了此人痛不欲生的魔界之火！

　　「哇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饒命啊魔王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斯克洛絲撕心裂肺地翻滾掙扎著，神奇的是，紫色之焰在方才竟像是與阿米蒂亞隔絕了一般，絲毫沒有在與斯克洛絲貼身時燒灼到她半毫。

　　「無可救藥。想不到昔日以清廉秉政，以至於繁榮富強的維爾果奇亞王國，竟淪落到被腐敗官僚掌控國權的命運。」

　　阿米蒂亞跪倒在了斯克洛絲前。她流下了難過的淚水，不是源於對此人的憐憫，而是源於能夠回家的希望之火已然被完全熄滅。

　　魔王走進了阿米蒂亞的身後，他身旁的凱瑟琳見到了阿米蒂亞如此難過，竟主動衝上前牽起了阿米蒂亞的手。

　　「請原諒我的父親。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會有更多的人死於此人之手。」凱瑟琳撫摸著阿米蒂亞的背後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阿米蒂亞……」

　　「呃……阿米蒂亞。」凱瑟琳感覺這個名字有點難記。

　　突然間，魔王開口了。

　　「阿米蒂亞啊……若妳仍執著於回家的意志，由於維爾果奇亞政權腐敗的緣故，本王也無法放心將妳交付給在神學魔法上，比我國更加精進的維爾果奇亞。但是……」魔王突然單手拉起了斗篷，以黑魔法的力量將斗篷內顯現出了一片星空，並將阿米蒂亞和凱瑟琳包覆在了其中。「——妳若有意與本王的愛女——凱瑟琳，成為姐妹的話，本王願意也視妳為吾之愛女，並予以妳新的名字『凱蒂』，讓妳走向不一樣的人生。」

　　就在凱蒂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時，星空驟然劇變、明月猛地扭曲，就連身旁的大地、屍首，都像是被空間撕裂了一般地激晃著。

　　一時間，凱蒂的腦內頭昏腦脹。就在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一道陌生而又熟悉地聲音，灌入了她的腦內。

　　——真是令人感到於心不忍的悲慘經歷啊。

　　此聲低沉而幽長，宛如是以男性剛強和女性陰柔交合而成的怪異音色，但又如缺乏情感一般，平淡而又沉穩，就彷彿是為歌詠詛咒而生的聲調一般。

　　凱蒂頓時只感許多她本應擁有的記憶接連地回到了腦內，她神情呆滯地任由一連串的龐大資訊灌入了她的腦中，一時間，往後十二年間的經歷就如走馬燈一般一幕幕地閃現於她的腦海中。

　　終於，她身旁的空間被一片一望無際的純白色得取代了，她的身姿也已不是十二年前的模樣，卻由於本身生而為人族，卻長期慣於魔族的飲食，而導致了自己嬌小的身形從前至現今的改變微小。

　　凱蒂自覺，她始終嬌小著。

　　即使已近成年時分，身上卻從未顯現過發育的跡象，而凱瑟琳也總配合著自己，以魔力強制改變了自身的身形，就像是兩姐妹的基因宛如同屬一個根源一般。

　　一粉一紫的髮型，只有面容有不同之處，心智卻和外表一般，總像個長不大的少女。

　　不遠處，走近了一個她頗有印象，卻也懷有怨恨的身影。

　　此人的身形纖弱，眼神混濁而冰冷，頂著一頭顯得散亂而又狂野不羈的髮型。

　　凱蒂的嘴角失守了，一時間笑意流露：「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多留歌˙可可。」

　　「說不定就是如此吧，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我們的夢中。」

　　「我們的？」凱蒂疑惑道。

　　「對，我們的。」

　　瞬息間，一團紫色之焰吞噬了多留歌的身體！

　　緊接著，一陣狂風將他的身體颳向了半空中，純白的空間中竟憑空閃現出了雷霆，一時間無數閃電在多留歌的身邊綻放出奪目強光並予以了其爆擊，多留歌的身體很快地就變成了破布一般地不成人形。

　　凱蒂發狂地嘶吼道，面目極其地猙獰：「不對——！是我的——！給我滾出去——！」

　　霎時間，空間激晃，就宛如夢境的掌控權被凱蒂奪過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