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之善》第七章: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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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2-19
《謊之善》第七章:事與願違。
本是蒼翠的草地上已染滿了鮮紅,踩在這片土地之上的兩方陣營,雖然能在天空上作戰的維爾果奇亞會有些微的戰術優勢,但在陸地戰上,諾德薩路易的魔王軍,其兵刃戰可謂從頭到尾的壓制了維爾果奇亞。
即使在琉格麗特的大型祈術之下,維爾果奇亞的個體戰鬥力仍是只能勉強抵禦身強力壯的魔王軍,再加上隨著戰役的進行,維爾果奇亞陣營已陣亡了過半的人數,對現存不足兩萬名的軍士而言,更是猶如雪上加霜。
就在這存亡之際,多留歌看出了轉機。
——為什麼這些魔王軍看上去,本就有相當程度的疲勞,卻被趕上了戰場?魔王的新魔典可以解釋了這一行為,但古怪的是,他們的士氣卻沒有因此而上升,反而像是被無形的東西追趕著一般,被迫隨著受魔典增益所影響的人馬去展開進攻一般。
這項魔典顯然是違反了人性意願的招數,而且跟傳聞中能夠復活致命傷者的琉格麗特不同。在這招魔典的作用下,恐怕只要首級尚存,就會猶如活死人一般對敵人展開攻擊。
——所以,個體攻勢不主動,而是隱隱顯得被動的原因就是出於恐懼。
——他們相當害怕受魔典影響,進而轉去掩護受增益者,而非主動去殺敵。
「看看你們的表情吧!思考過為何與我方戰士差別如此之大嗎?告訴你們吧!維爾果奇亞的所有人都是帶著榮耀上陣的!你們有任何一個人的心中有帶著榮耀嗎?」
多留歌的質問迴盪於諾德薩路易陣營,但沒有任何一個魔王軍對此有產生反應。
多留歌原以為自己攻擊的方向錯了,但他旋即反思道——同樣地,他們也沒有產生反駁的意志,這不恰恰說明了魔王軍確實只是一群倚仗人數數量和先天體型的優勢,實為苟且偷生之輩的事實嗎?
思及此,多留歌索性任由殘暴的思想將自己的理智佔據,他幾近瘋狂地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魔王軍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反駁我的話嗎?可笑!別說是榮譽了,在這個戰場上有半名魔王軍的成員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戰的嗎?」這段話是幾近嘶吼地道出,魔王軍頓時感到心裡發寒,不由得對多留歌的言語感到了恐懼。
「說出口啊!反駁我啊!做得到嗎?是不是連提起武器都覺得沉重?是不是連家人的身影都快忘記?是不是將『害怕自己不知道為何而戰死』的恐懼埋藏在心裡?是不是害怕僅存的最後一點自我,都將被戰事剝奪?」多留歌儘管說得賣力,但語氣仍是時而嘲諷,時而凜然,且始終保持著咄咄逼人的氣勢:「魔王軍是多麼地可悲啊!我們維爾果奇亞的戰士,沒有任何一名成員需要煩惱這種事!你們這些頂著牛頭和羊角的莽夫知道為什麼嗎?」
多留歌趁著短暫換一口氣的時間,注意到了一個現象——幾乎所有魔王軍的成員,攻勢和士氣都被這股來自言語的精神轟炸得重挫了心智。
眼見將魔王軍的心智被折磨到瀕臨崩潰只差臨門一腳,多留歌的嘴角誇張地揚起,面容宛如惡魔。
他極力嘶吼道:「因為魔王根本就不在乎你們的生死啊!我從未見過價值如此低賤的軍隊!不,你們連軍隊都不是!只是一群即將變成屍體的魁儡!放下武器吧!從現在起,我軍將免手無寸鐵之人一死!投降者一律享有永久居住在維爾果奇亞的權力!我乃『異世界穿越者——多留歌˙可可』!我以我的頭銜和人頭向諸位保證!」
多留歌的宣言儘管氣勢十足,但他仍是汗如雨下,深怕這招勸降的戰術發揮不了作用。
令多留歌失望的是,雖然有部分魔王軍面面相覷,卻始終沒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正當多留歌在思考著新對策時,一道溫柔而神聖的話語隨即灌入了戰場上。
「我乃維爾果奇亞的大賢者,琉格麗特˙瑪薇。我也以我的頭銜和人頭向諸位保證,投降者能夠擁有感受到自己價值的權益和幫助,不想戰鬥的人也可以不必再戰鬥了,我會保證諸位的生存條件,想辦法讓你們過得好好的。」琉格麗特的誠懇甚至讓言語都顯得溫暖,與多留歌方才暴力式的勸降恰恰呈現了垂直般的落差。
但也因為這雙重攻勢來得太突然,反而產生了奇效。
——奇蹟般地,漸漸地開始有魔王軍扔下了武器,舉手投入了維爾果奇亞的陣營!
在戰場上的維爾果奇亞軍士見狀,紛紛加重了對還未投降的魔王軍攻擊的力度。
見到先前多留歌的戰術效果如此卓越,維爾果奇亞軍的士氣也同時上升了。他們開始高聲齊呼:「投降吧!你們是敵不過我們的!」
「還想打啊笨蛋!死或是快樂地活下去,這還有必要選嗎?」
「別再考慮了!放下武器吧!」
「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
來自萬餘大軍的勸降聲,很快地便傳遍了整個戰場,其聲勢用震耳欲聾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穿插在其中的聲響,還包含了越來越多的魔王軍將手中武器扔在地上的聲音,身臨其境的海瑟,不禁綻放出了豪氣的笑容。
——太厲害了!多留歌!與諾德薩路易開戰的十多年來,發生這種事情還是頭一遭!
眼見戰局就要徹底逆轉,隨著多留歌的心頭一凜,他的神情也從放鬆恢復成了嚴肅。
只見一抹紫黑色的不祥之氣,以染滿天際的程度鋪天蓋地而來!
這招魔典來得十分突然。許多魔王軍見了,紛紛開始加快了投降的腳步,不料這次魔典的強度和範圍與上次相比,竟是有著次元般的巨大差異!
魔典就彷彿出於某種意志一般,轉眼就將還未投降的所有魔王軍壟罩至其中!
多留歌用帶有遺憾的口吻嘆了口氣。
他的神情肅殺而冷酷,就像是參透了生死之理一般。
多留歌以一種冰冷的語調說道:「雨,準備執行計畫。」
*
隨著魔王軍扔下武器的聲響不斷,凱蒂便感覺內心被一次次地重擊。
她像是發了瘋似地,將手中凝聚的魔法能量彈,毫不留情地連發打在了自己的軍隊上。
「混蛋!你們給我回來!明明很簡單就能獲勝的戰役,全被你們這些笨蛋得搞砸了!」凱蒂氣急敗壞的吼道。她掌心的所到之處接連揚起蘑菇狀的塵土,其威力之大,反而加快了軍隊投降的速度。
忽然間,凱蒂的手被魔王猛地抓住。
「夠了!是我們用兵不當,這場戰役本來就該輸的。撤退吧!重整態勢後,我們遲早可以拿下這個國家的。」魔王語重心長地說道。然而,他的手卻被凱蒂狠狠地甩開。
「不是『我們』用兵不當!是『我』!」凱蒂突然間趴在柵欄的間隙間,放聲大哭了起來。「問題都是出在我身上!如果我聽你的,明天在發動戰爭的話!說不定就不會輸得這麼慘了!」
「凱蒂,我們回去吧。」魔王將手放在了凱蒂顫抖的肩膀上。「多留歌˙可可,這個人確實擁有我們所沒有的力量,下次做好準備再來挑戰他,一定會讓他後悔小看我們的。」
凱蒂仍在啜泣著,但她還是邊哭邊回答了魔王:「魔王大人先走吧……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魔王駐足了片刻,「別太放在心上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接著他緩緩地從柵欄上躍出,整個人就像能自如控制重力一般,緩緩地落在了地上。
身旁的魔王軍看了,紛紛面露出複雜地神情。
「魔、魔王大人……」一名兵器被折斷的魔王軍,一邊以斷槍作杖,一邊向魔王投以恐懼的神情。
細目一看,這名魔王軍成員的身上基本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處處皆是源於利刃或來自魔法的燒、凍傷。
——想必是精神打擊太大,一時間無法自主做出的判斷吧?魔王心想。
——這些還願留在諾德薩路易的壯士們,肯定也有很大一部分曾經考慮過轉為向維爾果奇亞效力吧?
思及此,魔王毫不猶豫地將手放在那名傷者身上,隨即發動了治癒術。「傳令!召集所有重傷者至此,我準備統一治療我軍傷勢!」
那名重傷感的眼中流露出感恩之情,但軍令還來不及傳出,四處竟又開始了莫名地騷動。
源於恐懼的叫喊聲接連不斷,魔王隨即向騷動處接連掃視而去,竟發現漫天的紫黑色霧氣,猶如某種災害一般大舉朝魔王軍壓境而來!
魔王當即倒吸了一口氣,他很快就認出了這招——正是凱蒂與己身一同研發出的新魔典——「魔族暗典˙諾德薩˙路易之魔王賜無懼」!
魔王渾身爆脹出了魔力,「凱蒂!」他怒吼道,竟令天地間都為之震顫。
他的身影旋即消失在了眾軍之中,「我說過了我會阻止妳吧?」原來是魔王以瞬移般的速度回到了凱蒂身邊。
映入眼簾的是倒在眺望台上那一動也不動的凱蒂,顯然是已經耗盡了魔力。
魔王將凱蒂的上身扶起,卻看到了她那因疲勞而即將昏厥,卻仍強擠出來的微笑。
「爸爸大人……放心吧……凱蒂會彌補凱蒂的過錯的……」語畢,凱蒂闔上了因看見魔王的身影,而流露出安心的睡眼。
魔王看了眼自己的手下,各個發狂般的朝維爾果奇亞發動著自殺式的進攻,隨即決心要親自解除魔典。
「傻瓜,妳這只是越補越錯啊。」魔王讓凱蒂平躺在地上,然後站起了身子。
他雙手向前,掌間隨即產生了一股向內收束的強力漩渦,本是漫天壓境而去的紫黑色霧氣,頓時竟如被暴風驅散般地極速往反方向消逝。
眼見這股災害般的魔典已被魔王得完全控制,然而,恢復神智的魔王軍卻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呆愣在原地,不知道為何自己又已舉起了武器朝維爾果奇亞軍進攻。
魔王驚慌地發出長嘯般的警告,「你們——!趕快撤退啊——!」他再次發動瞬移魔法,筆直地朝著戰場處飛去。
這個瞬間,也僅有少數人才能意識到真正的災難即將到來。
然而誰也無法預見,數分鐘以後的戰場將化為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無間地獄。
*
太陽宛如不存在一般,這裡幾乎見不得光,卻又極端炎熱。
此處灰得毫無生機,就連鳥獸都避諱著在這片天空中翱翔。
然而,卻有著一隊魔法師,偏偏就騎乘著掃帚,偷偷摸摸地來到了這片極熱之地。
一名全身飆汗的魔法師為了轉移注意,只得打趣地向著坐在自己身後的人物閒聊道:「你們『異世界穿越者』真的很特別,明明都不會使用魔法,然而你們的到來,卻又都伴隨著大事發生。」
魔法師身後的人笑著回道:「哈!我感覺我的到來沒有並沒有帶來什麼改變,我大概是特例吧?」他全身穿著一襲以白色絲線繡成瀑布造型的黑色的衣裳,卻絲毫沒有從此人的呼吸當中感受到不適。
——這個人穿成這樣真的不會感覺到熱嗎?魔法師心想。
「真是太謙虛了,我聽過太多關於你的傳聞了,只可惜……」魔法師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完,似乎在顧忌著什麼。
——傳聞中,能與海瑟在近身戰中打得難分難捨的人物,甚至在短時間內就取得軍銜的異世界穿越者——影,為什麼在十年前突然消失了匿跡呢?魔法師將疑問藏在了心理。
「傳聞就當傳聞聽就好了。」影似乎無意多談以前的事,只是逕自從懷中拿出了遞訊之石。「琉格麗特,這裡就可以了。」
在影與琉格麗特簡單地溝通以後,僅過了約莫五秒,影的身上便充盈著來自神召˙祈術的增益魔法效果。
「萬事拜託了,空中部隊們。」影在留下這句話以後,魔法師便猛地感覺到自己的身後一輕,絲毫沒有察覺到影在高空中消失的前置動作。
影的周身溫度忽然變得極高,就連終其一生都在刻苦修行的他,額上都免不了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然而,即使神噬流山的火山口頂端就近在咫尺,影面對這濃稠而滾燙的岩漿,卻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高空中,影的眼中映照著比烈焰還要具威脅性的光景。「我流極劍奧義!居合˙無影……」隨著他默念招式時忽地停頓,瞬息間,他的心境便幻化為止水。「——一字擊!」語畢,他藉切齒所帶來的集中力,倏地將渾身肌肉收緊地如鋼鐵一般。他原先高舉至頭頂的日本武士刀——村正。不知何時已深深地沒入了火山口的一處邊緣。
在琉格麗特的神召˙祈術的加持下,此招甚至激發出了不下於雷霆般的威力!
霎時間,寒芒閃過的同時,火山口也隨之崩缺,岩漿滾滾地朝著山腳下極速流淌。象徵煉獄般的災難將至,在此刻已然成為了定局。
成隊的魔法師當即在空中展開風之魔法,影隨即乘著一陣向上升起的強風,重新跳回了原先那名魔法師的後座。
「撤退吧。」影在收刀時,銳利的眼神也隨之緩和。「希望都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了,這場戰爭也應該能結束了吧?」
影的內心雖暗自期望著戰爭的結束,但他同時也是做好了事與願違的心理準備。
此時,距離影的心理準備將要派上用場,僅已餘下不到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