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最痛心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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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2-11
當意識漸漸回歸,我的眼前卻依舊一片黑茫茫,耳邊也好像罩了層膜似的,將我和外界隔出一段距離。隱約間,我能聽見一些人聲,可每當我試圖細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時,他們的所有字句就會瞬間糊的像是天語,沒一個字是我能理解的。
沒法依靠聲音判別自己身在何方,我總能用看的吧?
但不論我怎麼努力睜眼,眼皮都猶如生了鏽的電捲門,死死的卡在那。
我不斷的嘗試,一次、兩次、三次,睜不開就是睜不開。我沒想過有一天光睜開眼這件事,對我來說會這麼困難。
眼皮不就只是薄薄的一層皮嗎?
是能有多重?
我就不信我連區區一片眼皮都抬不起來!
休息片刻,我奮力就是一睜。
霎那間,刺眼的光亮照的我頭暈目眩。
原先和意識脫節的肉體似乎在這一刻重新連上了線,隨之而來,胸口的悶疼、腦袋的脹痛、天旋地轉的噁心又再度將我擊潰,把我打回最初的漆黑。
後來我的意識曾短暫的恢復過幾次,可腦袋總是昏沉,身體也異常的沉重,好像我這副軀殼的重量都像泥沙一樣沉澱到了底部,後腦杓、後背、手臂、腿肚,沉澱在所有與床接觸的面積,沉甸甸的,讓我難以動彈。頭不能抬,手不能動,我只能依稀感覺到自己像頭死豬一樣,被搬來挪去。
待我再次清醒過來,光亮終於不再刺眼了。
但那抵在我唇上的是什麼?
「喝掉。」我還沒來得及弄清狀況,耳邊就是一聲命令,杯子一傾,液體緩緩流入我口中。
沒有多想,我乖巧的照做,不一會便咕嚕嚕的將液體通通喝下肚。
當然,我不是傻子,別人拿什麼來都吞。
如此配合,全因為那個命令我的人……是老頭。
突地,一道充滿不贊同,甚至略帶指責的嗓音響起,「你餵她喝什麼?」
「酒也要肝解毒!」
「她肝炎都還沒好全,你要弄死她是不是?」
為什麼會有老女人的聲音?
而且為什麼她的聲音我好像在哪聽過?
許久未動的脖子僵硬的可以,一時之間轉不過臉的我只能默默轉動眼珠。只見一名白髮用筷子盤在腦後,穿著簡約俐落的長版背心,看上去年約六十的老女人站在房門口。
雲……老太婆?
我有看錯嗎?
現在是怎樣?
我已經病入膏肓到,遠在臺東的鄉親父老、街坊鄰居都趕著要來見我最後一面了是不是?
「是藥三分毒。」老頭用著那讓我有些懷念的菸嗓應著,「沒死,好得快。」
面對老頭的說法,雲老太婆滿臉的無語,但似乎也懶得再爭論些什麼,她只斜睨了一眼老頭,留下一句「師徒一個樣」,便轉身踏了出去。
我想弄清楚此刻的情況,搞明白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可光是聽完老頭和雲老太婆這段簡短的對話,我就覺得好累好累,累的下一刻又陷入黑暗之中。
我好像就這麼一直睡睡醒醒,醒的短暫,睡得多,大多時候連醒著時聽到了什麼、看見了誰都不記得。
再要有記憶,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的事。
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優雅的翹著一雙長腿,一副欣賞著我這具古文物木乃伊的霍子煜。
視線相觸,霍子煜隨即勾唇給我一個完美的微笑。
「來,」放下二郎腿,霍子煜抓過一旁的小碗,盛著粥的小湯匙很快便靠了上來,「吃飯。」
我想說些什麼,可不知是不是太久沒開口的緣故,一時之間我居然啞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見我張口,霍子煜也沒在客氣,一口粥便塞了進來,「要說什麼吃飽再說。」
不過說是說吃飽了再說,坐在我對面的這位可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無須我開口,一碗粥見底他便直接了當的道:「不用看了。」
「奕汎去買東西,等一下就回來,先睡吧。」
對此,我又一次忍不住感嘆。
有個蛔蟲一樣的搭檔就是這點好啊!
背後的千言萬語,幾個眼神就能明白。
有霍子煜這話我也就安心的睡下了。
只是經過兩次三次同樣的循環,這回我終於在嚥下最後一口粥時別過臉不看霍子煜。
「夠了霍子煜。」我尚未恢復的嗓音不大,但聲調卻少見的冷。
當我轉回臉,霍子煜的瞳孔是未退的琥珀色。
「果然生命力勇猛。」面對我指責的視線,霍子煜笑了,「恢復的不錯嘛!」
「我還以為能再撐個幾天咧。」
「方奕汎呢?」我不打算理會他的嘻嘻哈哈。
當我發現自己躺在老頭酒吧樓上的閣樓時,早該察覺不對勁的,但腦袋的昏沉和身體的疲倦讓我沒有餘裕思考,一連就被霍子煜這樣用魂眼糊弄了好幾天。
收起那欠扁的嘻皮笑臉,霍子煜也不拐彎抹角:「不見了。」
儘管心中早有事情不妙的準備,但我卻萬萬沒想到霍子煜給我的,會是這個答案……
在我錯愕的目光下,他又在我心上補上一記重擊:「那天我發現妳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就不在了。」
張了張有些乾澀的口,我想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出口,霍子煜便將我想說的,全答完了。
「我派人找過了,嘉義的家、恆春的家都沒有。」他似乎早料到了我想說些什麼。
如果不是那些地方,那方奕汎還能去哪……?
「妳都不問自己的狀況嗎?」霍子煜罕見的蹙起了眉。
「妳知道妳急性肝炎,差點就不在這裡了嗎?」
肝炎……?
我記得之前好像聽雲老太婆提起過……
望著對面那難得發起脾氣的男人,我深知此刻不是我任性的時候,也可能是身體的虛弱,連帶著讓我本來相當大顆的膽子萎縮了不少,夾起尾巴,我從善如流的用著本就不大的嗓音小聲地問道:「我……為什麼會這樣?」
「老……雲老太婆說妳中的是草藥的毒。」
雲……雲老太婆?
「捏陶土那個?」
我到底聽到了些什麼?
為什麼我的情況不是讓醫生判定,是讓一個捏陶土的鄰居來診斷?
這對嗎?
許是我臉上的狐疑太過明顯,霍子煜認真的向我介紹道:「不要小看她,她會把脈,懂得也比市面上的中醫還多。」
不是……
「你跟她……很熟?」
「她是我老師。」
老師?
她是霍子煜的老師……?
等一下,霍子煜的老師……不就是顏簪池的姑姑?
雲老太婆是顏簪池的姑姑?
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高人姑姑,居然是我在臺東見到不想見的陶土店鄰居?
怪不得……
怪不得雲老太婆在老頭餵我喝他調的治癒調酒時,會說出「師徒一個樣」的話。
她一定還牢牢地記著,當年我魯莽的餵胃痛的顏簪池喝治癒調酒,結果險些害顏簪池丟了小命的事吧……
「妳之前有吃到什麼草藥製的東西嗎?」
「仙草?肉桂捲?還是龜苓膏?」
對於霍子煜的提問,我相當努力的回想,但一番思考過後我只能搖搖頭,那些東西在我生活中一樣都沒出現過。
「草藥類的東西,一樣都沒有?」
下意識的我就要搖頭,可就在擺首前那個側臉的瞬間,我愣住了。
藥膳……
「在發作之前,我才喝過藥膳湯……」瞪大雙眼,我不可置信的望向霍子煜。
「可是藥膳湯我之前也不是沒喝過,都沒有問題啊!」
「湯是方奕汎弄給妳喝的嗎?」
「是啊。」不假思索的回答後,我才察覺到霍子煜神情的不對。
「不可能是方奕汎!」
「就算湯真的有問題,也可能是在藥店就出問題了啊!」
「而且我的症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演唱會結束之後就開始了。」
「也可能是因為之前我以為是太疲勞沒多管,自己拖出毛病的啊!」不自覺地抓上霍子煜的衣袖,我沒來由的突然好渴求他的認同。
面對我努力的解釋霍子煜卻毫無回應的意思,只嚴肅的與我對視:「妳知道妳在床上躺了多久嗎?」
「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妳躺了一個多月,」沒有太多的情緒,他平舖直述的說著讓我最痛心的現實,「方奕汎也消失了一個多月,一通電話都打不通。」
「單純的疲勞過度,會讓妳突然急性肝炎,近乎昏迷,一躺就是一個多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