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以賽亞(Isaiah)

本章節 12914 字
更新於: 2024-12-06
 ———「……迦勒,米迦勒?」誰?我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全身痠痛的趴在圖書館桌上,我吃力地將身子撐離桌面……。
  「哥?」當視線得以聚焦時,我看著你彎曲著腰、將下巴托在手上,上半身撐在桌面與我平視。
  「你怎麼睡在這種地方?」你站直身子對我笑道
  「嗯……呼啊——。」我伸了個懶腰,並沒有回答你。
  「你在看什麼?看到睡著想必是很無趣的書吧?潘塔圖喀?奇怪的書名。」你走到我身側翻看起被我壓著當枕頭的書籍。
  「不哦,內容其實很有趣的……。」我將書從你手中拿回來隨意翻了幾頁說著
  「是嗎?」你挑著眉不以為意的笑道,似乎不怎麼相信我說的話。
  「真的,是真的挺有趣的,在說創造天使跟人類的過程。我可能是在思考的過程睡著的?」我看著書封說道
  「這樣啊,那你在想什麼?是什麼很難的問題嗎?」
  「我在想,雖然書上寫滿了跟創造有關的內容,但始終沒有提到,我們到底是什麼,我就在想這個問題……。」我抬起頭直勾勾盯著你說
  「原來在思考這個嗎?」你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回覆
  「是啊,書裡完全沒提到我們是什麼、被創造的理由是什麼、創造人類的理由又是什麼,更奇怪的是,裡面完全沒有提到造物主、完全沒提到父親大人,這不是很怪嗎?。」
  「這個嗎……,你怎麼看,你覺得你是什麼?」你歪了歪頭後笑著問我
  「我不知道……,要是知道就不會覺得很難了。」我趴回桌面懶懶地說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概念,或許你能明白。……米迦勒是什麼?你就是你,這就是答案哦。」你坐到我旁邊靠在椅背上說道
  「……謝謝你精闢的說明,我沒懂。」我翻了個大白眼說
  「不是沒懂,是還不懂。」你輕聲笑了笑對我說
  「既然你都要解釋了,就不能解釋的簡單一點嗎?」
  「既然你遲早都會明白,又何必急著現在解釋?不急,很多事都不急,比起結果,過程更令人著迷……。」你玩弄著自己的長髮,模仿我的話笑笑地說

  就在你話音剛落時我睜開了雙眼,依舊是趴在一本書上;也依舊是妥拉的圖書館,我環視四周,發現不見你的蹤影。我站起身來穿梭在各層書架間,美其名是活動筋骨,實際上是在找尋方才還在我身旁的吐息與身影。
  「你找什麼?」聽到聲音,我猛的一回頭。
  「什麼啊,是你啊。」我轉頭看著沙利葉說
  「……這麼失禮的說話方式是從哪學來的。」對方不悅的咕噥
  「呼啊———我哥呢?」我打著哈欠瞇著眼問道
  「哈?你睡傻了?」沙利葉吃驚的看著我說
  「什麼?」
  「那傢伙,早就已經被驅逐了……。」沙利葉走近我身側皺著眉頭說道
  「欸……?」聽聞,我愣在原地,隨後轉身就朝窗檯快步走去往外看
  果然,是滿面瘡痍的畫面……嗎?看起來正在復原某些建築,所以剛剛在作夢?
  「喂,你沒事吧?」身後傳來沙利葉的聲音,我一轉身要回答時突然像腳底踩空般迅速下墜,側身一看,面對的是無止盡的深淵。

  突然我從床上猛得睜開眼,此次我不再大意,確定自己身處的地方是位在妥拉的空間後,我輕輕將腳尖垂向地板試探。
  夢?夢中…夢?怎麼會,天使會做夢?我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想著。


  這就是你說的「我遲早都會明白」嗎?呵……,你要我明白的,不只是這一樁吧?你總是這樣,故弄玄虛、循循善誘的在與他人說話。
  我還記得我以前最厭煩你這樣,有什麼話都憋著,什麼都不講清楚、什麼都不說明白;不,不對,我直到現在還是很討厭,大概,不管過了多久 結果還是一樣的,我最討厭你這樣。……但為什麼,此刻我卻無比懷念?

  「高估我了啊,什麼叫遲早有一天我會明白的啊?沒有,我還是不明白啊。
  雖然不是很懂答案是什麼,但我現在好像能理解,你說這句話的意思了……。你要我明白的、要我探究的,不只是這些吧?
  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太矯情了吧,你。

  喂……,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又獨自一人承擔了多少啊?

  你知不知道,我啊,最討厭你這樣了……,哥。」
我坐在床沿自顧自的呢喃道。———

【妥拉中心花園】
  「……所以我們在等什麼?」拉斐爾坐在水池邊悠悠開口,打破自加百列一行人回到妥拉之後的寧靜,分別在花園各處的幾人聽聞也都轉頭看向烏利爾。
  「等加百列回來。」坐在長階上的烏利爾翻了翻手中的書說道
  「要多久?」拉斐爾的頭往聲音方向轉去接著問
  「……。」只見烏利爾斜著眼睛瞥了撇後不回話又低頭去看手中的書
  「他去哪?」拉斐爾繼續面向烏利爾的方向問道
  「議事殿。」烏利爾回答
  「做什麼?」拉斐爾像是槓上了一樣站起身坐到烏利爾旁邊繼續『看著』對方問,雖說是用看的,但三隻眼睛沒一隻是有睜開的。一旁的沙利葉看到這個景象嘴角稍微抽動了一下後便不動聲色的轉過身忍不住抖動他的肩膀。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幼稚了?」烏利爾像是受不了般把書重重闔上嘆口氣說道,看到一旁背對眾人獨自在角落抖動的影子,烏利爾順勢把書往對方砸去。
  「啊!好痛!做什麼啊?」被書砸中後腦杓的沙利葉轉回身子哭笑不得的摀著自己的頭喊道,拉斐爾聞聲把頭轉向沙利葉的方向。
  「潘塔圖喀(Pentateuch),……什麼怪書?」在沙利葉身旁的夏彌爾看了沙利葉後笑著把地上的書撿起來喃喃自語道,隨後把書隨意往身邊一放。
  「那本書在寫什麼?」拉斐爾瞬時把頭轉回來面向烏利爾問道
  「創造我們的過程……,還有創造人類、創造伊甸園的過程,你還要玩多久?」烏利爾撥了撥被風佛起的髮絲後看了眼拉斐爾把對方的臉推開說著
  「都聚在這做什麼?」
  「加百列大人……。」亞娜兒喊道
  「等你。」烏利爾起身說道
  「等吾?就算要等也不必所有人聚在這兒、」
  「你去議事殿做什麼?」此時烏利爾打斷加百列問道
所有人聽聞都驚訝轉過頭去看烏利爾,這是第一次,烏利爾打斷加百列的言論,就連加百列也微微愣了一下。
  「……呵,說是去求父親大人終止計畫後再圍剿失樂園,信嗎?」加百列揚起嘴角笑著反問
  「你、」
  「你到底想做什麼?」在烏利爾再度開口的當下,我從反方向走近眾人對著加百列問道。
  「米迦勒……。」沙利葉看到我便向我跨前一步
  「你醒了啊,既然醒了就、」加百列頭也不抬的說著
  「就什麼?就趕快步入正軌跟你們討論圍剿失樂園的內容?你想說這個?」我繼續走到他面前,隨後抬起頭盯著他被頭髮遮擋的面部說著。
  「為什麼去求父親?你一向與我不對盤,當時伊甸園因為謠言而死傷無數與你們起衝突時你們也無法理解我的癥結點,為何到最後卻也是你去向父親陳情?加百列,你究竟想做什麼?」
  「既然你都開口了,那麼吾倒想問,你對人類又是什麼情感?一開始不也不痛不癢?最後因為死傷什麼的而有所不滿又是什麼意思?」加百列低下頭面對著我問,透過層層髮絲,我與他如海洋般深沉的藍眼睛對視。聞言我便愣在原地拉聳著腦袋,不知該如何回覆他。
  「別什麼事都只想著靠發問來獲得答案,……明明沒那麼蠢,真是暴殄天物。」話音一落他便領著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其他人離開,後面的話他甚至用了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
  每一個、每一個的……,為什麼都要認為我能懂啊?這種不知名的憤怒以一種我沒有察覺到的方式在心底深處由然而生,我在原地站了許久,所有人都已離開了半晌我才朝著議事殿的方向前進,而方才落在角落的那本潘塔圖喀則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失樂園凌日庭】
  感覺像是很長且永不結束的夢境,每當以為要清醒時其實也只是轉場的簾幕在眼前晃悠了一下,我厭倦了這種感覺。厭倦永世都只能周而復始的重複同樣的事情、厭倦我只除了悲天憫人不能有其它情緒、厭倦永無止境的被掠奪與退讓,所以我承認了。
  我承認自己無法永遠對著他人微笑,我會不悅、憤怒,有著數不清的情緒與無法用三言兩語訴說的情感與思想,有時也想將此表露出來;我不是永遠謙卑折腰的存在,我會因為自己優勢而感到自滿、會因為它人的懦弱和無能感到不屑與自傲;我並非沒有七情六慾,只是我的身分讓我以為我無欲無求。而我厭倦假裝自己毫無所求了,僅是如此;我只是意識到並接納自己最真實的樣貌,這樣的我,何罪之有?

  狹長的雙眼在一片灰暗的空間睜開,金色的瞳孔在此時像是照亮勒忒(Lethe)河岸的明燈,閃爍的雙眸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勾走的人們的心智、糢糊萬物的思想。
  空間中的身影坐起身子開始伸展他的四肢、扭動脖頸,過程中不時從關節發出聲響。他緩緩站起身子離開床緣,環視整個空間,其實他身處於非常華麗的寢室,但因不管室內或戶外均沒有照明與光源,所以顯得所有的一切像死亡一樣靜寂。走至窗檯邊,他也從窗面上的反光看到自己左邊前額的黑色山羊角、頭的左右則分別有一黑色羽翼。他看向外頭,非常弔詭的是,現階段的灰暗並非像伸手不見五指般,而是這已經是有自然光照的樣子了,幾乎可以肯定,在沒有人為影響時這個世界最亮的時候就是此刻。
  身影隨後往房門的方向走去,厚重的石門緊閉著,身影猶疑了一瞬後仍是伸出手掌貼在石門上,石門也隨之被推開。他完全不意外自己能推開這個比自己高出兩倍之餘、側面厚度就與自己前臂等長的石門,推開時伴隨著門底與地面摩擦出的聲響與震動,彷彿整座建築都隨之晃動。
  他緩慢的移動,突然頭顱被扯向一邊,他急忙穩住步伐低頭一看,漆黑的長髮遍布自己腳邊與腳下,顯然頭顱就是因此被連動拉扯。他環視了一下,不以為意的挪開腳繼續漫步並看著此時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彷彿是帶著前世記憶降生的新生兒般摸索。
  石門外是一個佔地極大的室內圓形庭院,一扇扇的巨大石門則圍繞著庭園四周緊閉著,視線朝上可以看到二樓的觀景台、庭園、圍欄等平台或設施;將頭完全仰視則是可以看到天花板全是由暗色與冷色系的彩繪玻璃製成。玻璃中央則是穿過一根巨大的枯木,沿著枯木視角迅速垂直往下將頭平視前方回到最一開始的庭園;只見枯木貫穿了庭院中央一座噴泉,筆直的立在庭院中心將天花板與噴泉連成一線,因為枯木的影響,噴泉用著極為緩慢的速度流出潺潺泉水,基座與周遭花圃則是種滿了黑百合、罌粟、鈴蘭等花卉。
  灰暗的光線通過彩繪玻璃與水波,在無數的折射和反射下忽明忽暗;所有植栽都帶著黑暗與寧靜到近乎死亡的香氣,將環境與身心靈都抹上極大的壓抑感;細細的流水聲宛如惡魔的低語般蠱惑著意識、同時也為在這個空間的生物帶來如爬蟲類纏繞在身上的潮濕吐息,這些像是會瞬間將肉身壓扁般的窒息感令定格在噴泉前的身影喜不自勝,他激動到他的身體細不可聞的輕微抖動,隨後張開雙臂,嘴角也緩緩上揚,他一次次深深的將空氣中的一切吸之入腹,深怕遺漏了任何一點他所貪戀的、這些醉人的、也罪惡的黏膩氣息。
  「啊哈————」他吐出一口氣,在稍微冷冽與稀薄的空氣中,濕熱的氣體化作白霧停留後消逝在空氣中。他原地轉了一圈後任由漆黑及地的長髮將他絆倒,隨後倒入花圃中,倒下的瞬間那些媚人心性且有著劇毒的美麗花卉也隨之揚起,他滿足看著絢爛的彩繪玻璃、擁抱著這些近在咫尺的危險,殘破的重重花瓣也在一陣狂亂後隨意灑落在他臉上。

  「統統給本座出來……。」晌久,他語帶笑意不清不重的開口說道。
也就在那麼一瞬間,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庭院多了數道黑影,水池邊、觀景台、枯木的旁枝等,皆是黑影所在之處,而這些影子也紛紛從糢糊轉而清晰。他繼續躺在地上,同時也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不用說他也自然認得出朝他走來的人……。
  「吾等恭候已久,歡迎您歸來,路西法大人。」那人有著一頭亮麗的銀色長髮與一雙如紅寶石般的血色雙眸,她的四肢末皆有黑色的鱗片覆蓋著,語畢她便蹲跪在他身邊溫柔地看著他笑著。
  「呵……」他略嫌粗暴的扣住眼前的人的後腦勺將那人往下帶,隨後湊上自己的臉將彼此的唇瓣緊貼在一起。
  「……本座回來了,莉莉絲。」在雙脣分開的瞬間,他說道。語畢他爬起身對著仍跪在地的莉莉絲伸出手,後者扶著他的手跟著起身。路西法站穩後朝著四周的人看了看,目光落在圍欄上的兩人,那兩人注意到視線後也與路西法對視。
  「幹得不錯啊?」路西法微笑說道
  「我的榮幸哦。」帛曳笑得像個孩子翹著腳坐在欄桿上回應道
  「好久不見,路西法。」在一旁的賁薨此時沒帶著面具,他則是吐了口菸圈後雙手交疊在欄桿上說著,路西法持續笑著沒有回話。
  「切茜婭好像也出力不少?」路西法看向噴泉說著
  「別會錯意,妾身只是覺得有趣,並不是為了你。」切茜婭坐在噴泉基座上斜眼看了看路西法後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蛇鱗悠悠說著,對此路西法也不在意的笑了笑抬起頭看向枯木旁枝上的人。
  「嗨,昔拉……」路西法對著那人說著,那人坐在旁枝上,他的全身皆被長斗篷所覆蓋,雖無法看清他的面目,但他白色的長髮卻無法完全遮擋住,潔白的髮絲露在長袍外晃動著,而他身後一對破碎的蝶翅在彩繪玻璃的襯托下,帶出了一絲暈眩感,好似他隨時會墜落般。他並沒有回應路西法,僅僅是點了點頭示意他聽到了,而後一動也不動繼續坐在原地,並沒有要落地的意思。
  「昔拉這傢伙還是這麼怪啊……」從庭院陰影處傳來陣調侃的聲音,所有人往聲音的來源瞥了瞥,連昔拉的身體也聞聲動了動。
  「別來無恙,薩尼爾、撒姆。」路西法背對著那聲音說完後轉身,後者則是一頭紫色長髮隨意披在肩上、有著黑色皮膚的男人側躺在地,由於身在陰影處他紅色的瞳孔與佈滿鱗片而泛著光的皮膚格外明顯,身後一對巨大的蝙蝠翅膀此時也柔軟的垂在地面。
  另一個男人則靠著石柱坐在一旁,他有著銀色短髮、暗紅色皮膚,頭上的紅色犄角在銀白色的髮絲襯托下特別突兀,兩對黑色翅膀因為男人坐著的緣故也輕輕垂放在地,他們兩個對視笑了笑後分別對著路西法舉起手中的酒甕回應他。
  「知道諸位這段時間依然安好,本座也就安心了。」環視了一圈確定與所有人打過招呼後路西法悠悠說著
  「還有那個啊,那誰……」薩尼爾歪著頭喃喃著
  「瑪伊雅尼跟亞伯罕,但反正他們兩個本來就常常不在,……可能死了?」撒姆喝著酒沒心沒肺的回應著薩尼爾說道
  「啊對對對!就是他們!」薩尼爾拍拍大腿附和
  「一個來不了另一個是……」賁薨抽著菸想了想說著
  「另一個是死了吧?」帛曳蠻不在乎說著
  「但……瑪伊雅尼確實很久沒出現了,或許真的死了也說不定?」莉莉絲手托下巴的思考了一下後燦笑說著
  「沒那麼容易吧,但死了也無妨,不打緊,倒是亞伯罕還是被鍊在海底?」路西法也笑著說
  「是呢,妾身上次才在凱圖雅姆(Ketuvim)附近看到他而已。」切茜婭坐在草地上背靠著噴泉基座說道
  「至於瑪伊……,嘛,本來就是個該死的傢伙,自己愛說謊不打緊,讓別人說謊也無所謂,但那傢伙為了保全自己,連自己人都能操控與利用。」帛曳繼續說著
  「你這話就不對了,瑪伊或許是真的該死,但原因絕不是因為她說謊成性或操不操控他人,而是因為她的貪生怕死與懦弱,偏偏她又不承認,她的這種性格才是真正令人厭惡的主因。」莉莉絲悠悠開口
  「啊啊我可以理解,之前也是,好像是第三次造人計畫的時候?明明說好一起偷偷去喝酒,後來被抓到她居然說是我逼她喝的,不是,明明是她約我的欸……」薩尼爾回憶起說著
  「沒錯哦,其實這也不嚴重,畢竟稍微扛一下處罰而已,但重點是她說謊說到自己都信以為真,她真的打從心底認為是你約她的……,連你關禁閉結束後,她都是這麼相信的,這才是她真的令人厭煩的地方吧。」撒姆在一旁悠悠的說
  「對吧?你那時也在場啊,她明明約我們去喝酒,你沒辦法去就算了。她在給我搞什麼啊?什麼謊言的天使,她根本是弱智……。」聽聞,薩尼爾拿起酒甕憤憤說道
  「你們偷偷跑去喝酒沒約我們還敢這麼大聲。」帛曳則是在觀景台上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對著他們說
  「沒,那時我們還不認識,你跟我們不同期。」撒姆指了指自己跟薩尼爾回覆著
  「對欸,路西法、加百列、烏利爾、瑪伊雅尼、扎德基爾、撒姆、我、漢希莫兒跟切茜亞,我們是同期的……。」薩尼爾數著手指笑道
  「在妾身、瑪伊跟你們兩個被換掉後,就是帛曳、昔拉跟賁薨了吧?」切茜亞抬頭看了看圍欄上跟枯枝上的身影說
  「是啊,還有個叫夏彌爾的也跟我們同期,我跟帛曳走了之後,剩下昔拉,最後昔拉跟路西法也離開了,現在上面那九個這樣就是最後配置吧。」賁薨繼續抽著菸抬手指了指昔拉說道,昔拉則一樣不說話的點頭。
  「昔拉也真夠能撐的,居然能撐那麼久,不過論這點路西法也一樣就是了?」莉莉絲瞥了路西法一眼後笑道
  「本座的愛是你們無法理解的,至於瑪伊雅尼……,她確實無能,但卻非常有用,畢竟巨大的謊言永遠有某種使人信服的力量,而她能做到,這點諸位應該也無法反駁。」路西法回應著,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無法反駁。
  「好了,追溯往日美好回憶的時間結束了……」路西法輕輕說道隨後沉默了一下,瞬時一股巨大的壓力以他為中心迅速的向外擴散,由小至大、由內而外、從上到下的將空間裡的所有都被壟罩著。在那個瞬間庭院中心的枯木開始晃動,昔拉則不知是因路西法所釋放的壓力或是因枯木的晃動而降到地面,現場所有人都顫慄著的享受此時窒息卻又愉悅的能量湧動。
  「為百年前、甚至千年前吾等所負的恥辱殺出血路,為本座與為翻出真實而獻出你們的能力與力量,諸位……,如同千年前在妥拉共事時、如同百年前的聖戰時,此時,本座也能將信任託付給諸位嗎?」路西法不停釋放自己的力量對著現場眾人說道
  「吾等願將自身所有獻給失樂園,願將此等身驅奉獻給唯一的神,吾等的所有皆為路西法大人所有,悉聽路西法大人聖意。」現場所有人興奮的回應,昔拉也將雙手重疊交叉置於胸前後默默低下頭以表認同。
  「那麼……」路西法仰頭深吸一口氣「這次別再失手啊。」隨後將頭慢慢擺正後冷冷說道,連一直上揚的嘴角此刻也失去了漂亮的弧度。

【失樂園晨星塔】
  路西法從自己居所的塔頂往下俯視,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由黑灰白三色調組成的世界。魔物、魔神、惡魔各司其職的生活在此地,這些……都是被『他們』,被妥拉、被神所遺棄的孩子們,就如同墮天使們一樣……。
  「在想什麼?」一雙潔白但末段有黑色漸層鱗片的臂膀從後頸往前交叉環繞著,路西法歪了歪腦袋向上看,只見莉莉絲飄在空中親暱的環著自己脖頸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許久沒好好看看失樂園的景象了。」他拉開莉莉絲的手臂後轉身面對對方並輕輕往下扯。
  「堂堂聖天使與墮天使之首也會惆悵?」莉莉絲被這麼一拉也隨著慣性降落站在路西法面前。
  「……不是惆悵,是害怕遺忘。」路西法撫著莉莉絲的手背說道,後者則是靜靜地聽著
  「在妥拉時,本座太過躊躇,才導致最後反抗時給了他們太多時間準備;在伊甸園時則是太過安逸,安逸到甚至潛意識都覺得『或許生活也沒那麼不堪』,但終究是本座會錯了意。要死多少次,才能真正學乖?……而現在本座唯一害怕的就是重蹈覆轍,在伊甸園就是忘記了在妥拉的恨,才產生就這樣活著也不錯的錯覺;本座害怕,若是不牢牢將失樂園的一草一木深深記下,未來難保又失了心性……。」
  「你想多了,我恨妥拉、恨天父、恨聖天使也恨米迦勒,但這些恨意與我曾在妥拉生活時的快樂並不衝突;而我在伊甸園與你生活的快樂,與過去的和未來的恨意也沒有關聯。所有的恨與愛在我看來是必須分開也必須同等看待的,他們既互不相干卻也同時存在。」莉莉絲反手拉著路西法的手說
  「本座不想辜負失樂園、更不想辜負你們,……說這些話你只是想減輕本座的負罪感。」路西法失笑說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無法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無法影響我對於這些事的愛與恨,就如同我無法改變你的一樣,所以是不是在減輕你的負罪感什麼的,我想也不盡然。我們所有人之所以走到一路也只是因為我們恨的剛好是一樣的、我們的想法與感受是相同的、我們的處境是類似的,若非如此我們早已被遺忘最後消逝在宇宙的角落……。」
  「被褫奪真名後的天使,最害怕被遺忘,失了真名與禱文不要緊,但只要被遺忘就會消失、就什麼都沒了……,這點也能套用在惡魔身上。」
  「但這世上又有誰會真的記得我們?除了我們彼此外我想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你明白嗎路西法,我們之所以跟隨你,不在乎你是否能給我們什麼,而是因為是你,所以我們願意,因為你願意接住我們,所以我們也願意為了你獻出我們能給的。」莉莉絲越過路西法看著建築底下的光景背對著他說著
  「……你還恨著『他們』?」路西法沉默後轉身問道
  「……當時,亞當永遠用著命令的口吻對我說話,不論在什麼情況都是如此,就連性愛也被搞的像是例行作業般,既無趣、又令人無地自容。後來在我離開後莫名其妙地多了個夏娃?左右是我的替代品,對我也挺不客氣;而他們曾訂下的規矩與誓言也變成一場笑話,甚至將我塑造成這段關係的背叛者,在我接受他們所言、也接受被驅逐的結果後他們仍不依不饒,扼殺我與其他種族生下的後代,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恨他們……。」莉莉絲惆悵的說
  「天父用骨頭製成的女人……,還以為是什麼正而八經的聖女,但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排解亞當的孤獨,充其量也不過是成了一個無用且沒有思辨的魁儡……。」路西法走到莉莉絲身側說著
  「反正是從亞當的骨頭變成的,不會是什麼正常人。我跟他都是用泥土做的,本應平等;但顯然他無法與我平等,他覺得我生來就該處於弱勢,自然無法接受我。所以用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方式將肋骨變成夏娃,一是取代我,二是在這層關係中達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地位。至於夏娃?對我而言她只是個趁虛而入又不知好歹的女人,完全被他們蒙騙還對我頤指氣使的指責我、唾棄我,反正半斤八兩,全是偽善者……。」莉莉絲苦笑
  「……本座報復他們了,變成蛇去亂說話老實說是不錯的體驗。」路西法低頭看了看說道
  「呵,安慰人的方式還是那麼有趣,不過確實『吃了不僅不會死,還可以像上帝有智慧的果實』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很不錯的誘因。」莉莉絲笑道
  「能像上帝一般永生、有無盡的力量與智慧、有操控命盤執掌生死的能力,誰能抵擋這種誘惑……?連本座都夢寐以求,更遑論愚蠢的人類。」路西法邊說邊坐在屋簷上
  「有件事我不得不問。」
  「說吧。」
  「你真的有辦法,面對米迦勒嗎?」
  莉莉絲的問題讓路西法愣著無法即時給出答案,的確,他內心還是有最柔軟的那塊,時隔千百年,已經分不出那是親情、還是對妥拉的愧疚感,又或是拋棄弟弟的罪惡感。而在伊甸園時,他的確看到了米迦勒比起在妥拉更為真實的面向,但他要如何分辨米迦勒不是在欺騙他?
  身為米薩時他並沒有路西法的記憶,但現在身為路西法,在伊甸園所發生的每件事他都記得。他不認為那些都是虛假的,也清楚米迦勒絕對是妥拉派下來的,如果那些都是假的,他自然可以毫無情感的面對米迦勒;但若是那些都是真實的呢?他心裡最放不下、也唯一的位置,就屬米迦勒了,那是與面對莉莉絲時截然不同的情緒,倘若如此,屆時他該如何才好……。
  「本座不知。」深吸一口氣,他誠實地給出答案。
  「我想也是,我對他並沒有像對亞當他們有那麼深的恨意。只是因為他們是一夥的、你因為他所以才被封印,我無法將這些分開來審視。」莉莉絲往身下看了一眼坐在屋簷的人後無奈說道,隨後一同坐下。
  「再想也是徒然,沒有必要,從離開妥拉的那瞬間,就知道現在的情況是必然。既然是必然,自然也沒有再思考的必要性。」
  「倒也是,話說瑪伊跟亞伯罕,你打算怎麼辦?」
  「瑪伊雅尼讓其他人去找,切茜亞說有見過亞伯罕,應該不用太擔心,而除非殺到妥拉議事殿,否則他終日就是被鐵鍊束縛著,除此之外,本座或許需要四騎士的協助。」
  「四騎士不隸屬任何人,他們輕易不幫人的……。」
  「的確他們想幹嘛就幹嘛,但若是天地間再也容不下他們呢?若是神要將他們趕盡殺絕呢?那他們會如何?本座說過了,巨大的謊言永遠有某種使人信服的力量,何況這也不全然是謊言。」路西法閃爍著金謀笑著說道
  「噗嗤!難怪要找瑪伊,我才在想你這次為什麼會特別囑咐他們去找到她。」莉莉斯笑道
  「本座不會再失敗了,不管是為了自己、為了你們又或是為了失樂園,不能再失敗了……。」他烏黑的長髮被陣陣涼風佛起蓋住他了雙眸,讓人無法看清他現在的情緒。
  「若是失敗了,你想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別擔心,你不會是一個人的。」莉莉絲輕靠在他肩上說
  「……本座不需要陪伴。」路西法頓了頓後別過頭說
  「我們需要。」莉莉絲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回話,不須思考的便回覆他。
  「……妳是人類時感覺比較沒那麼難相處。」
  「那是在配合你,我現在很難相處?」莉莉絲瞇了瞇眼問道
  「本座不太自……」話音未落,他便被推倒平躺在屋頂,莉莉絲順勢跨坐在他腰間,銀色的髮絲也隨之在空中飄逸著,像極了絢爛的銀河。
  「角色扮演玩上癮了?喜歡那種膩到噁心的說話方式?」她挑著眉邊說邊改變自己的髮色,銀色的髮絲瞬間變成金黃色,如同她在扮演莉莉婭時一樣。
  「不錯,順眼多了。」路西法拉起對方的髮絲玩味笑道
  「……我怎麼不知道你喜歡這型的?」
  「妳不夠用心。」路西法兩手一攤無賴說著
  「分明是你是米薩時太蠢,一點伎倆就能釣到。」莉莉絲將髮型變回銀色後重新坐到一旁翻著白眼道
  「那也是讓本座發掘到新喜好了……,女兒們在哪?」路西法坐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服說,後來像是想到什麼般問道。
  「莉莉婭可能知道,你可以考慮問問她。」莉莉絲燦笑回答著,隨後一轉身消失在屋頂上。
  「……」路西法看著眼前的女人離開後所引起的氣流輕笑了一下。

  「你就不怕把她氣跑了?」
  「你偷聽那麼久本座都不在意了,跑就跑了,這點小事算什麼?」路西法閉著眼說道,而後那人也往前站了一步,在瞬間一絲微弱的金色光芒從他頭頂往下來回掃蕩,他便從透明狀態顯現出他的樣貌。
  「也是,你向來把這些看的很輕。」帛曳走向他說道
  「本座不是什麼都不在乎,單純是你們在意的本座不見得也在意罷了。」路西法睜開眼意有所指地說
  「你很愛他,而且只愛她……。」
  「本座不是只愛她,本座愛自己所愛的所有人事物,無關孰輕孰重、無關是男是女、無關重不重要,但也只是本座所愛,你們不見得要喜愛。」
  「我不行?」帛曳猛得來一句,瞬間也像方才的莉莉絲般將路西法放倒跨坐到他身上歪著頭邪媚笑著問。
  「呵……。」路西法失笑,猛的施力往上推,將帛曳反手壓在身下。
  「啊!……唔!」突然的舉動讓帛曳叫出聲來,隨後他的唇便被對方封上。就連帛曳喘息的空隙,路西法也沒有要浪費任何一點時間般的將舌頭探進他的口腔中,兩人在星空襯托下吻的激烈,好一陣子後才將雙唇分開,甚至在分開時兩人的唇瓣間也勾著一絲淫靡的透明唾液。
  「呼……你,喝!」帛曳喘著氣剛開口,就因路西法的動作而將剩下的言論全數收回,取而代之的是破碎而又隱忍的呻吟。
  路西法快速將帛曳的衣著扯開後將手往對方身下探去,另一隻手則是順勢放到對方胸前,熟悉的動作與手勢使得身下的人頻頻顫抖著,看著眼前的人的模樣,路西法也將頭埋向對方頸間開始舔拭與啃咬。
  而帛曳也毫不在意的閉上眼,將手環抱路西法並開始在路西法身下擺動自己的腰肢,甚至將自己的腿分開後纏上路西法的腰上,隨著路西法在自己胸前與身下的刺激,帛曳手一收緊的更加快速擺動自己的腰希望能夠將快感最大化的解放,而就在瀕臨釋放的前刻路西法將雙手抽回,帛曳也在這瞬間因要達到頂點的快感突然消逝而皺著眉頭愣著睜開眼。
  「若你想要的是這個……,本座能給。」路西法起身蹲在帛曳旁邊由上而下的看著他笑道
  「但你……,不能、不能只屬於我嗎……?」帛曳不解地笑著問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路西法揉了揉帛曳的頭說道
  「欸?」
  「莉莉絲也好,你也好,未來若有其他人也行,本座既不屬於莉莉絲,也不屬於你們任何一人,這件事從過去、到現在,直至未來本座都可以跟你保證,不可能會變。」路西法站起身俯視著帛曳說道
  「但……!」帛曳睜大雙眼想再說些什麼
  「之前,本座以為你已經很清楚了。難道是本座會錯了意?本座還以為你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跟本座維持這些關係的聰明孩子,是本座誤會了嗎?」路西法此時已經失去笑容眼神也不再看著帛曳,他打斷帛曳似是自言自語般說道,語氣中雖透漏著惋惜卻感受不到一點溫度。
  「呵……怎麼會呢,剛才我只是開完笑的,還以為你會喜歡這種玩法,結果失算了。」帛曳動動手指讓衣服自動穿回到自己身上,他將衣衫整理好後站起身聳肩說道。
  「那是本座不解風情了,真是抱歉呢。」路西法恢復一貫的笑容抱歉的說
  「算了,剛剛被這樣一弄沒心情了,都軟了,改天再玩吧。」帛曳擺擺手再躺回去屋頂,擺擺手蠻不在乎的說道。
  「……也是呢,下次本座再好好陪你,你也早點休息吧。」語畢,路西法展開他身後的兩對黑色羽翼,向遠處飛去。


  「蠢斃了。」賁薨從上空降落後隨手點了根菸遞過去給帛曳說道
  「用單邊翅膀飛的半死的人有什麼立場好說別人蠢的。」帛曳沒接過那根菸反而用雙手前臂將眼睛摀住悶悶地說。
  「……」賁薨沒有回應的將手收了回來自己抽,隨後拍了拍對方的頭。
  「我不懂啊……,為什麼啊,說什麼不會屬於任何人,他不也跟莉莉絲生孩子了嗎……。」帛曳自顧自的帶著哭腔說
  「我覺得他不是那個意思,跟生不生孩子沒有關連的……。」賁薨收回在他頭上的手後側頭思考了一下說
  「是啦,我就是生不出來……。」顯然帛曳現在並沒有在聽別人說話
  「不所以說,就算你能生,我也不覺得他會改變他的說詞。」
  「所以說我不懂啊!」帛曳忿忿的拿開雙手,從賁薨手中搶走那根被抽到一半的菸吼道。
  「……,意思是,嗯……,他愛著他所愛的,也不愛那些他愛的,這和能不能生孩子沒有關連……。」看著自己的菸被搶走賁薨愣了一下後又給自己點上一根說著。
  「唔……。」帛曳皺著眉頭不說話的深深吸口菸
  「你明明清楚,還要拽著明白裝糊塗,這不妥妥的自虐嘛。我相信莉莉絲也很清楚他這點,她明白生了孩子是一回事,路西法的準則又是一回事,路西法最恨別人束縛、要求他;同樣的,在沒有原則性問題的前提,他也從不束縛跟要求別人。只能說,你剛剛是碰到逆鱗了,但起碼他沒有拒絕你,你還能得到點東西……。」
  「我不要那種東西……」
  「但你無可奈何,你只能接受,或者什麼都得不到,只因你愛他,而他不全然愛你。」賁薨連著菸淡淡的吐出殘忍的言論。
  帛曳並沒有給他任何回覆,只是坐起來抽了口菸後,把頭埋進雙膝裡面,而賁薨就這樣不發一語的坐在他身側,沒有再開口。


  「……正解。」莉莉絲看著他們兩個後在暗處低聲呢喃後轉身離去。
  早在與路西法談話時她就發現帛曳的存在了,當然這兩人剛剛發生的一切她也看得一清二楚,與路西法有關係的所有人事物她也都知道。更準確的說,路西法從不避諱這些人互相知曉對方的存在,但也不容許有人因為這點事鬧到他跟前來,奈他何呢?
  就如賁薨所說,路西法愛許多人事物,卻也不愛這些人事物,並非是他濫情與無情,而是他不容許自己有任何弱點,也不希望自己過度被情緒左右而壞了大事。他是真的愛莉莉絲,也是真的不愛;就如同帛曳,路西法也是真的愛他,卻也不愛,若前言所述都是胡謅,那更明確的說,路西法是個懂愛,卻也不懂愛的人。
  一路走來還有許多人事物都是一樣的,但他們不明白,或不接受,所以離開了,而路西法一向不在意他人的接近與離開,他從不限制他人對他的遐想,卻又會時刻叮囑他人彼此的界線,就好比,就算生了孩子,他也從沒聽過路西法當著她的面說出「我愛妳」這三個字一樣,他們愛得轟轟烈烈,也愛的相敬如賓。
  莉莉絲在晨星塔內的走廊上邊走邊想著,她突然停下腳步,苦笑了一下;是啊,我也是病的不輕的那個,她像是在自嘲般搖了搖頭後繼續邁出腳步。


  男人蜷縮在富麗堂皇的房間中,單邊的羊角、三對如他髮色的黑色羽翼,一身鑲金邊的黑袍,在壁爐燭火的閃閃照耀下,男人全身上下都映著赤色與黃綠色的反光。
  他從床上起身走向壁爐,看著壁爐裡的火堆,這大概是失樂園裡唯一暖色調的東西了,他瞇著眼想著。而後看了一圈自己拖地的長髮,他思索片刻後手便輕輕一揮,腰部以下的髮絲在瞬間全部斷裂,他將落地的長髮全數扔進火堆中,火焰頓時像是要往外吞噬他般的燒得更加猛烈,一絲一絲的偶爾還吐出藍色的火光。
  隨後他抓起自己的頭髮一絲一絲的抓攏、整理,最後用一條金絲帶束成一馬尾,隨著他身體的移動而擺動著。


  米迦勒,我不恨你,也從沒恨過你,相反來說你可以說是我愛的最純粹的存在。只有親情跟友情,沒有愛情如此複雜的感受、沒有情色的慾望、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只想跟你一起好好的,亦師亦友的直到我們消逝的那天。
  但事情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呢……?你既沒有誤解我,我也沒有欺騙你,我想說點什麼,卻也好像沒必要解釋,可我們之間的鴻溝卻因此越加深廣。
  米迦勒,我很痛啊,但我不清楚原因,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待在妥拉,但當真實全是由謊言所構築而成時,那就僅是困住我的牢籠,我也無法再評斷往後的一切是否為真,這種自我折磨與自我懷疑,快把我逼瘋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生都不要知曉何為痛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有機會嘗到眼淚的味道、嗅到血液的鐵銹味;如果可以,我希望米薩跟米迦勒就是真實,而路西法與米迦勒只是夢境,我每天都在如此渴望這些,就算事已至此,我也從不後悔自己曾是熾天使,自己與你曾是兄弟。


  但很抱歉……,「如果」從不存在。


  在男人想到最後時,他微微抬頭,壁爐的烈焰直接熄滅,黑暗中留下的只有陣陣白煙環繞著他如猛獸般噬血的金色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