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以留下來 1

　　隔天一早，雙眼重新還在適應光明，均太就接到了電話。

　　是真名。

　　還沒開口，均太就猜到這通電話的來意。

　　不出所料，又有兩張原稿不翼而飛。這次當然也是連同電腦的存稿一起遭殃。

　　一模一樣，就和他們先前所知道的情況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犯人是同一人。

　　因為他們還沒將之逮捕歸案，犯人食髓知味地又找上門。

　　過分程度不是幾句話說得過去。

　　逮捕之後，一定要嚴加懲罰，讓對方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

　　但是，經過了解的均太，依然只能收到這麼一句話：

　　「學長，謝謝。」

　　道謝。

　　只有道謝。

　　感謝均太有這份心意，只要有這份心意就夠了一般，在那之後真名沒有追究，通話就這麼結束了。

　　真名很難過，哭得很傷心，明明他們之間的通話已經結束，真名難過的哽咽聲仍還徘徊在他腦中，揮之不去。詛咒一般，只要真相一天沒有水落石出，他就要一直背負這個罪惡。

　　……均太有話要說啊。不過，或許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沒用，而且他現在要找的人也不是真名。

　　「均太同學，你們的假單我都已經收到了。」

　　優緒手裡的那幾張紙就是證據。

　　不只是均太，織香與冬子也要請假。

　　事假。

　　一來到學校，他們就馬上趕往辦公室。

　　等了好一會，優緒才從另一扇門踩著隨時都會停下的腳步慢慢過來。看得出來還沒睡飽，昨晚八成又通宵玩手遊與喝酒了……

　　不過，現在沒問題了。

　　當他們看到上頭有班導的簽名之後，也算是放心了。這樣……他們就能夠出發了。均太以隊長的身分，從優緒手上統一接過他們所有人的假單，這時他感覺到異常的重量：

　　「老師……？」

　　「均太同學。」

　　「怎麼了？」

　　「在你們離開之前，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對不起。」

　　「我是要你回答問題，不是要你道歉，而且你在道什麼歉？」

　　「因為……今天星期二，老師沒課還這麼勞煩老師。」

　　「原來如此。」

　　「等等，為什麼妳是這種反應？莫非妳氣的不是這個？」

　　「我沒有生氣吧。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在生氣？」

　　「說得也是，要是老師生氣了，早就報仇了，不會拖到現在。」

　　優緒不和他玩拔河遊戲了，毫無預警的鬆手，讓他差點連同手上的假單一併跌倒。

　　只見優緒拿出她的手機，隨手打開記事本，其中一個項目是「均太同學」。

　　……這又是什麼玩意？均太不記得以前有這個東西。

　　他們的班導會利用手機，記錄每個學生的平時成績，不過他就是沒看過這個故意與大家放在不一樣地方的項目。看樣子，是最近的產物，而且是專為他一人服務的產物。

　　均太曾因為說錯話，成績被打了一折，所以這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均太湊上去一瞧，優緒俐落地點了進去，上頭一片白，什麼也沒有，不過……接下來就未必了。

　　優緒不慌不忙地開始輸入文字，很快地第一行有了東西。

　　「均太同學希望我報仇？」

　　「我才沒有希望，這什麼東西，趕快刪掉！」

　　優緒的精神全來了，原先還有一點犯睏，現在因為他精神全來了，通體舒暢地接著發表自己的心得：

　　「一早出門的時候，我就有一種預感，均太同學一定會叫我這麼做，我的預感果然是正確的。」

　　「才沒有！那是妳會錯意了！看來『均太同學』是妳的討債名單！妳這個高利貸！本票在哪裡，給我拿來！」

　　「均太同學，心中有數，腳下有路。」

　　「數字越大，能走的路越少吧？妳不是英文老師嗎？突然和我談數學？」

　　「你不是學生嗎？突然和我談教書？」

　　「妳也要玩斜槓，一邊教英文，一邊教數學嗎？」

　　「在我眼中，均太同學的英文是free。」

　　「不管是我的英文還是英文名字都不是free！最重要的一點，我不是免費的！」

　　「均太同學，你看，我的數學是不是很好。」

　　「優緒老師，妳知道古董鑑定商再厲害，也沒辦法一眼就看出古董的價值嗎？」

　　「所以，我是英文與數學老師。」

　　「妳是英文老師。」

　　「Free同學，你剛剛說了什麼？」

　　「不要一邊討教，一邊拿出手機！妳又想給我的平時成績打幾折啊！」

　　考慮到他現在的稱呼是free，想必最後的下場會是……

　　「均太同學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啊？妳有說什麼嗎？妳什麼都還沒問耶。」

　　優緒帶著懷疑的表情，將這個問題扔給織香與冬子，她們也說不出來，均太說得是對的。

　　「均太同學現在的稱呼是free……」

　　「所以我不是道歉了嗎！對不起，明明妳今天放假，卻還要妳來給我們簽名，讓我們可以請假！」

　　「問題來了。」

　　「咦？」

　　「原來均太同學知道要請假就要寫假單。」

　　「……」

　　均太愣了一下，下一秒激動地表示：

　　「原來妳要說的是這個！浪費時間！知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

　　「咦？為什麼我的分數前面多了一個減的符號！變成負數了！」

　　「均太同學，請節哀。」

　　「我拒絕。」

　　「均太同學，請節哀。」

　　「妳是打算說到我答應為止嗎？我答應了，妳就會收回那個減字元號嗎？」

　　「一旦均太同學答應，這件事就會成為一個既定的事實。」

　　「那我就更不可能答應了！」

　　「所以，均太同學。」

　　「怎樣？」

　　「你到底知不知道王女有假單這個東西？」

　　什麼時候才要回答我，你這孩子能不能正經一點，不要再搞笑了。優緒一臉委屈。

　　「坦白說好了，就算有也與我無關，反正不是第一次翹課。今天會想到請假，是因為我們不確定這件事要處理多久。」

　　優緒一聲不響地在均太的分數後面寫了乘以二。

　　「老師，對不起，我們現在真的沒辦法放著真名不管，所以請准許我們請假。」

　　要加要乘請便，不過在那之前先把那個礙眼的減字元號撤掉，現在這種情況，均太只接受平方……均太二話不說地下跪認錯。

　　「去吧。」

　　均太不是很確定，優緒說了什麼？

　　「你們不是因為要去收養盧原同學她們的孤兒院才請假的嗎？那就趕快去吧。」

　　優緒從容得就好像她願意替他們殿後，這裡交給她就行了。優緒笑著接著說：

　　「反正均太同學的平時成績就在我手上，要怎麼做都隨我高興。除了小數點往左移一位、變成負數、負數倍數，我還有一堆招數可以玩，均太同學不是一直很想考驗我嗎？我是英文老師，數學也不賴喔。」

　　均太還是無法確定，自己都聽到了什麼，以試探為由，均太茫然地開口：

　　「要是我又搞砸了……？」

　　「那麼，均太同學就一定會延畢。這些日子的付出都將付諸流水，而且要是直接放棄，每天都要留下來補考，直到畢業。」

　　「我才想問要是直接擺爛會怎樣……果然會這樣啊。老師，妳果然是我們二年Ｃ班的班導，對於我們每個學生的習慣與性格瞭若指掌。」

　　「那是當然的，我是你們的老師啊。」

　　「……」

　　「特別是你，均太同學，從轉來的那一刻，就一直闖禍，就算是星期二也得來學校，我的周休三日去哪裡了？」

　　「大概在學校吧。」

　　「均太同學什麼時候才要還我？」

　　「這兩個星期的英文小考就是我對優緒老師的回饋。」

　　「均太同學還有時間在這裡和我耍嘴皮子嗎？要是再不出發，盧原同學就要轉學了喔。」

　　「不要因為一時想不到可以辯解什麼，就急著趕我走！」

　　「原來均太同學希望自己這次的小考成績也變成負數。」

　　「我沒有這麼說！」

　　好吧，時間差不多了。

　　「老師，謝謝妳願意一直不厭其煩地忍受我的脾氣。」

　　臨走前，均太再次和他最尊敬的老師致上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