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曲1 春雪紛飛的山丘:B with You(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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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05
下午的景象歷歷在目,有如一張張幻燈片重新在腦海中投放,同時也勾起過去幾個月的重要片段回憶。
感覺世故早熟的伊達里奈曾告訴我:「夢想僅出現在舞台上,後台存在的只有現實。」
如今是否就是那座現實的冰冷高牆冷不防矗立眼前,美彩子學姊撕心裂肺的怒吼喚醒我去認真瞧一瞧?可是我才正要步上屬於自己的舞台,輕柔觸摸自己的夢想。

直美暫時摘下紅色膠框眼鏡,似乎不想看清眼前的世界。

她望著窗外雪夜開口:「這就是美麗與醜陋同時出現的真相?美彩子學姊全身上下的鈕釦真的全部鬆掉了?可是…」
「可是那樣真的好美。」我擅自接續直美的話語。
「為什麼學姊會突然冒出這麼直接又魯莽的話?和她平日的柔美氣質一點都不相稱。」伊坂美玲皺起眉頭低語:「那會是我們將來的最佳寫照嗎?」
她似乎緊張過度,一不小心把自己睡衣上的粉紅鈕釦給拽下來,況且使用「最佳寫照」一詞也不太妥當。
里奈語重心長回答:「鈕釦總會有鬆掉的一天,在那之前必須靠『自己』先把衣服裙子給穿好,千萬別被卡夫卡的風暴給吹掉了。」
「什麼卡夫的風?」
「美彩子學姊下午對高山先生的回應是引用村上春樹《海邊的卡夫卡》裡面的句子。」博學的直美解答了伊坂美玲的困惑。

《海邊的卡夫卡》我還沒讀完,不過倒是知道這段句子,雖然還無法徹底理解其中涵義,畢竟村上春樹的許多作品對我而言還太過艱澀。

「總之今天的風真的好大,把大家都吹亂了。晚上也變得好冷,一點都感覺不到這是要進入初春的步調。」來自南方的伊坂美玲比我更加無法忍受寒冷氣候。
春寒料峭,窗外細雪逐漸減緩落下速度。當清晨曙光劃破暗夜時,這場雪應該就會停了。
「不知道美彩子學姊打算如何處理眼前的命運風暴?」我不禁把心中疑惑說出口。
下午所見到的美麗靈魂,是否正在這個寒夜中獨自啜泣?緋聞中的男子是不是會敞開臂膀給予她溫暖?

「現在恐怕不是學姊能自己作主了。」直美重新戴上眼鏡,恢復以往的睿智神情說道。
伊坂美玲把不小心拽下的鈕扣放進口袋後說:「現在好像也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突然覺得連飯店房裡也好冷。」
「蕾伊醬,剛剛就是妳自己興致勃勃說要過來的。」里奈念了一下老是觀前不顧後的美玲。「我們還是趕快休息,好好備戰今天的錄影和雜誌訪談工作。」
伊坂美玲吐了吐舌頭,用可愛的表情表示歉意。
「里奈,要提醒我唷,改天再請小茜說一次剛剛驚人的夢中話。」伊坂美玲還是不忘調侃我一下。
我鼓起雙頰表達心中的不滿,大家卻相視而笑。

就在兩人慾離開房間之際,直美眼角餘光瞥見我放在床頭櫃上的氣泡水:「那個『索麻水』有用嘛?」
「索麻?」直美的提問讓我隱約想起歌迷所說的「諧音雙關語」。
「那個不是相馬水嘛?」伊坂美玲搶先一步回答:「別看我好像很呆,社會學科我可是相當拿手。SOMA就是位在福島縣的相馬市。」她指著床頭櫃上的氣泡水得意地答道。
「不管有沒有用,先讓我喝一口。」難得見到直美如此直率豪氣。
「娜歐敏,先等一下,那瓶我剛剛已經喝過了,下次再給妳全新的。」
直美毫不猶疑,拿起氣泡水後喝下。
里奈靈光乍現說:「我想起來了,『索麻』就是《美麗新世界》中出現的神奇藥物,專門用來維持快樂的情緒嘛。」
我恍然大悟,第一次聽聞《美麗新世界》這本書,原來SOMA(相馬/索麻)雙關語的典故出自此處。

正飲下「索麻水」的直美用那雙會笑的水汪汪大眼對里奈示意後說:「真好喝耶,心情似乎也變好了一些,體內好像竄出一股暖流。難不成真的加了『索麻』在裡頭?」語畢,她又喝了一口。
「說不定真的摻了呢,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里奈趕緊再喝下一口氣泡水。
「娜歐敏,那個福島的水…真的可以喝嘛?」伊坂美玲冒失地吐出一句警告。

2011年「311東日本大地震」時,位在福島的核電廠發生核輻射外泄重大事故,導致周遭地區陷入核災汙染危機,甚至在2014年時,東京電力公司被證實排放核汙水進入海中,地下水也有被汙染的可能性。日本政府遂發布「原子力災害對策特別措置法」,針對福島四縣:群馬、櫪木、茨城與千葉縣的食物產品做出嚴格的限制規範,更擴大地區到附近的12個地區,以確保全民健康和對外貿易關係。

雖然在2016年時,日本政府與國際社會已確認這些地區的食品及農漁產品安全無虞,相關單位也不斷做監測檢驗,可是依舊有不明事理之人「憑直覺」認為福島地區的東西不能食用,特別是有明顯政治意識形態的某些地區暨政黨鼓吹造謠,包括南韓與台灣在內。

「笨蛋,早就都沒問題了。凡事都要有自己的理性判斷力,千萬不要人云亦云。」直美做出扼要說明後,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咬著下嘴唇的伊坂美玲額頭。除了南野姊妹之外,伊坂美玲應該是二期生中表情最生動多樣的成員。
「哎唷,很痛耶,人家知道了啦。」伊坂美玲摸了摸有著剪齊瀏海的額頭後再度道歉。
「這就是法律制度的侷限性。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之後能夠幫福島的農產品代言。」直美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想成為偶像的初衷。
剩下的氣泡水被她一飲而盡。
「抱歉,全被我給喝光了。」
「沒關係,說不定我很快就有喝不完的SOMA氣泡水。」
「我們該回自己房間了。記得再刷一次牙,偶像的每個地方都不能忽略,那就是我們現在的『鈕扣』喔。」直美如大姊姊照顧妹妹一般,細心提醒我和里奈。正要踏出房門之際,直美敏銳的目光再次留意到里奈的新手機,欲言又止的她,這次被伊坂美玲從背後給推回自己的房間。

飯店房裡再度剩下我和里奈兩人,她也將氣泡水一滴不剩地喝光。
《美麗新世界》所描繪的世界,究竟是如何引人入勝或是一個虛假的蜃景?
正當我暗自揣測沒閱讀過的書籍內容時,里奈神情認真低頭看著手機對我說:「小茜,其實伊坂美玲之前還傳了另一則訊息。」
「蕾伊醬寫了些什麼?」

里奈沒有直接回應,而是把訊息轉寄給我。
『我想演奏貝斯,等到源田美彩子被退團之後,我想爭取B Awake的那個位置。』

伊坂美玲的訊息內容不再使用敬語,結尾附有一個代表「加油及力量」的貼圖符號。

「大家好像都很有衝勁與規劃。」我隨口敷衍里奈轉傳的訊息,實際上內心忐忑不安。
我並非對於競爭感到害怕,而是源於自己始終欠缺對於現實的體認。打從參加選拔開始,自己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論是甘是苦,努力享受每個當下。心中當然有憧憬與夢想,可是自己卻未能配上汲汲營營的腳步和現實一起前進。
「妳會覺得害怕嗎?」里奈起身步向浴室準備刷牙。
「我目前只對今天預訂的節目錄影感到惶恐不安。」我先把真正的恐懼掩埋在心底深處,跟在里奈後頭進入浴室。
浴室的自動感應燈瞬間亮了起來。
「里奈,妳的背怎麼了?」我無意間發現她的背部有些許抓痕血絲。
她下意識地轉頭卻無法瞧個清楚,我用食指比出血絲所在位置。
「大概是練舞時不小心弄到的。幫我再看看哪裡還有類似傷痕,好嗎?」不等我應允,里奈已輕巧褪下高級睡衣,全身僅著一條紫色丁字褲。她雙手捧胸,很有技巧遮住敏感兩點卻掩不住飽滿雙峰。

眼前美麗胴體彷彿發出微微光芒,我一時看得目瞪口呆。
「別發呆,這樣可是會冷的。」
「里奈身材真好。」
「小茜也不差,B with You團員基本上都有好身材,當初其實都經過細心挑選。還有性愛也會讓身材與皮膚狀況變好喔。」里奈左手食指比了個噤聲手勢,僅用右手遮住敏感部位,姿勢變換相當熟練。我好比高速攝影機鏡頭,專心掃視她幾近全裸的背部。
「這裡也有一點點,而且還有一小塊瘀青。」我指向里奈漂亮結實的蜜桃臀。
她不悅地發出「嘖」的一聲後回應:「幸好離寫真集開拍還有一段時間,之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拍攝寫真集?」
「對了,還來不及告訴妳,我要發行個人寫真集了。」她的語氣掩不住內心喜悅─可以巧妙遮住敏感兩點,卻遮蓋不住真實的狂喜。「小茜,我也是晚上才知道這項消息,之後得更小心才行,也要努力保養身材和肌膚了。」臉上堆滿笑容的里奈轉過身來面對我。
「恭喜里奈,沒想到進展竟然這麼快。」

我的內心萬分詫異,團員們拍攝寫真集算是稀鬆平常,但是二期生嚴格來說出道沒多久,而里奈卻已洽談好寫真拍攝工作,比我預期快上許多。
「放心,很快就會輪到小茜。」粲然一笑的里奈迅速穿上睡衣,開始仔細刷牙。
我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胸部:「我真的可以嘛?」
「嗯哼。」鏡中倒影的里奈一邊刷牙一邊對我點點頭。

其實自己內心不免抗拒拍攝大尺度的照片,就連比基尼照也會感到害臊。
據說有某些經紀公司和團員簽訂了「賣身條款」:一旦團員要「畢業」或是退團,都必須拍攝大尺度清涼寫真,滿足經紀公司的荷包需求,否則就要支付一大筆違約金。有團員拒不接受,當初也沒仔細審視契約,又不想出賣自己的意志與身體,賠光了在團內工作四、五年的所有薪資,黯然退出演藝圈。
更曾有團員因為不滿公司管理甚至霸凌團員,公開爆料來保護自己和其他姊妹,引起輿論譁然,不但被經紀公司逼退,不得再從事任何演藝相關事業,年紀輕輕便走投無路,還被強迫拍攝寫真集。雙方早已撕破臉,團員還得擠出笑容與深深乳溝,在自己生日當天被迫退出藝能界後,才出版屬於經紀公司財產的「個人」寫真集
一想到這些境況,我不禁偷偷嘆息。

不知不覺已逼近凌晨三點十五分,我蓋好被子側躺在床,卻依然欠缺足夠睡意。

「小茜…」里奈呈現大字型躺在舒適的床上,支支吾吾地開口說:「妳還記得松村講師曾提到美彩子學姊和搖滾樂團合照的事嗎?」
「我印象很深刻,也記得學姊上節目的專注神情,怎麼了?」
「妳知道讓美彩子學姊深受感動的那首歌曲嗎?我現在想聽聽看。」里奈的語氣透出一絲絲落寞感。

我伸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不一會兒,里奈的金色新手機發出震動,我直接將那首歌的現場演唱影音網址傳給她。
約莫一分鐘過後,耳邊傳來細微簌簌聲響。

枯萎的花朵 只要一次就好
希望能如同當時那樣美麗地綻放
這個夜晚 我的心與理想
全都融入黑暗之中
至少今晚可以在妳身旁


伊達里奈顫抖的歌聲輕輕縈繞在凌晨沒有燈光的房內。
這首歌曲真難聽!」她望著天花板嗚咽說道。

窗外的春雪止歇。
我靜靜閉起雙眼,轉身背對著里奈,讓她此刻獨自默默流淚。

請用偶像的身分去作自己。」
松村老師的話語和美彩子學姊那時的神情,伴隨著里奈的顫抖歌聲,同時浮現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