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事件的串連與疑問:路殺男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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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1-29
「兇手肯定是校內哪個變態男同學。首先,步道路口監視器捕捉到的嫌犯身影乃騎機車、戴全罩式安全帽、身穿灰色外套,車牌也刻意用髒口罩遮了起來,所以『步道事件』路殺男可以很快作案並逃逸。四周的路口監視器都有拍到他騎車離去的畫面,但是好幾個小時之後的監視畫面卻沒有路殺男繞回來的影像。可推知他應是熟悉附近地形且住在校外的某個男同學。」

宛如偵探的亭如稍做停頓,喝了口礦泉水後繼續分析:「再來就是『圖書館河堤』與『社科院後方』事件,顯示路殺男很瞭解校內設施與相關路徑,那裡恰好是監視器死角或得以巧妙避過重要部位的攝錄,更可怕的是路殺男肯定同時觀察圖書館與社科院附近的女生很久了。一些固定的女同學會去餵養流浪貓或找貓咪玩耍,路殺男得避開那些時段才能成功得手,而且膽敢在社科院後方使用飛鏢,是一種警告與暗示─我就在妳們身邊進行隨機犯案,誰也躲不了。」

「可惡的狠心犯嫌!現場的老鼠、無辜麻雀…除了違反動物保護法之外,恐嚇罪的構成要件也該當了。可惜校方隱匿太多資訊,我們也無法去詢問被害者與關係人。」
我靜靜聽著亭如的分析與巧蘋的插話。
沐浴乳香味使得巧蘋此刻更為迷人,她應該試著在行政法之外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好比音樂之神奧菲斯和尤麗蒂絲。


「音樂之神」奧菲斯(Ὀρφεύς)以時下年輕人流行語來說,就是典型高富帥又多才多藝
他是極少數敢隻身闖入冥界救回死人卻能全身而退的人物,其中一位包括打傷黑帝斯的海克力士;然而奧菲斯憑藉的是無以匹敵的音樂神力,而非倚賴蠻橫的武力。

當初為了拯救被毒蛇咬死的愛妻尤麗蒂絲,奧菲斯孤身勇闖冥界,靠著手上七弦琴化消所有眼前阻礙,一路彈進冥府見到冥王黑帝斯並成功帶回心愛髮妻,就在即將重返人界的時刻,他既興奮又緊張,一時忘卻遵守與黑帝斯的諾言─他在路上不能回頭張望妻子,回頭看了尤麗蒂絲一眼,使得妻子的亡魂再度被拉回黑暗的冥界深處,自此天人永隔。

奧菲斯傷心欲絕回到人世後依然被許多女子倒追,深愛妻子至死不渝的他,從此再也沒愛上其他女人,更不願為其他女子演奏獨一無二的天籟神音,因此惹怒太多女孩,導致他的頭顱被砍下丟入河中,最後漂流到「詩歌之島」列士波斯島。

假如奧菲斯當時帶著自己的愛,毫不猶豫地勇往直前奔向光明,或許人間再無悲曲。
有時必須不顧一切而全力衝刺才能獲得真愛。


聽到巧蘋的發言後,亭如及男友相偕笑了出來。這裡是女生宿舍,亭如的男友當然無法進來,他使用手機通訊軟體的視訊功能參與本次討論。

心地善良的巧蘋不明就理:「亭如,妳們在笑什麼?我說錯什麼了嗎?」

那時我看見亭如男友在手機螢幕上開口大笑的畫面,心中五味雜陳。

「巧蘋,妳完全沒有說錯,一點錯都沒有。只是妳真的書唸太多,對周遭生活關心太少,有時候反而太單純,這樣將來怎麼當司法官?」

直接了當的言語從手機畫面中化成一道轟天槍響,直擊巧蘋內心。她可能還無法明白個性過於單純,其實是跨入社會的一道無形障礙。


我不小心打了呵欠,幸好沒被她們看見。
接著我悄悄轉身離開亭如等人的討論圈,慢慢朝門外走去。筱蘭、恩雅和芳芳都在門外等待,我們打算換個地方釐清整起事件,不加入亭如之間的討論。

離開之際,我再次望了一下娉婷可人的巧蘋。亭如及其他幾位室友曾私底下笑說巧蘋是個「書呆子」,看似樸實卻很漂亮可愛,只是沒有認真打扮,終日埋首書堆之中,忽略很多生活經驗的累積。

我明白這是無惡意的批評,然而世界上有多人,就有多少種人生,況且不止是巧蘋,許多法律系同學都是如此,國家的司法體系就是靠這群菁英在推動運作,不知是幸或不幸?

倘若今日不是「路殺男事件」,換成其他更引人矚目的案件,已然僵固的司法體系依然會無動於衷。例如曾轟動社會的「捷運無差別殺人事件」,司法體系根本未對這類重大案件做出即時反饋與回應─只用親痛仇快的死刑滿足大眾輿論,導致下一個悲劇很快就發生。

「那個悲劇根本就是對刑事司法體系的嘲笑。」這些都是去年戀愛對象告訴我的。

感覺自己眼眶和鼻子有點濕潤,我依舊很想念他。


「梅兒在想什麼?巧蘋怎麼了嗎?」芳芳擔憂地探詢。

我輕拍一下她的頭:「沒事、沒事,我只是擔心巧蘋的天真個性和這個社會的運作可能會格格不入。」

「妳真是杞人憂天啊,我們能夠好好吃喝玩樂就行了。力量實在太渺小,這個社會的運作根本不是我們能參與或改變。」恩雅反過來擔憂我的「天真」。

筱蘭停下腳步後率性附和點頭:「恩雅說的沒錯,我們能把路殺男揪出來,就是莫大功勞了。」

「揪…揪出來?我們不是只要分析並理解事件概況就好了嗎?」芳芳可愛臉龐已然掛滿愁緒。

大家暫時靜默不語,一起穿越過草皮及種滿六月雪的花圃,前往環山步道入口不遠處的小涼亭。


期末考週的深夜圖書館前聚集不少同學,與其說是拼累了而休憩片刻,倒不如說是在交換考試情報或抒發壓力,甚至是討論「路殺男」。教育系「系花」凱薩琳也在人群裡,她總是如此受寵,看來傷勢應該沒有大礙。

我們和她沒有交集,不打算去詢問她關於遭受襲擊的始末,因為我心中有個輪廓正慢慢形成,只是不知何來的憂慮陰影始終籠罩在心中揮之不去。

「校犬阿黑」望了我們一眼,此時他正盡忠職守,協同駐衛警巡邏深夜校園。
「阿黑」平日會和我們玩耍,瞧他現在正經八百的模樣,實在好不習慣,方才駐衛警也多看了我們幾眼。連續三起事件後,路殺男效應逐漸在校園空間裡發酵。為了嚇阻及探察預防路殺男的犯行,駐衛警巡邏次數變多了,派出所也增派兩名警力協助定點巡邏。


今晚沒瞧見小花貓和小灰,只有固守家園的「貓爸爸」。

常經過這裡的芳芳主動和「貓爸爸」打招呼:「這裡借我們一下喔。」

「貓爸爸」沒有回應,像個雕像般一直望著我們。

芳芳就是如此心地善良又親切,姊妹們擔心她會被壞男生給騙了,更擔心她成為路殺男下一個目標,關於這一點我們還沒告誡她,芳芳過度緊張的個性恐怕在聽到警告後會變得非常神經質。


「亭如剛才發表的意見,大家都聽到了嗎?梅兒覺得如何?」筱蘭一副主席垂詢的模樣,只差沒換上正式套裝與手拿議事槌。

我開口回答:「原則上,大抵無誤。可是某部分推論有問題或說不夠周延。」

個性大而化之的恩雅有點不滿地撫著下巴插嘴:「可以放輕鬆一點嗎?不要用那麼嚴肅的字眼嘛。」

貓爸爸在涼亭外圍靜靜看著我們討論,他的雙眼炯炯有神。


「路殺男不但非常瞭解校園內外的環境,甚至連人事物都蠻清楚。路殺男並非『隨機犯案』,而是篩選過目標後,選在特定時間內做案,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可能知道或認識路殺男。」我直接提出大膽結論

主席筱蘭訝異張著嘴,就連貓爸爸似乎也產生反應,不由得張大眼睛。

這座校園流傳著一段文青般的敘述:「校園,是充滿自由、戀愛與自我成長的空間。這裡的時間由你掌握,空間沒有侷限,和戀人相遇與書本邂逅,都是為了遇見未來更好的自己。」

路殺男徹底掌控了我們的空間與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