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個曾經（四）05

「老色鬼，你在磨蹭些什麼？還不快點帶她離開這裡！」慕一恆大叫的同時，提高全身靈力，隨時準備讓自己徹底進入鬼神化。
「你敢！別忘了你曾經許過的誓言，你真的想正面與我為敵嗎？」銀瞳當場瞪眼喝止。
雖然雅築的闖入令所有人大吃一驚，但事實上要出去這個空間結界遠比要進來更加困難重重，就連開啟這個空間結界的銀瞳與慕一恆雙方，也必須在滿足一開始所設定的條件後才能離開。
然而，木元卻是屬於特例的，能夠無視這個空間結界所訂下的法則而具備自由進出能力的特異人士！
木元的父親是樹妖，繼承大半父親血統的他，利用自身樹妖血統的特性，加上對陰陽術的精妙操控，掌握了極稀罕的人才能夠擁有的自由穿梭空間結界的能力：他能夠藉由樹木，甚至是那些花花草草，來穿行被分隔開來的空間結界。
而眾人目前所在的這個平行空間結界，只不過是將原有的空間整個搬移到平行的亞空間裡，那些原本就有的花草樹木依舊存在於結界裡，所以，即使沒有滿足這個空間結界所定下的法則條件，木元依然可以利用他的特殊能力，藉由兩邊空間都有的花草樹木來自由穿行其間。
這時，木元默默地看著銀瞳，顯得很是為難。
而銀瞳也不想在未確定的情況下跟他決裂，於是暫時停下了攻擊行動，以便給予他選擇答案的時間。反正，雖然理論上只要木元願意，便可以將任何人帶離這個空間結界，但那也是需要時間來施法開出連接兩邊空間的通道的過程的。
「師父！拜託你，這是我唯一一次對你的請求，請你快點帶雅築離開這裡！」
慕一恆這一聲「師父」，喊得木元心裡一震。
雖然木元是慕一恆的養父，也的的確確是一手將慕一恆拉拔長大的人，但兩人在稱謂上一直十分彆扭，從來沒有過「父子」之類的互稱。
木元在慕一恆小的時候，便都是「小鬼」、「小鬼頭」的叫到現在，而慕一恆則從「老頭」、「老傢伙」等等到現在直接稱呼木元為「老色鬼」，甚至明明在慕一恆小時候學習慕家術法時，也是經由木元親自對他進行啟蒙教導的，但兩人卻又很有默契地極力否認這種實實在在的傳授關係，這其中不乏存在著個性上的因素，又或許更堅持著對已故之人的眷戀。
雖然兩人平常打鬧鬥嘴的時候，經常會把這種應有的稱謂拿出來說嘴、抨擊對方，卻從來不曾用認真的態度去真切的喚出，而這一刻，慕一恆的這一聲「師父」，雖然依舊避開了那份堅持，但是聽在木元耳裡卻已經將其中所包含的意義聽得真真切切，並且深深地受到了觸動——這無疑是慕一恆以身為一個養子、一個徒弟的身分，對自己的養父、自己的師父所提出的唯一一次且是最後的請求！
見木元明顯出現動搖，銀瞳急忙喝道：「木元！你當真要違背當年對我的誓言？」
木元左右為難地看著她，然後臉色痛苦地仰天嘶吼了起來：「可惡啊！老天，祢為何要如此折磨我——！」
就在他叫聲止歇的同時，他已是突然拉著雅築向後急退開來，終於下定決心說道：「我這不算是與妳為敵，因為現在的她根本不是妳的對手，如果妳能夠成為這場決戰的勝利者，那等妳出去之後，再自己去找她，我保證從此不再插手！」
銀瞳聽得臉色一變，冷冷地道：「很好！既然這樣就休怪我不念舊情了！我倒要看看，你在硬扛我的攻擊之下，還有沒有本事將她帶走！」
她話一說完，包括自己在內，連同其他八個蓄勢待發的分身突然弓起身子，發出凶厲的貓叫，身軀更在一瞬間出現驚異的變化，不僅整個外形急速地貓化起來，渾身上下更不停地冒出細長的貓毛！
驟然爆發的強大妖氣令慕一恆心中一凜，他當真沒想到不僅是自己還預留著鬼神化的壓箱底未用，就連都已經經過一番激鬥的銀瞳竟然也一直未盡全力！
然而，這其實並不是銀瞳存有貓捉老鼠的遊戲心理，她對這一戰可是志在必得，只是她如果要動用那股剛吞噬煉化不久的妖靈力量，勢必就得顯露出真身，化為貓怪才行。
雖然銀瞳本身便是原生的貓妖，但她已經以人類的外貌存在了數百年之久，不但早已習慣，更以其美貌為傲，就連那些由她煉化出來的分身，也都是以不同的人類女子的靈魂去做為意識主體所煉化出來的，每一個分身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個性，更發展出各不相同的屬性力量，對曾經身為人類的她們而言，若非情勢必要，否則也不願意選擇讓自己變成一個醜陋的貓形怪物。
只是，難看雖難看，但化為貓怪後的實力可是翻倍的強悍！
慕一恆第一時間便急衝向前，但化為貓怪後的銀瞳分身們不僅速度快得驚人，甚至毫無跟他交手纏鬥的意願，紛紛仗著速度上的優勢，以詭譎難測的移動方式繞過企圖阻擋她們的慕一恆，成群地往後方正拉著小妖狐向後退開的木元圍攻過去。
木元見狀，再也顧不得繼續退離，左手緊緊夾住不斷掙扎的雅築，握在右手的禪杖則猛力向前立去，在兩膝曲彎橫跨成大字型、魁梧的身子蹲立成金剛之姿時猛然大喝一聲，一團圈狀的亮光瞬間從他右手握杖處向外急擴開來，飛速形成了一個將自己與雅築包圍在內的透明圓球。
「破界——」他才剛喝唸出兩個咒字，幾個先行奔至的銀瞳分身已朝著那透明的圓球護罩猛力攻擊，震得裡頭的木元渾身血氣翻騰，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同一時間，被他緊緊挾住的雅築也慌亂不已地掙扎大叫：「放開我！我不要走！我要跟一恆在一起！我不想走——」
慕一恆見狀，急忙回身想要搶救，卻顯得力不從心，畢竟銀瞳的分身數量實在太多，光憑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全部攔住，而只要木元受到攻擊，便無法專心串聯兩邊的通道施法離開，更糟糕的是，現在一群人幾乎全部擠在了一起，使得他連鬼神化的這一張壓箱底的王牌也不能用，因為一旦他徹底喪失理智，那第一個受害遭殃的對象，極有可能便是暫時無法移動的木元與雅築！
「別以為我沒了金身，就當我不存在了！」眼見無法可阻，空智大師猛地狂吼一聲，伸掌往額頭拍去，那額頭被他這麼一拍，當場裂開了一個如直立眼睛般深紅的裂縫，三顆赤紅的舍利子伴隨著汩汩噴出的鮮血，落到了他的掌中。
「慕施主！這是貧僧最後的幫忙了！至於能幫到你多少，就看你自己接下來的造化了！」他臉色決然地吼道，掌中的三顆舍利子在佛法的催動下浮向頭頂，虛連成等距的三角，並隨著他口中咒語唸誦的同時不斷地旋轉拉大，一個金光閃動的怒目千手佛隱隱從三角圍陣裡浮現而出！
「降魔伏箍咒！」隨著他這一聲大喝，三顆懸浮的舍利子同時爆碎，金光驟然大盛的怒目千手佛瞬間分化成九道千手佛印雷霆般衝向銀瞳等人，速度之快讓僅距離較遠的銀瞳本體險險避開之外，其餘八個分身完全躲避不及，紛紛被閃爍金光的千手佛印擊中後僵住身子，動彈不得。
木元見狀，急忙重新串聯起空間通道，再次施法喝道：「破界——空——」
「嚎——」幾乎同時，慕一恆再不猶豫地進入了鬼神化，雙眼徹底翻紅的同時仰天發出一陣非人的狂暴嘶吼，整個身子更以肉眼追趕不及的速度急速暴脹，那瘋狂增大的身軀直接撐碎了身上衣物，裸露出一塊塊泛著紅光、宛如山丘般堅實隆起的肌肉，變得猙獰的面目上，在青筋糾結暴露的額頂更如鑽頭般硬生生冒出了三隻尖銳的可怕犄角！
「——行！」隨著木元咒法的最後一聲喝咒，那包裹住他與雅築的透明圓球猛然浮空離地，旋轉著發出震盪的白光，然後鑽進了空間的通道後穿行離去。
「不要啊！一恆——我不要走，我不要你死——」
雅築肝腸寸斷的哭喊聲遺留在原地，聲聲迴盪進了慕一恆飛快失去的理智中。
而這時，空智大師已是直挺挺地氣絕死去。
「嗄啊啊——！」同一時間，見小妖狐硬生生從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帶走，銀瞳怒不可遏地狂囂怒吼了起來：「逃吧！逃吧！我就不相信妳能夠逃多遠！」
她變成銀白色的貓眼猛然爆射出狠戾的凶光，整個人飄浮騰空之際，一顆吞吐著血紅光芒的巨大靈球跟著由體內飛出，同時，那被空智大師的降魔咒法定住的八個分身也紛紛化作鮮紅血豔的巨大靈球，往她盤旋聚去。
「讓我先送你下地獄吧！」銀瞳怒目大吼，九顆妖光鼎盛的巨大靈球飛衝攻向了徹底化為鬼神的慕一恆。
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瞬息展開。
激戰過後。
銀瞳的靈球破滅了一大半。
慕一恆壯烈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