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09/11 19:40 東區泰爾市郊區 派迪克汽車製造廠
一輛豪車緩緩駛入廠前空地,低沉的引擎聲在夜空中縈繞耳畔。身著西裝革履的管家向前躬身施禮,輕開車門。薩姆一下車,管家低聲說道:「總經理,董事長在裡面等您了。」
「知道。」
他踏上光滑的瓷磚地面,走向一旁五層樓高的建築物內,室內四周牆壁上懸掛著往日的賽車獎狀、照片即榮譽證書等……,無不證明著派迪克汽車的造車工藝超群。
在會客室內,薩姆的目光定格在一名鬢角斑白的66歲老人身上,艾格柏特‧哈理斯仍留有一頭金色即腰的長馬尾,碧綠色的雙眸中透著貴族特有的高雅。
艾格柏特見薩姆走進來,當即發話:「剛下船就聽說你在媒體前跟一位男性副官接吻,我想親自聽聽你的想法,便調整行程,先過來這裡等你。」他的語調輕鬆淡然,似乎對這件事並無特別立場。
「抱歉,老爸。」薩姆覺得丟臉地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
「沒事,這是小事情。」艾格柏特揮手,示意薩姆坐下,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臉上露出溺愛慈笑。
「我想聽聽你到東方司令部都發生了什麼事?」
薩姆淺淺一笑,走向艾格柏特身旁坐下。此時,一旁的管家已經打開一瓶紅酒,酒液在燈光中閃動著迷人色澤,香氣瀰漫於空氣中。
「都是那個叫海洛伊斯的副司令,先說話不客氣的……。」薩姆不情願地吐出這句話。
艾格柏特微微皺眉,思索著:「海洛伊斯副司令……,嗯……,莎碧娜……海洛伊斯准將……?」他的語句間頓了頓,目光稍顯迷茫,在記憶中尋思這名字的來歷。緊接著說道:「啊~聽說她待人處世過於死板,很多人都乾脆選擇迴避,你怎麼反而跟她認真了呢?還讓你大費周章地弄了那麼多抹黑新聞,她對你說了什麼?」
「起因就是她的副官,在我面前使用〝心音傳話〞被我發現……。」薩姆抱怨著,神情表現出隱隱然的不滿。
「你說……,心音傳話?」艾格柏特神情瞬間變得凝重,緊皺低垂的眉眼間,難以掩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對!重點是!那副官還威脅我!」薩姆腦中閃現格雷挑釁、威脅的神情,提高音量說道。
「那副官……看起來幾歲?」艾格柏特語氣出乎意料的輕鬆,裝作在詢問一件無關緊要小事的樣子。
「不是……,老爸!我被他威脅耶!你關心的竟然是他看起來幾歲?」薩姆無奈地翻了個大白眼,對著艾格柏特抗議。
「當然。還是我應該關心他的嘴唇『吻』起來如何?」艾格柏特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在說這句話的語調異常平和,且在吻字上加了重音。
「嗯……,他看起來只有二十好幾吧?嘴唇……,就男生而言,太柔軟細緻了。」薩姆很認真地回想格雷的長相,以及那時候的舉動。
艾格柏特向一旁的管家伸手,後者迅速遞上一份文件,艾格柏特接過來,專注地慢慢掃視裡面的內容。他的視線停落在一段引起他注意的對話:「若要政治聯姻,帕森家不會選區區海洛伊斯,要選也是哈理斯,這對我們才有更多利益可圖不是嗎?」還有那張斗大的黑白接吻照。
艾格柏特注視著照片中格雷的側臉,瞪大雙眼同時心率加快,目光緩慢地移向喋喋不休的薩姆,當薩姆轉頭看向他時,他迅速將視線移回手中的文件上,掩蓋自己內心無助空虛且焦慮不安的狀態。
艾格柏特的思緒回溯至四十五年前,跟約瑟芬‧鄧肯訂婚時,約瑟芬那忠於自我的發言:「竟然都要政治聯姻,奇勒家長子不會選區區的道格拉斯,要也是選擇擁有鄧肯氏繼承權的我,這對你們才更有利可圖,難道不是嗎?所以,別在我面前裝做一副對我用情至深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他低下頭,閉上雙眼,深呼吸數次,努力平復翻騰的心緒,這才緩緩睜開雙眼,抬頭看向還在向自己撒嬌訴苦的薩姆。
「重點是,他竟然能夠控制氣壓,這里奧叔叔他們好像沒有教過我。」薩姆一臉認真地講述著,言語間帶著困惑與不解。艾格柏特聽著,心中的答案更加清晰,最後向薩姆確認似的問道:「她……是不是個頭不高?」
「對!老爸!你不說我都忘記他就是個矮冬瓜!看起來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薩姆憤而論道。
艾格柏特失落感湧上心口,頓時頭暈目眩,為此他沉了一口氣,伸手扶額,態度轉而嚴厲,語氣加重地說:「好了。薩姆,你確實被寵壞了,以後在外面說話,注意禮節。」不等薩姆回話,便轉頭對一旁的管家命令道:「告訴所有媒體,照實登報,最好把格雷‧帕森這個人的身世鬧大,讓帕森院長出面,好好解釋。」
薩姆看著艾格柏特,心中滿是疑惑,他第一次在父親臉上看到如此複雜的神情。
與父親的會談結束後,薩姆坐在返回司令部的車上。車窗外的夜色深沉,路上街燈一道又一道地掃過,他凝視著車窗上的倒影,思索著父親剛才的態度,尤其是提及格雷時,父親好似在隱瞞著甚麼秘密一樣,薩姆一想到就心煩意亂,不情願地嘀咕:「搞得好像他才是老爸親生的一樣。」
霎那間,他的視線被自己的倒影吸引,心中驟然一震:「難道是……?」他趕緊將自己的口鼻遮住,只露出眉眼,緊盯著車窗倒影,倒抽一口氣,新中懷疑的種子悄然生根。
開車的管家關切地詢問:「少爺,您怎麼了?」
「管家,我要跟格雷‧帕森這個人有關的所有身家背景資料,有辦法嗎?」
「老爺很久之前就已經在懷疑帕森院長,我們這也有許多有關格雷‧帕森的零散資料。」
「晚上十點前,整理好交給我。」
「好的。」
619/09/11 20:30 東區泰爾市
莎碧娜騎著馬到一棟豪華飯店前,下馬後,手握韁繩,輕撫著阿爾蓋的臉龐,飯店服務生見狀,立即接過韁繩,莎碧娜小聲地對阿爾蓋說道:「阿爾蓋聽話,我等等就回來了。」
一位總統隨扈走向前去對著莎碧娜說道:「准將,這邊請。」
當隨扈打開房門時,莎碧娜稍感意外。房間內,易普烈斯身穿浴袍,剛洗完澡,頭髮微濕,額頭上還掛著水珠,剛將手上的電話掛斷。他目光定格在莎碧娜一身將軍正裝上,隨後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對著她說:「看來,妳把跟我約談當作工作項目了。」
「是。」莎碧娜心中暗自緊張,她不斷的打量四周,房間布置奢華,但異常冷清的氛圍,令他倍感恐懼不安。有數以萬計可能發生的事情閃過她腦海,最輕微的可能就是在公務上被降職懲處。
「近期聽說太多跟妳以及妳的相關人有關的事情,讓我對妳這小女孩有點好奇,就請妳過來一趟。」易普烈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語氣輕鬆地說道,莎碧娜不斷地克制自己的呼吸聲,依舊難掩緊張的心跳聲,她強迫自己保持警覺冷靜,嘴上回復:「是。」
易普烈斯察覺莎碧娜緊繃的狀態,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見到莎碧娜的情景。那時她才16歲,毫不畏懼地提起手中的手杖刀,刀尖直指易普烈斯,直言挑戰總統,使得易普烈斯欣然笑之。
「妳的身體好些了嗎?」
「是。」
易普烈斯舉起紅酒杯,細品一口後,隨即唸道:「N111304311218。」
莎碧娜困惑地看著他,腦海中迅速搜尋著這串數字各項可能的意義,經過短短五秒鐘,她清晰地回答:「北方司令部應屆畢業生,也是這次的考生,亞度尼斯‧瓊斯的身分編號。」
易普烈斯的臉上瞬間露出驚奇之色,如獲至寶般地追問:「1344 1580 3643?」
莎碧娜神情苦惱地望著他:「報告總統,職不能說。」
「說。」
莎碧娜面露難色,仔細斟酌後才說:「報告總統,這是您名字的電報碼。」
這句話令易普烈斯開懷大笑起來,宏亮的笑聲在房間內回響,一邊笑著說:「全國無差別晉任考試,自580年開辦以來,至今已有30屆,妳可知道,妳是唯一筆試滿分通過的嗎?」
「知道。」
「我本以為是妳特別努力,再加上霍爾的用心教導的結果,沒想到,前幾天霍爾親自跟我說,妳能過目不忘,所有遇過的人、事、物,都能記得一清二楚,就連細節也不放過。」
莎碧娜仍無法理解,為何易普烈斯要特地叫自己來談這些事。
「是。」她簡單回應。
易普烈斯愜意地再次品了一口手中的紅酒,又問:「整場無差別晉任考試的流程我大致看過,挺新穎有趣的,這是妳個人的想法嗎?」
「報告總統,經由我司令部各參評估後,認為這麼大量的考卷批閱完畢需要一定的時間,再加上第二場考試所能投入的人力有限,又必須確保考生人身安全為前提,盡可能減少參與人數,再將綜合評比及筆試成績加乘,最終挑選出進入第三階段考試的人選,不僅能夠保證躍升的考生資質,也能減輕我們的負擔。」
「這建議,是誰同意的?」
莎碧娜對於這個問題,稍感疑惑,隨即回答:「職認為,各參的分析以及給予的方案是可行的,便於619年4月17日上呈公文至中央審核,並在619年6月1日接收到同意實行之公文。」
「我就是喜歡妳如此作風,才會不斷提拔妳到這個位置。」易普烈斯露出欣賞的笑意,搖了搖手中的紅酒,目光穿過酒杯落在身姿筆挺的莎碧娜身上。
他放下手中酒杯,意味深長地盯著沙碧娜說:「我曾聽說妳對副官的要求很高,其實,我是可以理解的。」會心一笑後接著詢問:「現在這位副官讓妳很滿意,代表他有著過人之處,對吧?」
「是。」
「我記得,他姓……帕森?」
「是。」
「真有趣,你應該知道,有些姓氏在我國是非常罕見的才是。」
「佛格森、哈理斯,我國僅有一人姓佛格森,佛格森及哈理斯是理庫維德姓氏。」
易普烈斯被莎碧娜過於標準的回答逗笑,接著追問:「還有呢?」
「鄧肯,為總統姓氏,僅有跟總統血脈有關連的親屬,並在能力上受到認可,才能使用該姓氏。」
「還有呢?」
「還有……。」莎碧娜知曉易普烈斯就是要她親口說出格雷的姓氏,直覺告訴自己,似乎說了會有無法預料的後果發生。
正當她猶豫之時,易普烈斯正色頓音地說道:「帕森。」
這一瞬間,莎碧娜蹴心一怔,背脊發涼。
「這個姓是由第七任總統,文森‧鄧肯,賜給當時專門負責總統親屬醫療有重大貢獻的醫生一家。」易普烈斯在知道莎碧娜猶如人體百科全書的情況下,還刻意補充帕森這個姓氏的由來,顯然想向莎碧娜暗示些什麼事情。
莎碧娜太過緊張,只回憶起下午格雷那超出常人所想的荒唐舉動,此時的她閃過一絲念想:如果總統真要對此事深究,勢必要為格雷爭取點什麼,先靜觀其變。
「如今也才過80年,自然擁有這姓氏的人屈指可數。」
「是……。」
「嗯,為了不讓妳們工作上有所耽誤,我就不去司令部讓妳們困擾。」易普烈斯的語氣突轉輕鬆,轉過頭看向一旁的隨扈問道:「這樣吧,後天晚上……,我有空嗎?」
隨扈迅速查閱手中資料,恭敬地回覆:「報告總統,後天晚上您與崧嚴帝國大使,第三十七位皇子,皇甫孫棣有約。」
「啊……,孫棣那小子啊……,我知道了,那還有甚麼空檔嗎?」易普烈斯撇撇嘴,伸手摸了摸濃密的絡腮鬍,神情有些無奈。隨扈再次查閱後,答道:「九月十七的晚上,原本排定讓總統您休息一宿。」
「就那天吧。帶著妳的副官來讓我看看,聽說一表人才,長得也不錯,是吧?」易普烈斯特意詢問莎碧娜的看法,莎碧娜面露困擾的神色說道:「職並不這麼認為。」
易普烈斯目光緊盯著莎碧娜,語態輕鬆地關心道:「對了,霍爾他……私下對妳蠻溫柔的,不是嗎?」
莎碧娜頓時內心如潮水般翻湧,瞳孔微微震動,眉毛輕輕顫動。她感受到言語中潛藏的意義,原本注視著易普烈斯的眼神不由得往他的嘴角迴避視線,她思索後說道:「私下的父親……若造成公務上的麻煩,職會盡可能地避開。」
易普烈斯微微一笑說:「沒那麼嚴重,怕你們的關係因為上次的事情而有誤會,既然一切起因都是一場誤會,想辦法說開了就沒事。」
「是。」
「別讓彼此留下遺憾。」易普烈斯的聲音清晰有力,好似有意提醒著莎碧娜,但她思緒在腦中翻騰,不明白此言何意而感到一陣迷茫,只是低聲回應:「是……。」
「看著你們一家人,就讓我想起一位遠房姪女。」易普烈斯平易近人地笑著說道,莎碧娜順著話接著問:「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可能還不到十歲,但她跟妳一樣,是個天才。」
「報紙上都說妳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那她就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繼能天才。」易普烈斯的表情變得誠懇,語氣中透著一份驕傲。
莎碧娜對於他口中所說的姪女充滿疑惑,畢竟在莎碧娜腦中細數名單後,沒有相對應上的任何一個人。
「我們相處越久,我越把她當自己小孩一樣疼惜,但她就像是叛逆的孩子一樣,時常令我恨憤致憤,愁鬱不展……。」易普烈斯語句中斷,思索片刻後神色黯然地接續說道:「這幾年……她罹患絕症……,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我為她走遍世界各處,踏尋名醫。好不容易找到能夠治好她疾病的方式,她竟為此大發雷霆,更與我斷絕聯繫。」
「她……還活著嗎?」莎碧娜單純地提問。
莎碧娜的提問出乎易普烈斯意料之外,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站起身來,關心地問:「還沒吃飯吧?我請他們準備,我想跟妳多聊聊我那姪女,聽聽妳同為後輩的看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