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
本章節 2111 字
更新於: 2024-10-26
譯員在元施命面前停下了腳步，隔著一層鐵柵欄看向他，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元施命看著乾乾淨淨的飯碗，頭也不抬地問道：「閣下大駕光臨，可有什麼事要傳達？」
語氣中流露出敵意，在潛意識裡，他把使用梭圖語的人當成了梭圖人，眼下這名譯員又為敵人服務，這令他聯想到叛國投敵的行為，不由得感到憤慨。儘管理智已經認定這名譯員是札洛人。
然而，譯員單刀直入的自我介紹馬上推翻了他的理智：「敝姓秦，單名一個宇字，我來自梭圖。」
元施命投去鄙夷的目光：「叛徒。」
「不要輕易評斷別人，否則難免被他人評斷。」秦宇淡然一笑，顯然習慣了這種場面，「我來找你，是因為你長得很像一位故人。」
「你認錯了。」元施命冷冷地道，假裝若無其事，可是心裡卻想起了三年前，他遭遇毆打的那天。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席恩勝就認出了自己。
現在他有了一個猜想，卻不敢說出來。
秦宇嘆了口氣，山羊鬍子微微顫抖，神情滿是失望。
「也許是我記錯了，畢竟過去了那麼多年。我再也回不去故國，也記不清她的樣子。」
元施命鬆了口氣，不再多想：「那就是了，認錯人很常有的事。」
秦宇也不追根刨底，換了個話題：「你不擔心你的處境嗎？」
元施命挑釁道：「悉聽尊便，我可不會像閣下一樣」
任誰都看得出，他在逞強。
秦宇不以為忤，淡然道：「不必滿懷惡意，作為個人，我希望你平安無事。」
「怎麼，愧疚了？」可惜，元施命此時並不能理解譯員的思維。
秦宇截口道：「夠了，魏云守護大人已經派人與你方交涉，並提出人質交換的請求。不出意外的話，你倆很快就能重獲自由。」
「但是，」秦宇又接了一句，「望你好自為之。」
說罷，呆呆地看了元施命半晌，像在努力回憶。最後，只是搖搖頭，離開了牢房。
對話就此結束，元施命幹完了飯，呆坐著，百無聊賴。這時，隔壁牢房的鐵浮圖喊道：「喂，咱倆聊聊天。」
元施命看了過去，鐵浮圖的盔甲此刻已經被扒光，只著常服，露出雄壯的體格，臉倒是長得意外普通，甚至可以說憨厚。
「您好，在下元施命，茲字營的。」
「哈，」鐵浮圖哂笑了一聲，道，「俺叫彭光凜，人家叫俺光腚哥。對了，從一個牢房到另一個牢房的感覺咋樣？」
從一個牢房到另一個牢房，這話指的是茲字營由囚犯組成的事。
元施命氣惱地爭辯道：「我不是囚犯，我是清白的。」被當成作姦犯科之人，他十分不忿。
彭光凜想不明白：「都頭跟俺這麼說的。格老子的，那肯定有人害你啊。」
元施命攤手：「能怎麼樣呢。」
還有一句話憋在心裡：這就是世道。
彭光凜倒不服了，咆哮道：「格老子的，俺倆如今是難兄難弟，是誰害的你，跟俺說，出來俺揍他。」
元施命佯作不知，搖了搖頭，一頭躺在稻草上。
稻草並不厚，傳來地板冷冰冰的觸感。整個晚上，他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
伏波海中，宏偉的指揮艦「平波號」上，正在舉行聲勢浩大的慶功宴會，倖存的士兵列坐於巨大的船艙里，中央大廳里容納了三百多人，稍微有些擠。
人們圍著一個擺滿了酒肉的大圓桌坐下，一個個狼吞虎咽。圓桌中間突出一個舞台，舞台上，幾名樂師奏響音樂，舞伎們翩翩起舞。
鐵浮圖們雖然身份較一般士兵尊貴，畢竟也是軍卒，大字不識幾個，粗人居多，只覺這熱鬧的樂聲、曼妙的舞姿，還有豐盛的食物，都令人極其開心。他們一邊吃喝，一邊評頭論足，不時有人借著酒意，對舞伎毛手毛腳。
「嘖嘖，這細皮嫩肉的，大爺我羨慕極了。」
然而主席上不見皇世子林蒔榮，而是由席添炳代為主持。他並沒有飲酒作樂的心情，嫌這裡太過嘈雜，軍漢們過於粗魯，滿身的臭味。
林蒔榮躲進了他的豪華私人艙，留席添炳在這兒應付。
宴會正酣時，通向甲板的階梯上忽然跑下來一名哨兵，直奔著席添炳。
「報告，」哨兵老遠就喊道，「札洛國使者求見。」
現場雖然很嘈雜，但席添炳勉強聽清了哨兵的話，問道，「來投降還是來求和的？」
哨兵來到席添炳跟前，喘著氣道：「說，說是人質......人質的問題。」
席添炳擺擺手：「叫他滾。」
他能想象到皇世子的怒叱：「這點小事不要來煩我。」
出於席添炳個人的私心，也不希望失蹤的人再回來。
終於熬過了在牢里的第一個晚上，正在他擔心今天會怎麼樣時，四五名鐵衛來到監獄，把兩人分開押走。
元施命被押到城中心一個高聳的檯子上，檯子中間豎立著幾個鐵柱。然後他就被鐵鏈套住了脖子和腳踝，鐵鏈另一頭拴在鐵柱上。
這個位置相當繁華，周圍擺滿了店鋪和攤位，還有酒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這是拿我示眾了。」元施命心中苦笑。
果然，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朝著元施命丟點什麼東西，臭雞蛋，亦或爛菜葉子；每個人都充滿憤怒的表情，嘴裡發出怒罵聲，不時吐口唾沫。
饒是元施命聽不懂札洛語，此情此景，也足以令他無師自通。
想必翻譯過來，全是梭圖國最惡毒的語言。
一開始只是精神折磨，但隨著陽光越來越強烈，時間越來越久，他感到口乾舌燥，喉嚨里像要冒出火來。
「啪」，一個臭雞蛋砸在額頭上，他甚至伸出舌頭，試圖去接住蛋液里的水份。
然而，這根本不夠。
再往後，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他感到渾身乏力，意識模糊，像要虛脫過去。
這時，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踩著小碎步走來，她步履匆匆，嬌弱的身姿像隨時要跌倒一般。只見她站在元施命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
纖美的素手，將一碗清水，擺放在元施命眼前。
這一刻，她身上彷彿閃耀著光芒，如同傳說中純潔美麗的女神。
元施命看著她，甚至忘記了喝水。
元施命看著乾乾淨淨的飯碗，頭也不抬地問道：「閣下大駕光臨，可有什麼事要傳達？」
語氣中流露出敵意，在潛意識裡，他把使用梭圖語的人當成了梭圖人，眼下這名譯員又為敵人服務，這令他聯想到叛國投敵的行為，不由得感到憤慨。儘管理智已經認定這名譯員是札洛人。
然而，譯員單刀直入的自我介紹馬上推翻了他的理智：「敝姓秦，單名一個宇字，我來自梭圖。」
元施命投去鄙夷的目光：「叛徒。」
「不要輕易評斷別人，否則難免被他人評斷。」秦宇淡然一笑，顯然習慣了這種場面，「我來找你，是因為你長得很像一位故人。」
「你認錯了。」元施命冷冷地道，假裝若無其事，可是心裡卻想起了三年前，他遭遇毆打的那天。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席恩勝就認出了自己。
現在他有了一個猜想，卻不敢說出來。
秦宇嘆了口氣，山羊鬍子微微顫抖，神情滿是失望。
「也許是我記錯了，畢竟過去了那麼多年。我再也回不去故國，也記不清她的樣子。」
元施命鬆了口氣，不再多想：「那就是了，認錯人很常有的事。」
秦宇也不追根刨底，換了個話題：「你不擔心你的處境嗎？」
元施命挑釁道：「悉聽尊便，我可不會像閣下一樣」
任誰都看得出，他在逞強。
秦宇不以為忤，淡然道：「不必滿懷惡意，作為個人，我希望你平安無事。」
「怎麼，愧疚了？」可惜，元施命此時並不能理解譯員的思維。
秦宇截口道：「夠了，魏云守護大人已經派人與你方交涉，並提出人質交換的請求。不出意外的話，你倆很快就能重獲自由。」
「但是，」秦宇又接了一句，「望你好自為之。」
說罷，呆呆地看了元施命半晌，像在努力回憶。最後，只是搖搖頭，離開了牢房。
對話就此結束，元施命幹完了飯，呆坐著，百無聊賴。這時，隔壁牢房的鐵浮圖喊道：「喂，咱倆聊聊天。」
元施命看了過去，鐵浮圖的盔甲此刻已經被扒光，只著常服，露出雄壯的體格，臉倒是長得意外普通，甚至可以說憨厚。
「您好，在下元施命，茲字營的。」
「哈，」鐵浮圖哂笑了一聲，道，「俺叫彭光凜，人家叫俺光腚哥。對了，從一個牢房到另一個牢房的感覺咋樣？」
從一個牢房到另一個牢房，這話指的是茲字營由囚犯組成的事。
元施命氣惱地爭辯道：「我不是囚犯，我是清白的。」被當成作姦犯科之人，他十分不忿。
彭光凜想不明白：「都頭跟俺這麼說的。格老子的，那肯定有人害你啊。」
元施命攤手：「能怎麼樣呢。」
還有一句話憋在心裡：這就是世道。
彭光凜倒不服了，咆哮道：「格老子的，俺倆如今是難兄難弟，是誰害的你，跟俺說，出來俺揍他。」
元施命佯作不知，搖了搖頭，一頭躺在稻草上。
稻草並不厚，傳來地板冷冰冰的觸感。整個晚上，他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
伏波海中，宏偉的指揮艦「平波號」上，正在舉行聲勢浩大的慶功宴會，倖存的士兵列坐於巨大的船艙里，中央大廳里容納了三百多人，稍微有些擠。
人們圍著一個擺滿了酒肉的大圓桌坐下，一個個狼吞虎咽。圓桌中間突出一個舞台，舞台上，幾名樂師奏響音樂，舞伎們翩翩起舞。
鐵浮圖們雖然身份較一般士兵尊貴，畢竟也是軍卒，大字不識幾個，粗人居多，只覺這熱鬧的樂聲、曼妙的舞姿，還有豐盛的食物，都令人極其開心。他們一邊吃喝，一邊評頭論足，不時有人借著酒意，對舞伎毛手毛腳。
「嘖嘖，這細皮嫩肉的，大爺我羨慕極了。」
然而主席上不見皇世子林蒔榮，而是由席添炳代為主持。他並沒有飲酒作樂的心情，嫌這裡太過嘈雜，軍漢們過於粗魯，滿身的臭味。
林蒔榮躲進了他的豪華私人艙，留席添炳在這兒應付。
宴會正酣時，通向甲板的階梯上忽然跑下來一名哨兵，直奔著席添炳。
「報告，」哨兵老遠就喊道，「札洛國使者求見。」
現場雖然很嘈雜，但席添炳勉強聽清了哨兵的話，問道，「來投降還是來求和的？」
哨兵來到席添炳跟前，喘著氣道：「說，說是人質......人質的問題。」
席添炳擺擺手：「叫他滾。」
他能想象到皇世子的怒叱：「這點小事不要來煩我。」
出於席添炳個人的私心，也不希望失蹤的人再回來。
終於熬過了在牢里的第一個晚上，正在他擔心今天會怎麼樣時，四五名鐵衛來到監獄，把兩人分開押走。
元施命被押到城中心一個高聳的檯子上，檯子中間豎立著幾個鐵柱。然後他就被鐵鏈套住了脖子和腳踝，鐵鏈另一頭拴在鐵柱上。
這個位置相當繁華，周圍擺滿了店鋪和攤位，還有酒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這是拿我示眾了。」元施命心中苦笑。
果然，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朝著元施命丟點什麼東西，臭雞蛋，亦或爛菜葉子；每個人都充滿憤怒的表情，嘴裡發出怒罵聲，不時吐口唾沫。
饒是元施命聽不懂札洛語，此情此景，也足以令他無師自通。
想必翻譯過來，全是梭圖國最惡毒的語言。
一開始只是精神折磨，但隨著陽光越來越強烈，時間越來越久，他感到口乾舌燥，喉嚨里像要冒出火來。
「啪」，一個臭雞蛋砸在額頭上，他甚至伸出舌頭，試圖去接住蛋液里的水份。
然而，這根本不夠。
再往後，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他感到渾身乏力，意識模糊，像要虛脫過去。
這時，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踩著小碎步走來，她步履匆匆，嬌弱的身姿像隨時要跌倒一般。只見她站在元施命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
纖美的素手，將一碗清水，擺放在元施命眼前。
這一刻，她身上彷彿閃耀著光芒，如同傳說中純潔美麗的女神。
元施命看著她，甚至忘記了喝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