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希洛的第一枚碎片（１）

　　勞軍物資運送的目的地是亞羅，明細上出現亞羅城的字樣，是理所當然的。
　　亞羅要塞的城市資料，與貨物明細放在一起，也很正常。
　　但「要塞機密地道圖」也混在裡頭，這就讓希洛感到有些奇怪，和一點點好奇了。
　　察覺到希洛發現自己的計畫，露露立刻一溜煙竄回希洛身邊，一把劫走了他正在端詳的這張特殊地圖。
　　外加俏皮地向他吐了吐舌頭。
　　希洛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熱愛冒險的孩子，即使到了氣氛肅穆的軍事要塞，看來也沒打算安分待在室內。
　　他只好繼續收拾腳邊的散落物，此時，兩道正在規律明滅閃爍的光芒，映入了他的視野。
　　「是打倒三頭三目時獲得的碎片啊……」
　　在返回安普利斯的船上，當時是由夏奇薇雅收下這些碎片的。
　　不過，由於夏奇薇雅昨晚進入了成長期，身上的衣服變得不再合身，只好換了下來。
　　這五枚碎片，也隨她換下的童裝，一起被收進了行李袋。
　　有兩枚是白眼贈與，晶能已經被耗盡的克莉絲坦碎片。
　　一枚是造成那三隻伊絲憾化成三頭三目的元兇──黑暗之憾，如今失去意念、沒了晶能，也變成了不會發光的空殼。
　　只剩下兩枚，依然頻率穩定地閃耀著光輝，就像心跳。
　　不，錯了。希洛靠近細看，發現其實只有其中一枚，和他心跳的節奏一致，彷彿在和他共鳴，吸引他接近。另一枚，雖然也是忽明忽暗，但那個節拍，他卻怎樣都無法對上……
　　等等，共鳴？與心跳的節奏一致？
　　希洛謹慎地將左手伸向那一枚利艾爾碎片。
　　隨著指尖緩緩接近，那枚碎片發出的光芒，也越來越強烈，甚至，碎片本身也開始顫動。
　　錯不了，會引發這現象的，只有……
　　碎片發出的綠光，射入了希洛專注凝視的雙眼裡。
　　世界開始旋轉，簡陋的房間、正在收拾東西的夥伴，通通沒了蹤影。
　　光輝散去，取而代之的，是……
　　黑暗。
　　血腥味。
　　痛苦的哀嚎。
　　同時，他自己也在喘著氣，後背、胸口、臉頰、雙手，也全被汗水弄得濕透。
　　不，透過一絲絲微弱的光線，希洛隱約看到，弄濕自己雙手的，不是汗。
　　他全身開始顫抖。
　　為什麼我手上會沾滿血腥？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到底，發生了什麼？
　　「希洛！希洛！振作一點！」
　　「夏……奇薇雅？」
　　希洛勉強地抬起了頭，發出呼喚的銀髮少女，緩緩從天而降，向他伸出了手。
　　他想抓住這份救贖，但一瞧見自己的掌心滿是汙穢，又縮了回去。
　　黑暗的世界，再度化為了漩渦。
　　再次睜開雙眼時，透過窗口照入室內的柔和日光，已重新溫暖了他的臉。
　　然而，真正平復他情緒的，還是夏奇薇雅右掌心在他臉頰上的溫柔輕撫。
　　露露、嚕嚕嚕、呱呱，也都圍在他身邊，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抱、抱歉，我……我沒事，讓大家擔心了。」
　　「嗯，沒事的，那只是幻覺，希洛，沒有受傷喔。」夏奇薇雅柔聲說道。
　　「夏奇薇雅……咦？所以那真的……是妳？」
　　「是呀！」
　　「妳怎麼會出現在『意念』的世界裡？」
　　「我也不知道……看到希洛跪倒在地上，我只想趕快來幫忙，一碰到希洛，四周忽然都旋轉了起來，然後，我就……看到希洛了。」
　　其實，在和希洛同樣進入利艾爾碎片意念中時，夏奇薇雅見到的並不只有希洛而已。那黑暗的環境、瀰漫空氣中的腥臭，以及不知從何處不斷傳出的呻吟與哀號，毫無疑問，她也全都感受得到。
　　這少女選擇刻意隱瞞，只是不想讓希洛再回想起那副慘況而難受。
　　雖然長大了些，但這總是會為希洛著想的心思，還是沒有改變。
　　「薇雅，妳是說，妳也見到了『意念』？」露露一臉地訝異。
　　「嗯。」
　　「真不可思議，太神奇了！我一直以為，不，據我所知，藏在利艾爾裡的意念，只有神的使者──艾爾才能見到，沒想到伊奴也可以！」
　　真的是伊奴就能做到嗎？還是只有夏奇薇雅，或者說，只有最稀有的圓環種才有這個能力呢？這是不是也是圓環種出生後，屢屢遭到殘忍實驗對待的原因之一？
　　希洛搖了搖頭，他不敢，也不打算再想下去。
　　「那是怎樣的感覺啊？會看到利艾爾希的世界嗎？對了，妳剛說，有看到希洛哥哥，那還有其他艾爾嗎？是不是……」
　　「露露……」夏奇薇雅輕輕地擺了擺手，同時用眼神示意，要將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啊……對不起，希洛哥哥剛剛明明看起來不太舒服，我卻一直追問……」查覺到自己失態，露露立刻向希洛致上了歉意。
　　「沒事，有你們在，我沒事的。繼續收拾吧！」希洛微笑。
　　「好！不過，還是要恭喜一下希洛哥哥，得到了自己的利艾爾碎片！這是第幾枚了呀？」
　　希洛搔了搔頭。「謝謝，如果是指我自己的利艾爾碎片，這是第一枚……運氣好罷了。」
　　「不管怎樣，至少有了一個開頭啦！這樣希洛哥哥就可以用這一枚碎片，去追下一枚的位置了！」
　　「嗯，有機會碰到領主，會再請他幫忙。」希洛點點頭。好想再次見到大家啊……領主大人、長老、大哥、芬里爾，還有，艾麗……
　　「領主？哪一位？為什麼要等到那時候啊？」露露歪頭問道。
　　「吉爾利島的莫德雷德‧潘德拉剛領主。因為我記得，追蹤碎片位置需要很高的系統權限，而目前我知道擁有這權限的艾隆，就是領主大人……」
　　「喔，是那個眼神有點可怕的大叔啊？唔……希洛哥哥你這樣說是沒什麼錯啦，這的確需要很高的系統權限，也就是很高的系統評級，大貴族確實是有的。」
　　夏奇薇雅眼珠骨溜溜一轉。「露露，是王族，也有嗎？」
　　「呵呵，薇雅妳反應真快，可惜，我還沒成年，所以我的系統評級還很低，沒辦法使用這個功能。」
　　「咦？系統權限跟年齡也有關係？」希洛也跟著提出了疑問。
　　「沒有貴族會想向小孩子宣誓效忠的，即使是王族也是一樣。要等到成年，不，甚至是要看起來很有希望繼承王位，才會擁有大量的追隨者，評級也才會咻咻咻地升上去，大哥跟二哥哥都是這樣的。而像三哥平常表現太懦弱，就很可憐，沒什麼聲望，雖然是王族，系統評級卻連一般貴族都不如。」
　　「原來如此，跟伊奴契約很像……」希洛想起了剛來到安普利斯時，那位熱心給了他許多建議的爽朗大鬍子老闆。
　　嗯，臨走前，除了留封信給白眼──守護者迪克，告訴他一切安好，讓他不用操心夏奇薇雅的安危外，再順道去這位大鬍子老闆那邊添購一些晶元吧。
　　「不過，希洛哥哥，雖然我沒有這個權限，但你也真的不用等到回吉爾利島啦！」露露笑道。
　　「妳的意思是，要我去拜託其他貴族？」
　　「不用特別拜託啊！一般知道你是艾爾都會幫忙的，我們只要『拜訪』就好！嘻嘻！」
　　「嗯……難道是安普利斯的領主？」
　　「希洛哥哥，安普利斯只是巴斯克領地的一座港口都市而已，掌管這座城市的，應該稱作『城主』才對喔！不過，由於海盜問題十分棘手，再加上前任城主就是在海盜大舉進犯港口時被殺死的，所以，一直都沒有貴族想來接這爛攤子。現在負責處理事務的不過是個官派代理，沒什麼權力，管不太動那些衛兵，系統權限自然也不高。」
　　「那我們應該去找哪一位呢？」
　　「要不要跟我去亞羅？」
　　「亞羅要塞啊……」
　　其實，知道露露車隊的目的地是亞羅要塞後，希洛早有預感，自己接下來的旅程，不意外就是那座軍事堡壘。
　　「雖然那個將軍態度總是很差，我不是很喜歡，但希洛哥哥你是艾爾，應該還是會給點面子，用他王國『不倒之壁』副團長的高評級權限，替你追查下一枚碎片的位置。還有還有，希洛哥哥，我記得你那位被海盜抓走的自然種伊奴，有一張小圓臉，頭髮顏色是棕色的，名字叫『菲歐娜』。對吧？」
　　「咦？嗯、嗯，是啊！怎麼突然提到她？難道說……」希洛心裡一驚，屏住呼吸。
　　「之前從你這聽說了之後，我有要求隨從暗中進行調查，多虧諸神庇佑，這次回王都，就收到消息了。」
　　「是、是好的嗎？還、還、還是……」希洛握緊了拳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正在出汗。
　　「她好像還活著喔！據說，亞羅要塞的衛兵，有看到過相似的身影。」
　　「真、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嗚……嗚嗚……對不起，控制不住……」即使仰起頭、閉上了雙眼，希洛還是止不住自己內心不斷湧上的激動，和從眼角流下的淚水。
　　「希洛，那我們，就跟露露去亞羅吧！」一見到他情緒潰堤，夏奇薇雅立刻用自己新衣服的衣袖，替他輕輕拭去了淚痕。
　　「嗯……嗯……謝謝。」
　　「嚕、希洛，噗噗，嚕、愛哭鬼。」至於另一個……大概是沒吃到炸物，還在跟他賭氣。
　　「入城證的部分也不用擔心，我早就幫希洛哥哥辦好了，因為我知道，希洛哥哥一定會跟我去亞羅城的。」露露笑著看向房裡的朋友們。「喔！薇雅，我也有幫妳特地從母親大人的書房帶來一整車的書喔！」
　　「哇！」
　　「太感謝妳了，露露。」
　　希洛的感謝，不只是對露露說而已，其中也有一部份，是對命運誠心地感恩。
　　雖然意外繞了點路，但諸神待他確實不薄。菲歐娜、卡爾、自己的利艾爾碎片，他在克莉絲坦洛希展開旅程的所有目的，通通在「亞羅」匯成了一線。
　　只要到了那裡，只要到了亞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