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劍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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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0-16
這萬劍穿心……就由他替師尊受了吧。
他也不是想讓師尊心疼他、覺得虧欠他什麼的,他只是……捨不得。
捨不得師尊受這種苦。
一次一百劍,一天行刑一次,萬劍刺完得花一百天。
宮晚粼躺在石床上,四肢被綑於四個角的棍上,眼睜睜看著一百支利劍排成沒有頭部的人形,一口氣向自己捅過來。
刀劍無眼,不會閃著筋骨只砍肉,運氣不太好時,一隻腳能斷成五截。
但不用擔心,在最後一百劍刺完之前,石床會替受刑之人將神經接好,等待明天的錐心之痛。

三年後。

宮晚粼將他這身皮囊養得很好,彷彿過去不曾替師尊受過那萬劍穿心。
但只有他身旁的那幾個小廝知道,當初去將他們主子領回來時,主子是什麼慘樣。
簡單來說,就是黏在砧板上的肉塊。
流了一百天的血全部乾涸在同一塊石子上,將主子的頭髮和破碎的身軀牢牢地黏住。
要不是還有忠心的他們用水慢慢地洗,小心翼翼地將主子從石床上分離,再小心翼翼地將主子固定好,再再小心翼翼地將主子挪到擔架上抬回來,主子可能直接被一刀子掃進土裡埋了,又要受苦。
真不懂……主子這些時間不留著多救幾個像他們這麼忠心的孤兒,非得躺那裡受這種罪是為了什麼?
而今,主子淡淡地站在那兒,手中一把剪子有一搭沒一搭地修剪著花枝,再插入花瓶中。
「主子,坐下歇會兒吧。」阿康皺著眉,忍不住出聲相勸。
主子看著與常人無異,但在阿康眼裡,如今的主子比主子手裡的花還要嬌弱……肌肉如絲線,骨頭裡還藏著好幾支釘子,法力……多半連他面前那支花瓶都裝不滿。
三年了……身子還連剛及笈的少女都不如……
但轉個念想想……至少從一攤肉養成了一個人……也算很不錯了。
思及此,阿康嘆了口氣。
眼看主子還固執地站在那兒,阿康正欲開口再勸,就見主子放下了剪刀。他連忙將手上的椅子放在主子身後,攙扶主子坐下,又趕緊端了一杯溫水遞給主子:「主子,喝點茶。」
宮晚粼接過茶水,抿了兩口,又遞了回去。
「主子,阿廣打聽到了,最近有人取到了一株靈草,有助恢復法力,可要買下?」
宮晚粼淡淡道:「不必。」
阿康從前怕主子傷心而不敢提及,如今主子身子好些了,他擔心傳到有心人耳裡,主子會有危險,便擔憂地道:「可是……主子,身子我們可以慢慢替您養,可您的法力始終不見起色,若那群豺狼虎豹來找您的麻煩,我們該如何是好?」
宮晚粼弱弱地說了句:「我的法力無礙。」
阿康不曉得主子是在逞強,還是有其他意思:「可是……」
宮晚粼解釋:「行刑用的是普通的劍,也不是刺進我的腦子,法力自然無礙。」
阿康驚訝道:「那……為何……總不見您使用術法?」
「施術耗費精神,況且,施術之前不掐個訣念個咒,我怕嚇著你們,但我現在又諸多不便。」
阿康明白了,法力不如他這個凡人想得那麼萬能,如今主子身子不好,能少用便少用。
「粼粼啊~」響亮的呼喚聲從門外傳進大廳。
聞聲,宮晚粼皺起眉頭,待人來到他跟前,他無奈又嫌棄地道:「何事?」
「沒事~就來看看你。」
「你哪次看我時空著手來?有事快說。」
「哎呀~粼粼眼睛真尖~是這樣的……那個,你師……」上官刃瞄了眼宮晚粼的神情,改口道:「咳咳……景旒愓,他……回來了。」
宮晚粼平淡的回了聲「嗯」。
「如果他問起,我會告訴他你在這兒。」
宮晚粼睨了上官刃一眼,不爽卻又無奈:「嗯。」
……
時隔三年,景旒愓又回到了他的山頭。
景旒愓隨意地問道:「晚粼人呢?」
底下徒兒們一片靜默。
「我這山頭就那麼大,你們都找不到?」
此時終於有人出聲:「師尊……他不在這裡。」
「出門了?」
底下又一片靜默。
「嘖……」景旒愓有些怒了:「講話呀!啞巴啊?」
有個小個子的站了出來,顫顫巍巍地道:「回稟師尊……他三年前就搬離山頭,不知去了何處。」
景旒愓一臉煩躁:「搞什麼……」
……
景旒愓找到掌門,問他宮晚粼的去向。
掌門文不對題地道:「你可知你獨自一人不管不顧地跑去對付那玩意兒,為何我不提罰你?」
景旒愓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道:「哎呀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師兄貴人多忘事,忘了便罷了,往事不必再提。」他試圖向從前那般糊弄過關。
「萬劍穿心,那孩子替你受了。」
景旒愓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那小子……被捅成篩子了?
等他回過神來,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兩行淚。
「師兄……為何?」
掌門嘆了口氣:「就算是你,也是要罰的……不罰何以服眾?」
「那你們大可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做甚?能罰別人我何必罰你?」對掌門來說,一個是他可愛的師弟;一個是他沒見過幾面的、可有可無的徒孫,他自然是罰後者。
此時上官刃正好來了,向掌門行禮後,與景旒愓對視,嘆了口氣,道:「你應該知道,咱們門派上下,除了咱倆就沒有人真正關心他,你還指望在你倆鬧翻後,還有人關心他的死活?」
「我沒有……」景旒愓想反駁,他們只是吵吵而已,哪有鬧翻?
上官刃打斷他:「在他們眼裡就是如此。他就是一隻沒了庇護的螻蟻,人人都可以踩一腳,他有什麼理由要待在這兒?」
景旒愓驀然感到一陣心痛。
原來……這就是自責的感覺嗎?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渾蛋。
「他人呢?」景旒愓看向上官刃。
「人?哪裡還有人?都被剁成肉泥了……」
景旒愓一把掐上上官刃的脖子,咬牙切齒地道:「人呢?」
上官刃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地圖給他,景旒愓剎那間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