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比當殺手難_3

　　那由多正藏身在中庭某處的樹叢中，屏氣凝神不敢有多餘的呼吸。他一路從自己的辦公室被逼到中庭。廣闊的中庭讓她幾乎無處可躲，不得已之下他撲進草叢中縮起身體，衷心祈禱不要被鬼抓到。

　　「老師，長痛不如短痛，還是趁早投降比較好喔。」

　　聽見逼近的腳步聲，他摀住嘴才讓自己停止想辯解的衝動。

　　「您不守信用真的讓我很失望。」

　　假裝失望的聲音似乎就在附近徘徊，他連動動脖子不敢。

　　「您不覺得身為一名老師這麼輕易就說出學生的秘密太過分了嗎。我這麼相信您，換來的卻是背叛的滋味。」

　　「那由不得我啊，我也是迫於無奈只能全招了，我也很慘啊！」

　　遭到壓力壓垮，他終究守不住想為自己辯駁的嘴，猛然從樹叢站起強調自己的悲慘之處。

　　「我知道你是權力下的受害者，但這改變不了你輕易出賣我的事實。」

　　本來都要鬆口氣的那由多聽到後半段的話害怕極了，雷希緹婭的微笑勾起了他學生時期最大的陰影。

　　他想起托爾生氣時的模樣，當時的托爾也是那樣皮笑肉不笑的把惹火自己的人打的哭爹喊娘。

　　「其實我本來想這筆帳一定要算，不過有人讓我不要為難你，所以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那由多還是由衷感謝那位素未謀面的好人，讓自己能平安活過今天。

　　爬出樹叢拍掉沾在身上的落葉和泥土看了一眼錶上的時間，發現雷希緹婭在上課時間跟自己玩鬼抓人遊戲。

　　「妳又翹課嗎？」

　　「我是去吃午餐。」

　　「這可不是翹課的好理由。」

　　「誰叫一到午餐時間就四處人滿為患，很難好好吃一頓飯。」

　　「畢竟是尖峰時段嘛。」

　　雷希緹婭就是應付不來這種尖峰時段，她不想再擠得水洩不通的地方吃飯，那讓飯都變味了。

　　「我有發現一個吃午餐的好地方喔，或許下次開始到那去就不用翹課了。」

　　「好地方？」

　　那由多心想他在學校待了這麼久，怎麼不知道有那種地方。

　　雷希緹婭指向學校鐘塔。她觀察過因為距離遠很少有人會跑到鐘塔附近吃飯，而鐘塔的定期檢查與維護是半年一次，幾個月前已經實施過了，短期內都不會有人再進鐘塔。

　　「不行，鐘塔是禁止進入的！」

　　「噓。你我都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對吧。」

　　她把食指抵在唇上要那由多這次好好保守秘密。

　　✖✖✖

　　教室內三國鼎立的情況將教室大致分成三區。平民在扇形左側（靠對外窗），貴族派在右側（靠近後門），中立派人數最少在扇形尖端。

　　貴族與平民間的隔閡和成見非一時半刻能消除，且多數貴族對於和平民共用一間教室略有微詞。當然也有對此無所謂的貴族，但他們終究算是其中少數。平民們為了避免遭到針對只好選擇忍氣吞聲。

　　雷希緹婭坐在角落用餘光觀察與小夥伴談笑風生的米莉絲。

　　經驗告訴她米莉絲不是帶頭欺凌的人，除非她笨到真的認為光靠這麼做就能讓貴族派站穩腳跟。不不不，既然是能在王宮擔任要職家族的長女，不可能連這都分析不出來吧？

　　她又想了想，從種種跡象顯示，可能性或許不是零。

　　察覺到雷希緹婭的視線，米莉絲碰的一聲拍桌站起逕直走去。

　　「平民，妳那視線是什麼意思？」

　　「我沒────」

　　「我都看見了妳還想狡辯！」

　　「我不是────」

　　「看樣子有人學校待膩了。」

　　到底讓不讓人說話？她們很閒嗎，除了搞小團體找麻煩之外沒其他興趣嗎？當殺手會遇到難纏的人她已經習慣了，可難纏又麻煩的同齡人還是初見。又不能用以往的方式處理，她們怎麼玩不膩呢？

　　「我說了讓妳活的像空氣一樣，妳好像沒理解。」

　　米莉絲柳眉倒豎一掌拍在桌上。

　　「喂，回話啊！」

　　「要我活得像空氣一樣就請不要三不五時找碴，我自然會安靜過好自己的生活。」

　　她把音放低到只有米莉絲和小跟班聽得見的程度。

　　脾氣最差的小跟班自然嚥不下這口氣。她箭步上前揪住雷希緹婭衣領，就差沒把她從椅子上拉起。

　　面對殺意久了，這種程度就像小孩子的小打小鬧。

　　「接下來要動手打人嗎？」

　　「妳這不知天高地厚的────」

　　「好了好了，無論是吵架還是玩笑都要懂得適可而止。尤其旁人看來完全就像羅倫弗特同學帶頭欺負新同學一樣。」

　　突然出現的那由多拍了拍手把幾人嚇了一跳。米莉絲欲言又止似乎想說什麼，最後被跟班拉著離開。

　　「謝謝您替我解圍。」

　　「不客氣，這是我身為老師該做的。」

　　「還是有對此置之不理的老師。」

　　「我知道。學校這邊也在設法解決，得先辛苦你們一段時間了。」

　　校方有在積極處理相關事宜，但植入歷史的傳統一時之間很難立刻做出改變，頑固的貴族也不想放下無謂的尊嚴。總的來說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對了，諾爾同學。妳的入學資料有遺漏的部分，放學後麻煩來教師辦公室一趟。」

　　「好的。」

　　在教室這種耳目眾多的地方，雷希緹婭會好好扮演一位聽話的好學生，直到不必再裝下去為止。

　　✖✖✖

　　放學後雷希緹婭依約來到那由多個人辦公室。他正好整理完資料放進櫃子，桌邊已經備好一張椅子和一杯茶，儼然一副招待客人的氣氛。

　　「你是打算找我來喝下午茶嗎？」

　　「妳想的話也不是不行。」

　　拉開椅子後雷希緹婭一臉嫌棄。她不喜歡茶會那種輕飄飄的氛圍，也融入不了相關話題。她其實沒有外表看起來會和人相處，和別人待在一起除了官腔的話題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加上或許是打打殺殺慣了，待在太過平安穩的地方總讓人覺得彆扭。

　　「喏，這是托爾托我轉交的。」

　　雷希緹婭大致翻了一遍，是托爾承諾會幫忙找的工作。她以為托爾會忙得沒時間做這件事，想不到他效率意外的高，才剛說就整理了厚厚一疊資料。

　　「這就看完了？」

　　「不是很急的東西，我回去再慢慢看。」

　　「是嗎。他讓人今天一定要交到妳手上，還以為是急件。」

　　明明是隨時都能給的東西，又沒人催促他未免太急了。萬一為了這件事耽誤工作結果必須加班，會讓人覺得過意不去。也不知道工作繁不繁重，有沒有好好吃飯休息。

　　「哥哥他是不是很閒？」

　　「以他的職位應該說不上閒才是。」

　　聽見雷希緹婭的疑問，那由多回憶以往去找托爾的情況分析出答案。

　　「算了。不重要的事先放一邊，來談談我這幾天觀察出的結論吧。」

　　既然都來了她打算辦點正事，正好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也差不多足夠下結論了。

　　「我先說總結。羅倫弗特不是帶頭者，她是被某些想要狐假虎威的人利用。簡單來說她被當作方便好用的擋箭牌。」

　　羅倫弗特家有權有勢，學校又相當於小型社會，學生在內部處於封閉狀態，家長怎麼可能不利用這種同儕機會。如此一來渴望得到父親認可，天真又好騙的獨生女自然是一頭肥羊。就算之後發生什麼，只要全推給羅倫弗特說是迫於無奈才做的就行了。

　　畢竟以羅倫弗特家的權力確實可以做到這點。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那由多表現出既沮喪又為難還很無力的複雜反應。

　　雷希緹婭理解光靠一般教師很難解決眼下問題，不僅如此貴族們的話語和行動還會成為上層的壓力進一步重重砸在教師肩上，左右為難。

　　「下一步呢？」

　　「讓我想想。」

　　他眉頭緊皺左思右想最後靠在椅背上仰望天花板的燈，一看就是沒想出好對策。

　　「讓羅倫弗特醒悟察覺自己正在被利用不就好了？」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這才是苦惱的原因。貴族之間關係複雜背後都有各自的勢力，很難釐清家族與家族之間的關聯，必須蒐集更多有利證據，才能讓各自家族負起該負的責任，避免傷及無辜之人。

　　「要暫時靜觀其變嗎？」

　　「她們現在主要是針對妳，妳有什麼想法？」

　　「都是和兒戲沒兩樣的行為我倒是無所謂，重點在於我得忍受她們多久。」

　　她不是那種會任由別人不斷欺負自己還不還手的類型。倘若是短時間倒還行，但若這會成為常態她不介意自己解決。可一想到萬一會暴露身分又降低了動手的意願。

　　「妳別太擔心，我會和校方積極討論，找出能短時間解決的方案！」

　　雷希緹婭輕輕蹙眉，那由多不禁對自己讓學生煩惱學校的事而感到羞愧，渾然不知她的煩惱與此關聯很低。不過學校若能積極處理對目前和往後將要入學的平民都有莫大的幫助，她也能專注在自己的工作和活動上了。

　　回國後的生活要開始陸續規劃了，不能因為是學生就被絆住腳步，不要忘了自己的本業是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