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定蜀川 戲謔佞儒 鎮東南 重託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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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14
「主公此言,甚合天意---」譙周又搬出他那句曾斷送兩代舊主的名句,仍文謅謅說:「某夜觀星象,見紫微、太白芒聚於北,這乃旺祚之瑞徵,咱萬不可與朝廷違抝,否則除將招惹師出無名的必輸戰端外,亦會發生貽禍川蜀的災難;大將軍,下官講得---有道理嗎?」
劉備雖不再如同演義般為奪取益州而需與投機的政客眉來眼去,可也沒笨到現在就做殺此豎儒以快慰人心的傻事;展露那童稚但充滿親和力的招牌笑容後,他即轉向劉焉及州府諸將斬釘截鐵的道:「備此行目的,確是代天子向各位勸諭的---;年紀猶輕的聖上雖才剛開始問政,但極英明果斷,尤其是念及身為皇胄的劉州牧往日功勳,不希望因他一時錯怪導致兩邊妄動刀槍,只要叔叔願意隨我等返洛陽請罪,朝廷必對他和三名質子網開一面,同時赦免蜀中將士的盲從逆舉。」
「別信他胡扯,主公---」亦頗忠誠的劉璝終究顧及到老闆人身安全,便於一旁力諫著說:「小皇帝才幾歲啊,權柄還不是仍由這傢伙在把持著,您如果冒然回京,萬一他們不守承諾可如何是好?咱兵馬糧草充裕,肅清那偽朝奸佞之事尚大猶可為;還是讓我先擒拿大逆不道的譙周,待龐樂、李異的部隊來援時,就能夠剿滅這批夜闖州府的宵小賊黨!」
「劉將軍,你的話實有欠斟酌;」私底下對三將挺讚譽的劉備卻立即強硬反駁著道:「備自輔佐新皇登基時起便忙著征撫各地寇匪,政務皆為天子親臨攬裁,連元老大臣們都無從干預,豈可妄論由我把持權柄?招降董卓西涼叛兵一役,普天下誰不曉得聖上言出必踐,又何來不守承諾之謠傳揣測?將軍若指望鈞部挽救目前的局勢,對不住,別說我外面那幫兄弟不準,今日倘得不到州牧肯定的答案,某也絕不善罷干休!」
剛目睹劉備劍術的西川眾將士不由得一凜;是的,「戰神」封號果真名不虛傳,連首席猛將張任亦非他對手,不怒自威的人家倘欲藉機大開殺戒,園中這些單薄衛卒可沒把握能撐得到援軍至此------。
「玄---玄德,你確定老朽要是歸還了州牧職位---,並跟你回洛陽去,小皇帝---一定會手下留情?」那徹底喪志的劉焉忽怯問著說。
意甚誠懇的點點頭,再次收起「龍淵劍」入鞘中的劉備應承道:「漢室已積弱多年,聖上為了加快推動匡振國力的諸般建設,必對中郎的棄邪返正喜出望外;況且如今尚有西涼桀傲不馴的馬騰、韓遂兩處悍閥猶未平弭,我們若能避免過度內耗的損失,將來就可聚集更多力量去對付胡夷的侵略。」
劉焉此刻哪有心思聽他講這些軍國大計,只考慮到投降的身後事頻頻追問:「賢侄,老朽的意思是說---,朝廷真能饒了我滿門嗎?」
「請叔叔放一百二十個心---」縱然暗暗鄙視此人的德操,劉備仍先允諾說:「天子倘未幫您預先留一條後路,何必僅扣住了三位世兄卻不即刻處斬立威?如果您因隨備返京而有生命危險,我用全副身家替叔叔陪葬,如何?」
瞧他敢當眾慨許那必擔保存活的誓言,事實上已無從選擇的劉焉終於啞著喉嚨向鄧賢、冷苞、劉璝三將道:「你們---,全都退下吧。」
看現在情況已走至慘輸田地,這些府衛將士只好老實的後撤,任憑叛徒持刀押主公離開了保護圈;而始終仁慈的劉備一等大勢底定,方從譙周那裡接過束手就擒的行動對象,並和顏悅色的說:「請叔叔寬懷;備既敢開這口,便絕對保證您與寶眷的安全無誤。」
語畢,他又對群龍無首的蜀將與己方人馬道:「為了減低不必要的傷亡,咱就先傳令罷鬥,再召大夥仔細商量益州的未來佈局。」
帥幟既易,嗟訝的蜀將縱覺惶悚,目前也唯有乖乖聽話的份,於是一場本會嚴重耗弱漢室的宗族內戰,即在劉備與眾人努力下,用幾近和平的方式落幕;當然,那是待解除兩川戰禍,且由朝廷依他推薦派恩師盧植逕從漢中郡遞補這益州牧職缺後的事了。
儘管有別於演義中欺負闇弱劉璋的拐矇豪奪,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速平西蜀的劉備卻明白此間民意仍未盡服,倘不審慎應對,自己哪騰得出手專心去修理馬騰、韓遂那幫混雜羌騎的西涼兵痞子?幸好離長安之行還有數月時間,因此除了留徐庶、陳到、宗岳、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李嚴、李通協助新州牧穩定政權外,擅收人心的他更藉陞賞調沈彌、婁發、張魯、張修、趙韙、龐樂等將領赴洛陽候用,並讓逐漸接受「換老闆」事實的張任、鄧賢、冷苞、劉璝配合王累、顏嚴、任岐、陳超、賈龍諸舊臣,積極尋訪他簡札上所載的文武賢才,欲強化日後抵禦南蠻入寇郡境的國防力量------。
「想冒昧---請問大將軍,在下能否---也能免至洛陽任官?」祖籍巴西西充的譙周乍見自己亦列赴京名單中,便抽空向劉備怯怯的央求。
故作詫異之狀,心裡竊笑的劉備先把整疊公文朝案牘邊一擺,方裝親切的問說:「允南兄,這『瑯嬛閣博士』乃正四品大員哪;若非才高八斗的飽學鴻儒或士林景仰者,朝廷豈會輕易徵聘,您---為何不要?」
真是有苦說不出了;譙周原以為替此君弄垮了劉焉,對方必將益州大權交託,自己屆時莫道連升數級,不必再幹默默無聞的州府主簿,就算想搞個「別駕」職位應該都易如反掌,怎曉得劉備「賞識」過頭,竟請他去做那勞什子的「瑯嬛閣博士」,這一來可全盤打亂了預定計劃,京都宦海浮沉,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哪裡有再混水摸魚的機會?
「呃---,大將軍誤會我的意思啦---」心虛囁嚅的譙周隔了好一會,方鼓著勇氣又啟齒道:「因下官學識淺薄,卑微的名望亦非足堪擔此重任;何況家慈年紀老邁,萬一有啥不測,譙某豈不得終生悔憾?」
「閣下此言差矣---」為了令其難找有攪亂川蜀的推託藉口,離開座椅的劉備即安撫他說:「備素聞兄台少讀策典,精研六經,並通曉天文星象,除了尚未成刊之『仇國論』乃曠世巨著外,那正趕寫之『古史考』、『蜀本紀』、『論語注』、『五經然否論』諸籍均為震古爍今的文學瑰寶,遲早轟動士林,何來不堪擔任之虞?令堂齒齡縱長,但有尊兄照顧應能讓您了卻罣礙,而且日後若因此晉殿為臣,不是還可一舉光宗耀祖?」
趁著譙周舌頭打結,他又擠兌這適做學者且不擅辯的政壇泥鰍道:「其實依您學究天人的風采---,埋沒於區區西川不是大材小用?再說那日閣下如此幫我,備請朝廷破格拔擢也僅是略加回報恩情罷了;對有真本領的賢士,我倒是向來舉薦不遺餘力的喔。」
聽人家都講成這樣了,無言以答的譙周亦只能諾諾而退;不過他走出州衙廳門前,還是忍不住轉頭訥問的說:「大將軍,下官雖甚感謝您的提攜之恩,然而您---卻是如何知道我那些才剛要開始撰錄的書名?」
「先帝在位之日,非但委備兵權討寇,更叮囑我遍覓四方鄉隱能者;」劉備邊坐回疊滿待批公事的書桌,邊瞎扯道:「不過因己力有限,備便培訓了一組人散置於各州負責打探消息,允南兄是交代的重點物色對象,您在家裡幹偌大的事業,我怎會不曉得?」
猛打了個機泠泠寒顫,譙周當然相信權傾朝野的他必定具此能耐,所以恭揖後就乖乖回去收拾行李了;也幸虧信口胡謅的劉備誤打誤著,未來方得藉由這「反骨仔」嘴巴來警告陣營中的少數欲叛之輩------。
而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今雖已平定了西川,但甫從江東至此的他仍掛念彼界夷患問題;所以經過再三的衡量,劉備即召謀士龐統來商議說:「士元,先前聽你提到與揚州的山越頗有淵源,此事可真?」
不致擔心主公存疑的龐統因曾見他談過胡虜侵漢之禍害,聞言僅沉吟片刻,便微笑道:「他們現任的大頭目尚欠龐某人情,只要我吭一聲,相信仍可賣個薄面;主公,莫非您想用龐某影響力---去制衡蠻族?」
「你果然是備的知音---」斟了杯茶,隨手遞給龐統的劉備就笑著說:「蜀中既有元直襄佐恩師盧州牧,除了薊遼外,只剩揚州最讓我放不下心;陳元悌不擅與悍野越民打交道,軍師倘肯前往,備可高枕無憂矣。」
「主公寬懷,此事交給龐某處理吧;但叫統坐鎮淮揚,必令山越再無法侵擾我江東州郡一步。」極有自信的龐統便慨然允諾。
和對方杯子輕輕一碰,劉備心頭大定的道:「既如此,使蘸金斧的李異功夫和人品都還算不錯,明日宴後我會派他保護你到歷城一路上的平安;士元,咱東境門戶可全重託你了,備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一妥善解決了江東問題,俟再召見並「綁架」李權等益州豪紳進入他的富國列車,見絕不會懷貳心的盧植掌管州牧諸事皆已步入軌道,劉備又算算離那約定日期將近,即在這天復統三位把弟、徒兒孫策、郝先、管亥、劉焉父子、返京眾文武與蜀地官員們作別,要循漢中官道逕赴長安。
臨行之際,擔憂蠻兵會提前作亂的劉備便交代那奉駐建寧、牂牁、越雋郡之陳到、夏侯惇、夏侯淵、于禁、李典、樂進六將說:「這三處地勢最為要緊;若南蠻蠢動,望各位牢守之,備當火速撥軍援助。」
接著,他又向盧植鄭重託付道:「恩師,西川就勞您多費心思照看了;此乃咱往後掃除西南夷害的大本營,陳倉、陰平、劍閣更是朝廷運輸軍需的所經路線,待那修築工程完竣,您將是保衛疆土的頭號功臣。」
「孩子,你辛苦了---」由於軍務倥傯,忙碌的師徒倆其實難得有相聚空閒,此刻分手在即,對得意門生甚是欣慰的盧植便慨諾說:「老夫明白益州重要性,替天子殷勤治理乃臣下本分;倒是玄德身繫朝廷與萬民之寄望,長安一行務必為社稷善保有用之軀。」
語畢,這一向憂心國事的忠良又拉著他手道:「那馬征西與韓鎮西兩位向來是本朝頭痛人物,儘管已退兵,其反覆性格卻不可不防;玄德短短數年間挽崩裂頹勢於狂瀾中,證明你確負經世之才華,這遭倘能再為聖上解此邊禍,咱大漢方得過真正的太平歲月。」
「請恩師勿憂,西涼久萌叛意的兵馬雖悍勇,但素有猜嫌之弊,欲破不難;備等勘查驪山一事了結,再俟機永除馬、韓二害。」劉備極具自信的說。
待叮嚀完徐庶、宗岳、李嚴、李通用心襄佐州務後,拱手作別的他就領著同返一行人踏上了回京之路,直奔那已恢復平靜的漢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