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門戶 于吉點津 託遺孤 孫堅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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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07
輕聲歎息著,悲憫之意油然而生的于吉雖有些不忍心,卻也不做任何的表示,僅旁觀的問道:「沒錯,這是你差點便得研習的本教無上伏魔心法;當時因故雲遊的為師原本想返回就教汝此術,誰料你圖謀不軌,居然趁我不備偷盜經書逃匿無蹤,其實你的造詣還遠遠不夠,勉強參修只會磨耗了真元,你最近可有『泥丸宮』難以鎮攝的病症?」

頭疼到已跪於地下發抖的許昌不禁顫望著問他:「你---你怎知道?」

「『太平清領書』乃我道家循天地陰陽運行所悟創的典籍,最是講究清靜無為、捨慾養生;你滿腦子都在籌劃如何攀權附貴和魚肉百姓,早違犯了真經序訣裡的大忌諱,強練必損靈台之氣。」于吉解釋著說。

許昌萬分駭異中愈想愈驚,又想到從盜取之日起仗著所學欺男霸女和蠱惑蟻附災民謀叛的惡跡,終於拜伏的道:「弟---弟子知罪啦,求恩師---求恩師寬宥。」

「你大錯久鑄,現在---恐怕連為師亦救你不得了;」他畢竟是從小一手拉拔的鍾愛徒弟,念舊的于吉還是趁其伏誅前點引了一條明路說:「但你若能勸告部屬歸順以減輕業障,為師的於閻羅殿上必設法替汝求情。」

惡灌滿盈的許昌明白自己大限已至,即強忍痛楚的起身對賊兵道:「三軍---三軍聽令,我因鬼迷---鬼迷心竅圖僭---帝位,方唆逼爾等隨我造---造反;我死之後,你們須儘速投降---力求赦免,不得---有誤!」

萬餘寇眾瞧撲朔迷離的戰局最後居然演變成如此結果,也早已軍心浮燥,均面面相覷的不敢作聲妄動;許昌亦不再多說什麼,一拋去手中的兵刃,便解開僭越的「黃金瑣子甲」,又面向自幼栽培的師父低頭蘶顫顫下跪。

見他是真誠悔改,于吉在接連喪徒的淚眼迷濛中,已走上前去輕撫著大弟子脫盔的後腦勺說:「好孩子,安心去吧;待你滌清了一身罪孽,再重入我門牆修行。」

這「陽明帝」聞言大喜,再不猶豫的朝慨諾恩師磕頭示謝;而當七孔早滲血的他叩拜第三次時,終於結束他為惡的一生------。

那端,已俯在父親身旁嚎哭的孫策發現他尚有一絲氣息,忙爬至法力高強的于吉腳邊哀呼著道:「於老師,懇求您---快救救我爹!」

先把已然斃命的許昌屍身放置好,于吉見包括剛甦醒的孫太君等群豪皆已聚至「江東虎」周圍,就扶起了孫策溫語勸慰的說:「大公子,孫文臺將軍命中注定須遭此劫數;貧道的本領有限,你務必要看開點------」

「您可以的---;四怪如此神通都不免被尊駕一舉鎮收,我相信法力高強的您一定有辦法救回爹爹,於老師,求您發發慈悲好不?」不死心的孫策又哭求道。

面有不忍之色的于吉剛要另行開釋他些什麼,忽聽已由孫太君、趙霖合力攙偎並迴光返照的孫堅於背後朝長子輕喚著說:「策兒,莫要再刁---刁難道長了---;你過---過來,為父有話---要對你講------」

「孫大哥,對不起,我竟害得你身受重傷;」心懷愧疚的趙霖看他遍體血創交錯,即啜泣著道:「其實,我真的不值你這樣付出------」

不在乎會牽動額頰上那兩條深可見骨的絞痕,孫堅咧嘴一笑的說:「霖妹子,我想保---保護妳,便如同妳剛才---不顧一切保護他一樣---,這是我心甘情願,妳無須---無須自責;儘管今天---再看到你時,我已曉得你心---心有所屬,但孫大哥絕不後---後悔------」

頓了頓,他又轉頭向復返的長子道:「伯符,為父離開後---,你雖然就是咱---咱孫家的繼承人,卻---卻不可任性擅斷,凡事---均要尊重奶奶的意見,切莫---違拗忤逆;劉大將---將軍既對你---青睞有加,吾兒務需傾力---追隨,將來好博個---封妻蔭子的功名。」

「堅兒,娘不准你講如此喪氣的話---」和他總是已有三十幾年的母子親情,汪蝶強忍住淚水的安撫說:「咱立即去找董君異來,『拔墘先生』他必定能救你!」

「來---來不及啦;既連於老師也---已束手無策了,董---董神醫便算從那會稽郡的---候官縣趕至,孩兒亦難逃---此關---」頹然搖搖頭,明白大限將至的孫堅迷茫著眼神喃語:「不過這樣---也好,否則時日一拖長---,我怕---怕自己將成為---第二個『陽明帝』------」

于吉不禁又暗自輕嘆,接著就返身對那正讓童淵及三名把弟圍扶的劉備問道:「將軍無恙否?因天柱山左老兄一直要我多關照你這熱心腸的傻小子,貧道才將『太乙仙身術』轉授於尊駕,想不到你未曾佐藉傳國璽的煅修,為了救人竟即運淺薄『仙元勁』對抗四象裡的青龍,甚至南天門的『鎮殿元帥』楊戩;若有甚意外,玄德如何對得起天下蒼生?」

語畢,他便趁著助牽臂腕時把一道真氣灌入其體內,並指導「鬥仙」秘訣的說:「以弱擊強原無不可,卻得先凝聚所有勁勢方攻敵人不及護衛之虛空處;此雖為戰陣兵法要點,但以之應付超越凡輩的對手,道理亦同。」

經由那股著實受用的柔和氣息繞行了脈絡數周天,劉備本來慘淡的蒼白面容頓時還原成紅潤之色;半響後,功力盡復的他就執晚輩之禮揖謝著道:「多謝於老師費神相助;您剛剛教訓得是,備將謹記在心。」

「傳聞玄德平日常勸諭部屬們要珍惜有用之軀以報國恩,自己倒也得言及履及才是喔---;去吧,探望過孫文臺並招降了眾賊兵,你這趟江東之行即大功告成了,能放手和那兀在酈山『秦皇陵』中為非作歹的討厭傢伙做一個了斷。」對謙恭的初見劉備其實印象甚好,捻鬚微笑的于吉便叮嚀著說。

沉吟一會,這連番失去徒弟的慈祥老者又望向子龍道:「娟兒與你的事我都清楚了;趙將軍務須保重,以襄佐玄德振興社稷。」

「請於老師寬懷;雲得遇明主,性命不要亦矢志追隨,除死方休。」儘管回答得十分豪邁,諾揖的趙雲乍見未婚妻授業師父親臨,鼻尖還是微微泛酸。

聽他開口講出那個「死」字,于吉心中忽萌不祥之兆,但一時卻又想不到什麼安慰詞句,悻悻然間就對五人揮別的說:「這裡大事既已完結,貧道也該前往會稽了:那邊不久將爆發疫瘴,我怕君異忙不過來。」

「老師此去---可見得到郭太守嗎?」劉備聞言忙開口探問。

「郭異麼---,玄德找元平何幹?」然而畢竟是化外高人,像亦懂猜心術的于吉隨後馬上明白他意思,即笑道:「嗯,你是想請那世居彼郡的全柔、賀齊、鍾離牧發揮所長協治揚州;這件事易辦得緊,待我向郭元平轉達你的口諭,再尋隙邀那三位提早出仕吧。」

等目送他化作為一抹祥彩消失於天空,雖十分惦記著孫堅狀況,不過明白輕重緩急的劉備還是把握住敵軍渙散契機,先朗聲勸服這全為良善子弟的一萬八千名流寇;已沒主心骨的他們見此君既能與聖獸青龍抗衡,又聽人家保證說一定會赦免以往罪責,再無任何威脅之餘便迅速選擇了棄械歸降。

仍託把弟們先率眾進行整編工作後,他也已來到那快油盡燈滅的「江東虎」身邊;才叮囑完長子恪守本份的孫堅勉強擠出些微笑,方對這可敬的情敵說:「玄德---,伯符和她---就交給你了---;我曉得閣下有---識人之明,絕不致虧待了孫家---孫家舊部,因此亦不再說甚---客氣話啦,策兒生---生性剛毅,盼你多加---多加照看------」

「文臺何出此言?」劉備瞥了瞥一旁的哀慟孫策,即慨允的道:「莫說伯符賢侄英勇果決,義公、德謀、公覆、大榮及君理等諸文武皆乃難得的治世良將,便連那叔弼、季佐、仲謀等小輩也均是後起之秀;備正求之不得,焉有排斥冷落之理?你放心,只要他們願意為朝廷效命,某必破格重用之!」

顯露欣慰的笑容;孫堅待向趙霖瞧罷最後的一眼,就了無牽掛的說:「輸給了---你,孫某雖敗---猶榮;你千萬---別辜負了她------」

語畢,這位本盼藉著紛擾局勢橫掃揚州以圖天下的一代豪傑,即在闔起黯淡目光剎那,提前離開了漢末這漸趨穩定的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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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河」畔,幽靜的潺潺清澈溪水不僅環繞過「天鐘山」秀麗山麓,亦流經剛座落岸濱且墓草翠綠的孫堅新墳;而此刻,正和陳瑀及江東群豪辭行的劉備除剛應諸將請求,留下終於回到家鄉的馬忠駐錫此間教導官兵神妙箭術外,便仍領原班底偕邀順路回武陵郡的沙摩柯及踐諾「小霸王」,在跟那同為轉世母親卻無法久聚的太君話別。

「老夫人,備已經知會了州牧逐按軍功授與貴屬晉升的職銜,伯符則等入京面聖後另行賜封名爵---」他朝前輩子親生媽媽恭敬的揖稟道:「至於仲謀、叔弼、季佐,就待他們年紀稍長些再視其能擇優擢錄;您府上若有任何需求,直接向此地的陳太守吩咐即可,或捎信來并州上黨告訴晚輩一聲。」

悽然一笑,她體內的汪蝶非常清楚現在決不能感情用事,便冷峻的回禮說:「大將軍太過客氣了,我家中雖人丁浩繁,卻薄有微產可資餬口;老身極感謝尊駕於孫氏的提攜之恩,但那些額外眷顧---,就免了吧。」

瞭解媽媽一來是為避嫌,其次是要幫自己鎮住久隨孫堅的這批悍將,所以劉備僅順著她話語諾答,也不再迫使母親接受什麼餽贈;反而是強掩鬱色的童淵忽問開口道:「於神仙臨走前提醒玄德需赴驪山了結一件攸關社稷的潛蟄禍害,不過童某素知那名頑敵甚難對付;孫太君精研多種武學,且門下將材濟濟,未審屆時可助咱一臂之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