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排練

健身結束，兩人並肩走在路上，心裡有些依依不捨，不想太早分開。
「對了，下午有兩本書沒借到，我剛好有，你要去我家拿嗎？」昊天問。
「好啊！」這時兩人走到便利商店前面，雲漢問：「要不要喝個豆漿？」
「嗯。」昊天點點頭
「我去買。」
雲漢走進店裡，買了兩瓶無糖豆漿跟兩手啤酒，放進背包裡。

兩人回到昊天的樓中樓套房，昊天開了門讓雲漢進來。
「請進，當自己家。」昊天隨手打開音樂，然後看著雲漢脫了鞋後直接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把背包裡的啤酒冰進去。昊天愣了一下，心想：這人也太當自己家了吧！
「你家好漂亮，魚缸呢？你不是有養魚？」
「小時候養的，後來就沒養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喝著豆漿。
「我女朋友昨天跟我分手了。」雲漢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啊？什麼？」昊天不太確定自己聽到什麼？
「我說，我女朋友昨天跟我分手了，她是我高中學妹，本來想說等她考上台北的學校，我們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結果她要去台東。她說距離太遠她沒有信心，就跟我分手了。」雲漢無奈地說。
「所以你才買啤酒？」
「被發現了。」雲漢不好意思地笑了。
「失戀最大，我陪你喝。」昊天起身去拿了啤酒，開了一罐給雲漢。
「謝謝，你呢？你有女朋友嗎？」
「嗯……，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也很珍貴的人。」
「喔？」雲漢沒有預期昊天會這麼回答，他思索著措辭，問：「前女友？初戀情人？該不會是青梅竹馬吧？」
「嗯，都是。」昊天害羞地笑了笑。
「靠，不會吧？」雲漢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媽以前在補習班工作，班主任有個女兒，大我兩歲，我們每天一起寫作業、一起玩，長大後很自然就在一起了，後來她大學畢業要出國唸書，就分手了，現在還是很好的朋友。」
「有照片嗎？」
「嗯，你看。」昊天拿出手機，打開曉玫傳給他的照片。
「哇！很正耶，跟你很配，你該不會在等她吧？」
「沒有啦，反正就……，她先專心唸書，我也專心工作，等她畢業回來再說吧！」昊天有些害羞地笑了。
「好浪漫喔！可是她不在身邊，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還好啦，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孤單？而且我們平常有空就會傳訊息、打電話，她回來的時候也會吃飯見面，這樣就夠了。」
「也是。那你是怎麼進到演藝圈的？」
「高中的時候在餐廳打工，遇到阿秀導演，被她找去拍廣告，然後又拍了MV跟電影。後來認識張姐，帶我進唱片公司組團，沒想到一年就解約了。沒多久張姐跳槽又把我找去，我就一邊唸書，一邊打工、試鏡，好不容易接了一部電影，拍一拍竟然停拍了，還好又接了《小島漫遊》，然後就一邊出外景，一邊試鏡、客串，才終於等到《旋律與詩》，我都入行快五年了 。」
「辛苦了，你這呢，就叫做『懷才不遇』。」雲漢說道。
「呵，」昊天無奈一笑，搖搖頭說：「你知道嗎？懷才不遇最大的陷阱，不是不遇，是不才，明明不才卻自以為不遇，就只會浪費時間而已，不才的人就算有遇也撐不起來。我啊，根本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才。」昊天喝了一口啤酒。
「你有！你有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我們一定可以的！」雲漢斬釘截鐵地說。
「謝你！一起加油！」兩人碰了啤酒罐互敬，昊天接著問：「你呢？放著好好的飯店不要，跑來這圈子幹嘛？」
「來玩啊，我知道我總有一天要回去搞飯店，所以要先好好玩一玩，看看自己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可是如果你紅了，卻要放棄演藝事業回去接班，不是很可惜嗎？」
「不會啊，如果我真的紅了，就表示我已經達成目標，可以畢業了。你呢？你的目標是什麼？」
「老實說我原本只是來打工的，沒有很想當藝人，後來拍了電影才覺得有趣，想要留下來。至於目標，當然希望可以多累積一些作品，不管演戲也好、唱歌也好，都能有個代表作被大家記得，這樣就夠了。」
「那演戲跟唱歌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好難選，我覺得演戲跟唱歌不太一樣，當一個演員必須不斷成為別人，但是當一個歌手只能成為自己。如果真的要選，應該是歌手吧！你呢？喜歡哪一個？」
「演戲吧！我唱歌太緊張就會忘詞，唉。」雲漢想起自己在選秀節目上出糗的往事，不禁歎氣。
「喔！我知道我知道，你被淘汰的那集我有看，你整個人當機愣在台上，超慘！」
「不要說了！那是我一輩子的陰影啊！」

兩人一直聊天，一直喝酒，明明才第二次見面、第一次相處，卻像認識了一輩子，喝到最後兩罐時，兩人都有些醉意了。
「欸，演藝圈是不是很難談戀愛啊？」雲漢問道。
「你說對了，我們平常除了工作，還要維持形象、照顧粉絲、躲狗仔偷拍、被酸民罵，如果談了戀愛，一個不小心就會炎上，很麻煩啊！」
「那朋友呢？這圈子可以交到真心的朋友嗎？」
「朋友喔？怎麼說呢？你小時候參加過營隊吧？一大群陌生人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玩遊戲，很快就熟起來，可是結束後，就結束了。我們的工作有點像跑營隊，你會認識很多人，有家的感覺，但每年幫你過生日的人都不一樣。加上這一行競爭激烈，八卦又多，想要交到好朋友，大概也需要一點運氣吧！」
「嗯，那我很幸運，現在就遇到一個了，我們一定會成為好哥們。」雲漢說。
「嗯，沒錯，好哥們，乾了！」昊天拿著啤酒罐與雲漢乾杯。
「欸，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如果你是女生我一定追你！」雲漢伸手攬著昊天，頭靠著他的肩膀。
「嗯，」昊天用力點了頭，伸手捧著雲漢的臉，說：「我也覺得你很可愛，可是如果你是女生，那你就不是你了，我們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喝酒聊天。」
「喔，你說對了，如果你是女生，或我是女生 ，我們就不能這樣混一整天，我也不能來你家了，對吧？」
「沒錯、沒錯。」
兩人看著對方，臉靠得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對方的鼻息，然後兩人額頭相碰，緩緩躺下。

隔天早上，陽光照入公寓，地板上的兩人一同醒來。
「早安。」雲漢睜開眼，看著身旁的昊天笑著說早。
「嗯，早。」昊天打著呵欠，揉揉眼睛，應了一聲。
突然——
「啊！」兩人同時大叫，從地板上彈跳而起，不約而同檢查了身上的衣服，還好衣褲俱在。
「你、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雲漢看著昊天，一臉擔心地上下打量他。
「我沒事，」昊天皺著眉頭，按著太陽穴，又說：「不對，你問我這個幹嘛？我都沒問你了！」
雲漢有點尷尬，摸摸脖子，別過頭去，小聲地說：「就，這種事很難講齁，問一下比較，有禮貌。」
「好，夠了。」昊天舉起手阻止雲漢再說下去，說：「我去洗澡，你，自己看著辦。」
「那我把這邊收一收就走，不好意思打擾太久了。」雲漢撿起啤酒罐，問：「請問回收要丟哪裡？」
昊天抓抓頭，回：「呃，算了，我來收就好，你去洗澡吧！」
「可是我沒有衣服了。」
「先穿我的，我等一下拿給你。」
「好，謝謝。」雲漢往浴室走去。

昊天坐下沙發，撿起抱枕抱著，看著滿地啤酒罐，想起昨天兩人一整天的相處，忍不住笑了。好開心，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雲漢的存在與陪伴，讓他好開心，所以剛才，當他聽到雲漢說要離開時，他才會那麼想把他留下來，就算有點尷尬，也要把他留下來。

雲漢心慌意亂地走進浴室，脫了衣服，走進淋浴間，看了架上的洗沐用品，直覺地按了洗髮精聞了聞，然後又按了沐浴乳聞了聞，茶樹、薄荷外加一點木質香氛，這就是昊天身上的味道嗎？昨天，他們在排練室做雙人伸展操時，他隱約聞到昊天身上淡淡的香氣。

「陳詠斌莫名地喜歡張定弦的味道，這就是性吸引。」

妹妹雲絮說過的話突然閃進腦海。
SHIT！雲漢打開蓮蓬頭，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兩人輪流洗過澡後，一起坐在餐桌前，各自低著頭滑手機，安靜地吃著昊天準備的早餐，對比昨天的熱絡，此刻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兩人的心頭都上演著無法公開的小劇場。

這樣好嗎？真的可以嗎？是不是有點「超線」了？
可是導演說要打開界線，培養感情跟默契，所以，應該還好吧！

突然，兩人抬起頭同時開口。
「呃……」
「你先說。」昊天別開視線。
「嗯，早餐很好吃，謝謝。」雲漢隨意起了話題。
「那就多吃點，整盤吃掉。」昊天把自己盤裡的一片雞胸肉放到雲漢盤子裡。
「好。」雲漢端起盤子，假裝咬盤子，說：「嗯！盤子也很好吃。」
昊天被逗樂了，笑著說：「吃盤子要加錢喔！二十萬。」
「這麼貴？」
「嗯，傳家之寶。」昊天正經地說。
「真的假的？」雲漢拿起盤子看一下底部，說：「明明就IKEA的。」
「隨便講你也信。」
雲漢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轉移話題：「我們今天要幹嘛？」
昊天拿出放在餐桌旁的劇本，一邊翻著一邊說：「就……，等一下一邊順劇本，一邊把他們兩個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情列出來，下午就跟著他們的散步路線出去走走，等五點多比較涼了再去打球。」
「好。」雲漢笑了，像期待一段旅程。
「還要咖啡嗎？」
「好。」
昊天幫雲漢到了咖啡。
「要吃水果嗎？冰箱有芭樂。」
「好。」
昊天起身去切芭樂。
「對了，你有經紀人嗎？」
「還沒有。」
「那要不要來我們公司？老闆很願意栽培新人，經紀人雖然有兇，但人還滿好的。」
「你是說張姐嗎？」
「噓，不要跟她講，她最討厭我說她壞話了。」
「好。」雲漢笑著回答。

好。
寫作是一趟往外看，但是往內走的旅程。
演戲也是。
愛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