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天花板上的暖光洗牆燈讓整個房間像潑了一層雞蛋液，冷氣從空調里徐徐流出，噴在老劉的後腦勺上。不知不覺，自接手這份閑職以來已經過去了五六個年頭，白髮瘋長，頭皮上的黢黑草地不復返，多年的酒精攝入讓他總是在凌晨醒來，去計較網路紙牌遊戲無意義的輸贏。
對面一個順子終結了牌局，老劉靠在辦公椅上說操你媽，這聲咒罵像落單的流星劃過嘴角，消解在大氣層中。
忽然有人敲門，是個乖巧的女聲，放她進來后，老劉認出是她女生宿舍的宿舍長之一。女孩著急地說：「老師，馬萱肚子疼。」
所有學生都叫他老師，儘管他一天書都沒讀過。
「什麼原因？」
「不知道，我要帶她上衛生所。」
「你知道現在幾點？」老劉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陽穴，牆上的圓鍾指向兩點半，正是他睡回籠覺的時間。
「馬萱得去衛生所。」
「哪個衛生所現在開門？我這裡有盒感冒靈，拿去喂她喝兩口。」
「馬萱她是肚子疼。」
「我知道，你們女的成天不就那點破事么。」
幾番請求無果后，女孩執拗的眼神暗淡下來，拿了感冒靈要走，老劉又說：「等下，這個好不好看。」
老劉把遊戲窗口縮小，展現出電腦壁紙，是一個趴在海灘上的金髮裸女，胸部壓在細沙上，圓滾滾的側乳格外突出。短暫的驚愕后，女孩皺起眉頭，說老師那我走了，便慌張地快步離開。老劉關掉電腦，剛想躺上床，敲門聲又不期而至，他嫌惡地嚷道：
「進來。」
門縫露出一個小腦袋，張望好一會兒才敢踏進這個房間，乾爽的冷氣撫過肌膚，與悶熱潮濕的宿舍形成鮮明對比，他竟因此呆住，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幹嘛呀？」老劉問。
男孩生著一副成熟的大人面孔，身形和嗓音依然屬於孩童，十足像個侏儒症患者。他想了一會兒，磕磕巴巴地說：「舉報……我要舉報……」
「舉報誰？」
「李廣信，他們逃出去上網。」
「你叫什麼？」
「鄧雙全，七年級三班。」
「又是初一的。」老劉嗤笑兩聲，「好，我知道了，回去睡覺吧。」
「老師你別說是我說的，千萬別說。除了李廣信還有唐家晉，還有李鵬……不對，魯鵬，還有……」
「知道了，回去吧。」
鄧雙全點點頭，念念不舍地退回暑氣逼人的室外，關門之際，他擔憂地看了眼正脫衣服準備睡覺的老劉。

陰森的彎月高懸夜空，連隔壁鎮半年沒見的的好姐妹都來了，早年得益於二姐夫的人脈，龔瑤認識了許多心狠手辣的朋友，她們的身體紋著奇形怪狀的酷玩意，大片大片的，屁股上，乳溝里，陰唇邊，她們也穿刺著各種各樣的釘子，留著比指節還長的指甲，遭它劃出血的人，必然會被那一雙雙涂著深厚眼影的眼睛烙下除不凈的恐懼。然而今晚她們都來了，因為龔瑤的狂怒而聚集一堂，騎著閃著霓虹光的女式摩托，高聲吼著粗淫之語，連涂書彩都感到幾分戰慄。
她們在一間旅館的雙床房裡，三四個肥瘦不一的身影，包括涂書彩在內，有的躺在被褥上，有的坐在電視柜上，龔瑤揪著周佳琳頭髮進門的一剎那，她們全都歡騰起來。
為首的綠頭髮女孩說，就她一個？就她配把我們都叫來？
一旁的唇釘女孩說，玩得開心就好。
在龔瑤的命令之下，涂書彩拿起手機開始錄像，綠頭髮女孩一個高抬腿踢腳擊中周佳琳的鼻子，地毯像下棋似地綻開幾顆暗紅的血點，周佳琳像一只被弩箭射中的飛鷺短促地慘叫，龔瑤踩著她的小腹，像扯麵餅一般試圖撕開衣服，卻由於力氣太小，任憑怎麼使勁都撕不掉，唇釘女孩走過來，她有著豐碩的體型，厚實的臂膀，瞅准衣領上的一個缺口狠狠地扒開。
「求求你們……不要這樣……」
「哎喲，不要這樣——」龔瑤捏著嗓子模仿她嬌弱的聲線，隨後恢復平常的聲音，「賤貨還裝，敢做不敢當！」
綠頭髮女孩摘掉周佳琳的內衣，扁平的乳房因掙扎而不規律地晃動，像兩隻抹了油的碟子。龔瑤又與唇釘女孩左右開弓，一同脫下她的褲子，腿根的內褲是最後的遮羞布，周佳琳緊緊捂著它，無論誰來都掰不開她的手。
唇釘女孩用壯實的手掌扼住她的頭，另一只手拼盡全力抽她的臉，鼻血涌得更猛烈了，她終於吃不住痛而鬆了手，龔瑤趁機拽下內褲。涂書彩打開手電筒，把鏡頭湊近她的下體拍特寫，幾秒後轉移到龔瑤臉上。龔瑤說：
「你們看，亂勾搭男人的下場。」
「不是……我解釋過了……我跟李廣信什麼都沒有！」
「噢？那兩個人卿卿我我在幹嘛呢？」龔瑤踢了她一腳，「我問你在他媽在幹嘛呢！」
「他……他問我要不要……」
「問你什麼？」
「他說……他要去接我妹妹放學……」
「非親非故接你妹妹放學？」
「我發誓……真的……」
「我明白了，他是把你妹妹當小姨子了吧！哦喲，真體貼啊，女朋友的妹妹可得好好照顧。」
「不是！不是！」
綠頭髮女孩說：「喂她喝酒。」
唇釘女孩不知從哪掏來一瓶啤酒，瓶身上蒙著一層水珠，她用嘴咬開瓶蓋，將酒倒在周佳琳一絲不掛的胴體上，整個房間瀰漫著劣質的麥芽味。唇釘女孩在她雙腿間蹲下，蠻橫地把瓶嘴塞進她的陰道里，大家快活地歡笑起來，紛紛跑到涂書彩面前搶鏡。
綠頭髮女孩走到床上，向鏡頭展示自學的舞蹈，周佳琳哭泣著往門口爬，啤酒瓶依舊固定在下體，玻璃摩擦地面的聲音引起了她們的注意。龔瑤握住她的腳，把她拖行到衛生間，蜿蜒的血跡像一條長蛇。
「錄好了沒？錄好了發QQ群里。」龔瑤說。
涂書彩並沒有跟進廁所，她照著龔瑤的指示做，過了一會兒，消息提示音接二連三地響起，門把手上倒映出一張血臉，周佳琳正無比絕望地看著自己。

旭日東升，晴空掠過幾聲鳥鳴，大降溫的第一天，羅銘懷耐不住涼風，雞皮疙瘩迅速擴張至全身，他跟唐家晉一行人靠在牆上，沉默地望著樓下吃早餐的學生。門被拉開，李廣信從宿管的房間里走出來，用牙籤剔著齒縫，舒服地哼唧兩聲。
「怎樣？」魯鵬問。
「吃了老劉一只滷雞腿。」
眾人露出羨慕的表情，羅銘懷發自內心眼饞，彷彿剛吃完雞腿的是他，八角和桂皮的香味還在鼻孔里繚繞，想到稍後去食堂只能吃味同嚼蠟的白饅頭，他便瞬間失去了食慾。他在鎮上的黑網吧度過了一整夜，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熬夜，他被迫坐在李廣信身後盯著無聊的遊戲畫面，每當李廣信殺敵，他就要跟那群人一起鼓掌稱讚，直到一個小時前才昏昏沉沉地出來，得以重見天日。
李廣信吩咐一個跟班道：「去二零七找一個叫鄧雙全的人過來。」
跟班屁顛屁顛地跑開，唐家晉問：「那是誰？」
「打小報告的。」
「啊？」魯鵬忍俊不禁，「還有這種事。」
「樂死我了，我都以為老劉在開玩笑。」李廣信坐在樓梯上，翹起二郎腿，「等下他來了，每人都要搞他一下啊，不要客氣，誰對他客氣就是對我不客氣。」
「信哥，我絕對玩死他！」
「小事，別這麼激動。」李廣信掏出煙盒，開始抽今天的第一根煙，「群里的視頻你們都看了吧。」
「信哥……」
「龔瑤真他媽腦子不清楚。」他嘴裡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到時候別人真以為我跟她是一對……操，有件事忘跟你們說了，她昨天下午又在我抽屜里放了盒避孕套，我真他媽想揍她。」
魯鵬臉上堆起笑容：「信哥，不說這些了，說說你操逼的事吧，我們都想聽。」
「你們想聽什麼？」
「怎麼樣能做得久？」
「我不算久，但二十分鐘沒問題，記住剛開始插的時候別讓女人坐你上面，她動幾下屁股就能讓你射，一定要讓她躺著，自己跪著，保留主動權，想射的時候就捏大腿，或者胳膊屁股都行，哪裡容易痛就捏哪裡，有口腔潰瘍的話最好，使勁咬，一痛注意力就分散了，自然更持久。」
魯鵬嘿嘿笑：「這樣幾年下來全身估計青一塊紫一塊。」
「你懂個屁，小處男。」
樓梯下傳來腳步聲，鄧雙全被那個跟班領上來，害怕地看著李廣信。大家自覺地開始行動，先是唐家晉，一腳把他踹得乾嘔起來，魯鵬則啪啪地扇了他足足十個巴掌，兩個跟班又各補了三個巴掌，鄧雙全蜷縮在牆角，滿臉紅腫，驚恐地抽噎。
輪到羅銘懷，他走過去，呆若木雞地站著。李廣信催促道：「快點，搞完我還有其它事。」
羅銘懷花了好久憋出口水，呸地一聲唾到鄧雙全臉上，白晶晶的唾液像蝸牛一樣慢慢爬下去，沉沉地砸進他外套的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