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戰

周一，晨。

巫恆載以一副快哭的臉出現在班上。

眾多女生圍繞著嚴律的座位，機哩瓜啦地詢問嚴律的身體狀況。

嚴律回應眾人的空檔，瞄到了恆載的臭臉。

（……他那天是跟曾慶甫一起離開醫院的吧？）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碰一聲，教室門被衝開。

「唷～巫恆載，早啊。」

頭快頂到門框的慶甫提著書包悠閒走進來。

恆載頭一卡一卡地撇開，額頭上冒出無數條斜線。

「幹嘛啊，還在宿醉啊。」

慶甫輕拍了一下巫恆載的肩膀。

「嗚──」

恆載摀著嘴淚奔出教室，飆向廁所。

「嘔──」

他把早上的鮪魚三明治全吐出來了。

「唔……一看到曾慶甫，宿醉的噁心感又回來了……誰、誰想得到那竟然是酒……」

他撕了一段廁紙，擦了擦嘴巴，一回頭──

「哇、哇啊！」

他被慶甫的超近距離喵喵臉給嚇坐在地上。

「在吐啊，真沒用。」

慶甫說完迅速把臉抽開，接著雙腿岔開在與他身材超不相襯的小便斗前小便。

巫恆載好不容易忍住了又湧起的吐意，滿臉斜線嘆了口氣後，步履穩健地走向廁所出口。

「等等！」

慶甫堵在門口。

「你、你到底要幹嘛啦！」

恆載雙手握拳嬌喊。

「前天不是說好了嗎？數學作業啦。」

慶甫挖著耳朵說。

恆載深吸了口氣，吐掉。

「我拒絕。」

他奮力從門框和慶甫之間的縫隙擠出廁所。

「什麼嘛，虧我還請你吃燒烤。」

慶甫像跟屁蟲黏在恆載背後，走廊上的男男女女都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們。

「燒、燒烤應該是我幫你擺脫那個褐髮女生的謝禮吧。」

慶甫雙手於後腦交叉，嘟囔：

「哇靠，你還真說得出口啊，虧我那天還跟你說了那麼多嚴律的事情。」

恆載吞了口口水。

「既然這樣……」

慶甫深吸了口氣，然後用老虎般的嗓門大叫：

「喂喂喂！所有N大附高的人聽好啊！巫恆載這阿宅想追嚴律阿！想下注他被狠狠打槍的現在來找我啊！賠率是一賠二啊！」

恆載歪著眼鏡和嘴環視著被慶甫嚇到的師生們……

「傲嬌的女人究竟會怎麼打槍阿宅咧？！大家快來下注喔喔喔──」

「嗚哇哇！」

恆載用頭頂著慶甫的背衝到了屋頂。

「哇哩咧……你哪來那麼大力氣啊，真是的，衣服都被你弄皺了啦………」

無視慶甫的抱怨，恆載握著屋頂的欄桿不斷喘氣。

「好啦～只要幫我寫數學作業，我就不跟人家講你喜歡嚴律啦。」

「笨蛋笨蛋笨蛋！就說我沒有對嚴律有非份之想！為什麼你就是聽不懂呢？！」

恆載雙手像哆啦Ａ夢般瘋狂擺動。

「哼，這是還敬你那天『人身攻擊』的謝禮。」

完全不知對方在說什麼的恆載，皺起鼻頭。

「被你灌醉（？）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老媽說我被一個『綁著頭巾的粗獷男』抬回家！多尷尬啊！雖、雖然之後老媽流下了眼淚說『小載終於像個男人能品酒了』但、但都是因為你！害我吐個半死！這筆帳我一定要跟你──」

「啊──對了，你欠嚴律一個人情，是吧？」

恆載瞬間閉嘴，嘟起的上唇不停抽動。

「你、你怎麼會知道……」

「人在發酒瘋的時候會說出些藏在心裡很久的事呢。」

慶甫露出奸詐的表情說道，恆載倒抽了口氣，開始結巴：

「我、我……那、那個……其實……」

慶甫手肘靠在欄桿上，俯視著不斷湧進校門的學生。

「真不愧是完美扮演著『超級好學生』的女人，真可憐，你也被她『擄獲』了，她竟然還會讓你覺得欠她人情啊……」

恆載感覺慶甫這話就像一盆冷水澆在自己頭上。

他看著慶甫一陣，閉上眼，轉頭，走向門。

「喂。」

慶甫叫住了恆載。

「我來幫你還她人情吧。」

定住的恆載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我都聽說了，你常常請別人幫你寫作業吧。」

「一點都沒錯，我用『人情』來換取作業，這就是我在學校的生存方式，如何？覺得我很卑鄙嗎？」

聽著慶甫豪不掩飾的話語，恆載回過頭，平靜地說：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還嚴律人情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覺得跟我混在一起很丟臉嗎？」

慶甫這話讓恆載心臟大力跳了一下。

「別那麼不通人情嘛，總可以告訴我你怎麼欠那女人人情的吧？」

恆載明白，慶甫想跟自己套交情，而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將自己當成專屬的寫作業機器。

恆載回頭，見到慶甫擺著招財貓的手勢──一副乞討的樣子。

恆載嘆了口氣，說道：

「難道你就不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臉嗎？」

慶甫歪著頭想了一想，說：

「也還好啦，雖然你好像很宅，但宅沒差啦，不過就是喜歡看動畫玩遊戲而已嘛，因為你不胖，所以不能叫你『肥宅』，也就是說你不用『覺得自己很噁心』啦，你也沒妨礙到人家不是嗎？而且宅文化也沒什麼不好啊，頂多就是『家裡蹲』而已嘛……而且人家不是常常講說宅男都是『愛媽的小孩』，不容易學壞，而且聽說很多宅男到了『三十歲還是處男』，這也沒什麼不好──」

「夠了啦！不、不要講了！」

恆載雙拳緊握嬌喊。

「哈哈哈～」

看著慶甫那一副輕浮又自然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恆載就是氣不起來，他又嘆了口氣。

「我說，你是不是對嚴律有什麼誤會啊。」

聽恆載突然這麼問，慶甫抬著額頭說道：

「哪有什麼誤會，她就是個做作的女人，噁心死了，而且因為她，害班上願意幫我寫作業的人愈來愈少了──」

「曾慶甫，你演過話劇嗎？」

★

「高一上學期的時候，我們班國文老師很有趣，她不要我們考期末考，而叫大家演話劇，全班三十七人，分成六組，一組至少六人，組員自選，每組表演主題自定……」

蹲在地上抽菸的慶甫，歪著頭向靠在欄桿上的恆載問：

「所以你跟嚴律一組？」

恆載用鼻子輕輕嗤了一聲，充滿著自嘲的意味。

「是她收留我的。」

他瞄了眼慶甫，立馬補充：

「別誤會啊，我雖然宅，在班上可不是邊緣人。我在班上有四五個平常就宅在一起的夥伴，本來想跟他們一起做以動畫為主題的話劇的，但他們後來都覺得『很丟臉』，所以就打消念頭了。」

慶甫噗嗤一聲，長嘆了一口菸。

「什麼嘛，既然宅就宅個徹底嘛，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宅樣』顯現在眾人面前會讓女人緣變差吧，真弱。」

聽完慶甫的毒舌評論，恆載微微垂著眼皮說：

「現在想想，當初堅持一定要以『宅』做為主題的我真的很蠢……其實我也不是非演宅劇不可，只是我竟然會因為他們『覺得丟臉』的想法而生氣。反正我的小夥伴們就以非常現充的姿態跟其他人組隊了，當每組都找到六個組員的時候，我就變成那唯一多出來的人了。」

「哈，然後嚴律那女人就伸出大慈大悲的手邀請你加入了嗎？」

「或許真的是大慈大悲吧，但是……我覺得能跟她一組真的蠻有趣的。」

恆載露出溫暖的笑容說：

「第一次小組討論的時候，她先請所有人花三十分鐘敘述自己喜歡的故事類型……因為我感覺我喜歡的類型對其他人來說一定『口味太重』了……所以我特別講了一些清淡口味的日常系輕小說，其他人也講了些科幻或玄幻類的小說。」

「所以你的重口味指的是『官能小說』吧，不過我一直覺得看那種東西還不如線上觀賞──」

無視慶甫的詭譎評論，恆載繼續說：

「聽完大家喜歡的故事類型後，嚴律特別對我說『你喜歡的日常系小說劇情都很誇張，很超現實的感覺。』其實那是理所當然的……日常系的輕小說如果劇情不誇張，基本上賣點就是零了，所以肥宅才會有後宮，義兄妹會搞曖昧……」

叼著菸的慶甫斜瞄恆載，聽他繼續說：

「當所有人輪過三十分鐘後，嚴律提議大家以『恐怖』為表演主題。她認為人之所以會有恐怖的情緒，就是因為『非現實』的關係，仔細想想也沒錯，人都會因為跟自身認知有著極大差別的事而感到恐懼……總之，因為組員們都喜歡超現實相關的作品，所以若我們以人類共同的情緒──恐怖為架構來想故事，或許能寫出不錯的劇本。而我認為她刻意挑了一個不是大家最喜歡，但卻擁有我們共同性質在其中的主題。」

慶甫靜靜看著地面，任憑嘴上的菸燃燒，似乎在用腦思考著恆載的話。

「嚴律講話的樣子有著奇妙的說服力，其他組員都很贊成她的提議，除了我，因為我很怕幽靈之類的東西……」

七點半快到了，屋頂下還沒進校門的學生開始加快腳步。

「嚴律對我說『恐怖』跟『鬼』是兩回事，我們不需要創作有鬼存在的故事，只要方法用對，也許使用愈貼近日常的要素，愈能引起恐懼的心理，喜歡日常系小說的我或許能在劇本創作上發揮很大的效力。」

慶甫閉上眼，挑起嘴角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已了解恆載想說的重點。

「我感覺，當嚴律面對一件陌生的事物，比起被『喜歡』或『不喜歡』的情緒支配，了解，以及如何『利用』那事物才是她更在乎的事。而嚴律不是那種只為自己『利用』的人──至少這是我跟她同組後的感想。」

恆載垂著眼簾繼續說：

「而我參與了百分之七十的劇本創作，並試著將輕小說輕鬆、快節奏、畫面感強烈的寫作技巧帶進劇本……若當時沒跟嚴律同組，或許我現在仍無法體會創作輕小說是件如此有趣的事。」

「所以，這就是嚴律賣你的人情？」

恆載沉默傾刻，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噗……哈哈哈！」

慶甫從噗嗤聲變為狂妄的大笑。

聽著慶甫那充滿輕視的笑聲，恆載一點也不意外。

對恆載而言，慶甫這樣的人聽完自己那段經歷後會笑是很自然的事。

恆載沒啥丟臉的感覺，只是，他有點搞不懂自己幹嘛跟慶甫講這些，他表情從容地對慶甫說：

「早自習快開始了，我先走了。」

啪嚓。

空氣中響起打火聲。

「你知道嚴律那女人最噁心的地方在哪嗎？」

抽了根新菸的慶甫帶著自信的口吻說道：

「那就是她永遠不會明說她想『利用』某件事。」

恆載如雕像般定住了。

「巫恆載，當我寫作業的工具人吧。」

慶甫大方說出了令恆載三條線的話。

「我不會像那女人拐彎抹角地『利用』，所以，當我的工具人吧，看你要我幫你介紹女生還是其他什麼的都可以。」

噹噹噹，在早自習鐘聲的陪伴下，在屋頂的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陣。

★

第一節課下課，在小便斗前小解的恆載突然感到背後有股陰風。

「當我的工～具～人吧。」

整個身子貼在恆載背上的慶甫用氣音在恆載耳邊呢喃。

嗯，接著是恆載的慘叫。

第二節體育課，剛跑完五圈操場，去洗手台沖臉的恆載，赫然發現慶甫那顆紅毛頭像日出的太陽從洗手台後面緩緩升起。

「工～具～人～幫我寫作業～～」

嗯，接著是滿臉被水龍頭射得亂七八糟的恆載的慘叫。

午休，恆載習慣用外套遮住頭趴在課桌上睡覺，不知為啥，外套的前緣好像透了點風，微微抬起頭的恆載，視線被慶甫的超近距離喵喵臉給填滿。

「作業作業～工～具～人～」

嗯，接著是跳在椅子上吵醒全班的恆載的慘叫。

以上的輪迴，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以下的流言蜚語在班上冒出：

「喂喂，曾慶甫終於交到『男性』朋友了嗎？」

「不會吧，曾慶甫會跟女生以外的生物講話？」

「他對那種型的男生有感覺？」

「騙人，人家的小甫甫一定是直男！」

「為什麼那阿宅可以跟小甫甫那麼好啦～」

某下課時間──

駝背坐在位子上，頭上壟罩著烏雲的恆載，雙眼充滿血絲無神直視前方。

像幽靈從恆載身後浮現的慶甫，在恆載耳旁用詭異的抖音細語：

「喂～說好的工具人呢～～」

恆載眼中的血絲暴增，上唇瘋狂抽畜，然後──

「嗚啊啊啊！」

雙拳緊握的恆載如同正在變身的賽亞人咆嘯！

全班人頭上都冒出問號看向他們兩個。

恆載伸出強而有力的食指指著慶甫的鼻子，嬌喊：

「想要我幫你寫作業，先打倒我吧！」

全班人頭上的問號又增加了不少。

慶甫愣了三秒後，露出包含著潛在興奮的表情說：

「打倒你？我打架的實力可是強到你無法想像──」

恆載噴著口水強制插話：

「只要你在ACG文化圈裡任何一個領域打倒我，我就幫你寫作業和作弊到畢業！」

全班，靜默了。

慶甫冒著汗在心裡OS「這是什麼決鬥宣言啊」。

「怎麼了？怕了嗎？」

恆載以在學校從未顯現過的自信嗆聲。

恆載那不尋常的說話方式，讓全班同學都深深為他感到難過──他終於被曾慶甫煩到抽風了……

雖然恆載的戰帖很無厘頭，但大家還是不免覺得恆載未免太有自信了。

ACG是動畫（Anime）、漫畫（Comics）與遊戲（Games）的簡稱，也就是說，ACG的文化意涵是很廣大的。先不管恆載口中「打倒」的標準是什麼，他真的有自信在ACG中完勝慶甫嗎？

「非常有趣。」

說話的是突然進來的班導師。

擁有小麥皮膚、國字臉、寬大厚實鼻子的中年微胖班導，背著手，緩緩走向恆載和慶甫。

學生們都像看到皇帝般讓開路，班導穩健的步伐，從容的神情，整齊的西裝──再再讓他散發著濃厚的賢師氣息，然後──他就跌倒了。

呈水平立正姿勢，鼻子狠狠撞在地板上的班導，讓教室的空氣凝結了大概零點五秒吧，然後──他瞬間像殭屍般立起來。

教室角落傳來小小聲的對話：

「哦，今天來的這麼快啊。」

「嗯，這是蔣實這個月第十七次跌倒。」

蔣實赫然伸出圓圓的指頭指向對話來源，噴著口水說：

「別計算那種東西啦！」

愉快的笑聲在班上迴盪著，看來這老師跟學生們的關係很好。

蔣實右拳摀嘴輕咳了一聲，穩重地對恆載說：

「剛剛你說想在ACG領域內打倒慶甫，對吧恆載？」

「咦？欸斗，這個……嘿嘿……」

開啟緊張模式的恆載完全沒料到自己的白癡宣戰會被老師聽見，嗯，他現在也才有「為什麼剛剛要說那種智障話？」的想法。

蔣實微笑看向慶甫，問：

「如何？不想考試和寫作業的少年，願意接受他的挑戰嗎？難得有班導師當你們的見證人。」

「欸～～～？！」

全班人張著大嘴驚嘆，然後教室陷入沉默。

「你的意思是……？」

慶甫冷酷的詢問打破了寂靜。

「只要你贏了恆載，我就允許你再也不用考試和寫作業直到畢業，這可是個天大的機會喔，怎麼樣，願意跟他比賽嗎？」

「那當然！」

慶甫刷的一聲指著恆載的額頭。

「別忘了你剛剛的話！對戰主題可要由我來挑！」

恆載不知所措地吞了口口水。

蔣班導背起手，閉眼微笑道：

「既然這樣，這場對決的方式與主題，就留到下節班會來討論吧，原本要利用班會課考的國文小考就下星期再考吧。」

全班人面面相覷後，爆出了歡呼聲，除了露出疑惑表情看著蔣實的嚴律。

★

「哇～哇，妳看妳看，慶甫的表情！」

「啊～果然還是小甫甫最帥了！」

一群女生在嘰嘰喳喳聲中，紛紛投以熱情的眼光看向那正雙手環臂、坐姿英挺、一臉正氣思考中的曾慶甫。

看著曾慶甫前所未有的思考表情，巫恆載吞了口口水。

（他、他真的在認真想決鬥主題嗎？）

他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輕鬆坐在講台前的蔣實，又吞了口口水。

「慶甫，我先說，要是你無法在這節課決定好決鬥主題，這場勝負就算恆載贏了喔。」

蔣實說著起身，在黑板上喀喀喀寫下如下內容：

A（動畫）C（漫畫）G（遊戲）

「總之你選的主題必須在這三大範圍內。」

蔣實笑咪咪地說，他的笑容會讓人聯想起溫馴的河馬。

慶甫輕閉雙眼，疊起雙腿，陷入冥想模式，他這新的姿勢又引起不少女生小小聲的尖叫。

「好了，慶甫，你先想一下吧，嚴律，跟我去辦公室一下，有些校慶的事務想趁現在跟妳說一下。」

蔣實帶嚴律來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後，一屁股坐在附有輪子的辦公椅上，拿起金屬水壺，輕輕啜了一口，接著便微笑看著嚴律。

嚴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老師？」

「我還以為妳會當眾狠狠反對這場對決呢。」

聽到蔣實突然這麼說，嚴律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兩個眼珠子同時轉向角落，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來，坐吧。」

嚴律坐下，蔣實則在桌上東翻西找，口中喃喃著「校慶流程表去哪裡了咧」。

「老師……你為什麼要同意那種事呢？」

嚴律嚅聲說著：

「我明白你很開明，但不寫作業不考試到畢業……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蔣實輕輕揚起嘴角，手忙腳亂地聽嚴律敘述：

「如果曾慶甫贏了，你真的會達成他的願望嗎？而且這種事難道不會驚動董事會或家長會嗎？更慘的是……如果有人將這事傳到網路上引起熱議該怎麼辦？現在動不動就會被肉搜，到時您和學校的名聲可能會受到巨大的打擊──」

「看到曾慶甫剛剛思考的表情了嗎？」

嚴律眼皮微微撐開。

「小律，曾慶甫在學校裡從來沒那麼認真思考過吧？」

蔣實說著轉動椅子軸心，面向嚴律溫暖笑著。

「還有巫恆載那小子，竟然會以這麼熱血沸騰的方式向曾慶甫宣戰，妳就沒有興趣看看那兩個人到底會以什麼方式對決嗎？」

嚴律微微撇過眼神，沒回應。

「小律，妳覺得對曾慶甫而言，學校是什麼？」

「大概是吃飯睡覺的地方吧……」

「是垃圾場。」

蔣實超貼切的形容讓嚴律心臟大力跳動了一下。

蔣實捏了捏寬大的鼻子，閉著眼說：

「一般來說，人們不太會在垃圾場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吧？或許這場決鬥能讓曾慶甫稍微改變一下對學校的看法也不一定。」

「老師。」

嚴律突然站了起來，表情異常認真地說：

「所以，你覺得這場決鬥讓雙方都能得到益處嗎？」

「益處嗎？我也說不準捏，但比起那種事，我現在最感興趣的是曾慶甫決定好決鬥主題了沒～」

蔣班導嘿咻一聲站了起來。

「流程表什麼的突然找不到了，回去吧。」

他走出辦公室了。

呆在原地的嚴律，赫然明瞭蔣班導把她叫出來只是想閒聊一下。

她正要往門口走去時，蔣班導的臉橫向從門框邊緩緩伸出，有點恐怖片的感覺……

「雖然妳上禮拜跑馬拉松跑到昏倒，不過最近妳的氣色變得很好，可以的話不要停止跑步喔。」

咻的一聲，蔣班導的頭不見了。

她輕輕笑了笑，露出「真是敗給這老頑童」的表情。

★

一進教室，嚴律立馬感受到一陣清新歡樂的氣氛，教室裡好像隨時會有繽紛灑花飄下的感覺。

「怎麼樣！沒有人對這有異議吧！」

曾慶甫雙腳岔開人立在講台上，用彷彿想讓全世界聽見的音量喊著，他背後的黑板上，寫著兩個字型意外好看的大字：

宅舞

慶甫以只差口水沒流出來的得意語氣說：

「我之前去電玩展當展場模特兒的時候，看過有人跳這個舞！這絕對在ACG的範圍之內！」

巫恆載面無表情看著那兩個大字，似乎在思索什麼事。

坐回座位的嚴律看著黑板上的字，摀著嘴思忖：

（舞蹈？跟我想得很接近，他果然選了以肢體動作來表達的主題，不過，宅舞嗎……可以想像得出來是哪種舞蹈，不，應該說我一定看過……簡單來說就是與動漫有濃厚連結的舞蹈吧？）

辜曲看著嚴律思索的表情，明白她已經開始對這場決鬥有了點興趣。

辜曲瞄了眼蔣班導，輕笑一聲，繼續看她的閒書。

蔣班導拍了兩下手。

「如果沒人有異議的話，主題就定了。」

慶甫握緊拳頭，說了聲YES。

「好，那我想決鬥方式也十分直觀，你們就個別跳宅舞給全班人看吧，勝負決定於大家的投票，票多的勝出，如何，簡單又明瞭吧。」

聽到蔣班導打算以多數決來判斷勝負，慶甫在心中暗爽。

（跳舞這種事對我來說簡直就像喝水一樣容易，而且班上這群女人沒意外的話都會一面倒向我吧，我已經嗅到勝利的香味了。）

「我同意！」

慶甫舉手贊成。

「恆載，你也同意嗎？」

蔣實問。

「咦？啊啊，可、可以……」

恆載毫無中氣地回應。

「那這樣的話，決鬥日期就定為下星期的今天，夠你們準備了吧？雙方都別讓大家失望喔，為了尊嚴而戰鬥吧！」

在蔣班導最後那個「尊嚴」而引起的無力笑聲中，慶甫與恆載靜靜對視著。

嚴律看著相較於慶甫而言自信極低的恆載，露出微微擔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