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歸漢帝 毒士用謀 間敵陣 悍將刺帥
本章節 3359 字
更新於: 2024-08-10
「閣下的意思是說---,要我設法哄董旻把候命部隊帶到你們指定的地方去自投羅網?你怎麼料得準賈某一定會照辦呢?」賈詡手掌搓撫著銅鎮紙,語調冰冷的復問。
展開自信微笑,聳聳肩的劉辯便繼續分析說:「尊駕絕對肯答應,因為你們已沒退路可走了;撇開各位糧草有限不談,就算現在往回逃吧,除將惹官兵追得潰不成軍外,未來又如何應付各地王師的長久圍攻?先生是明白人,輕重緩急還需晚輩再多做解釋嗎?」
「賈某一向自負聰明,想不到今天卻遇上你這堪為敵手的小老弟,中原果然盡多高人---」並沒想像中的難說服,起身的賈詡也初顯惺惜曬笑道:「不過閣下倒錯漏了一環,那頭腦沒啥紋線的董旻雖好拐,缺中郎將心腹遞送文件符印,其它佐領怎會不起疑竇?」
「這個嘛---」劉辯頓時語塞;他畢竟不是那種走一算百的頂尖謀士,濃眉略皺後即恭揖著央求說:「先生既能洞燭晚輩破綻,想必定有更加完備之策,盼尊駕能不吝指正,以挽救雙方萬千健兒之寶貴性命。」
「要補強此一環節---,還不容易嗎?」賈詡神情不露喜怒之色卻飛轉思緒的道:「我只需散佈馬騰、韓遂襲取安定城的假訊,甚至謠傳主帥身亡消息,則軍心必亂;等賈某再離間將佐刺殺了董旻、董璜叔侄倆,使這計謀便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了。」
又拱手一揖;未料及人家已另藏暗招的劉辯還以為他是真誠襄助,就滿懷感激的致謝說:「公若肯從中用策,實乃朝廷之福,我社稷之興盛亦指日可待;晚輩替受苦的百姓們,先謝過了先生澤披天下之德惠。」
聽對方說那不太相稱的話語,心裡儘管冷笑著,略感納悶的賈詡還是隨口問了一句:「閣下是誰,如何可代漢室云云眾生謝我?」
猶豫了半響;這閱歷尚淺的小皇帝即坦承著表態道:「晚輩姓劉,名辯。」
不禁一呆;賈詡似怕聽錯的又再追問:「可是那巧辯的『辯』字?」
等少年微一頷首,揉揉雙眼的賈詡才重新打量著對方;是的,雍、涼大軍之所以遠道而來,不正是要先廢除甚至殺掉耳聞極為懦弱的太子,進而篡挾稚齡劉協以奪取政權嗎?不過這眼神炯亮的男孩哪像傳說中無能,此番與己攤牌、講籌碼的諸般穩重舉止非但可圈可點,略嫌老成的談吐更處處透露一代明君之勃勃英氣。
然而為了預防萬一,正邪參半的他仍謹慎復問著:「可有憑證?」
自懷裡掏出皇帝親征時御用之金批令箭拿給了他檢視;劉辯待其細瞧箭桿刻的那排「君令所至,四夷賓服」之小篆字體,便改口的問說:「賈賢卿,朕這祖傳之物件---,夠不夠證明我的身份了?」
「臣賈詡,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兩手舉箭過頂,再無疑慮的他馬上跪著說:「請陛下恕過罪臣適才的失禮冒犯。」
把劉備那套學了個十足十;上前攙扶對方的劉辯先將箭枝收妥,接著就無比欣慰的道:「不知者不怪罪,卿若為朕消弭此間兵革災難,則功在朝廷;寡人日後還要仰仗先生策劃,替我大漢子民謀求福祉呢。」
「聖上寬懷,臣縱使肝腦塗地,也要完成陛下託付;」笑容頭一次不帶詭詐的賈詡篤定說:「五日之內,微臣必獻二董的首級於洛陽城中,尚請我主回宮靜候佳音。」
聽其直接點明了己方陣營預設的埋伏處所,劉辯立即明白他早已想妥萬全之策;拿起初置幾桌的文書、符印全交在賈詡手掌心,甚是難捨的劉辯又殷殷囑咐道:「愛卿便以此物好生用計;倘有需要,朕再另遣死士佐助。」
「您先一併收回---」誰知搖搖頭的賈詡卻說:「微臣曾言明這些東西若無董卓的心腹親遞,徒增徐榮等謹細之輩疑竇耳;我主請放心吧,只憑賈某三寸不爛之舌,來日定當使雍涼五萬健兒復為朝廷效命!」
「那就勞煩卿家多多費神了;」劉辯見狀亦不再贅言,招呼趙霖離開前僅簡單交代了句:「倘遇變故切莫強為,咱君臣在洛陽會面即是。」
「陛下爾後也萬萬不可再擅闖險地---;」哂笑示謝罷,賈詡送往篷門時亦道:「且不說您勸服之人若順勢引詐降兵馬攻陷京城將有何禍,懷二心者如趁機藥昏了天子勒索朝廷或脅逼官軍棄械,試問聖上將何以自處?」
聽完不禁冷汗涔冒;想不出對策的劉辯好一陣子才苦笑著說:「怪不得叔父替先生取了個『毒士』外號,愛卿用計果令敵方難以解救。」
「臣已傾心歸順,寧死再不變節;陛下口稱叔父之人,難道是新牧並、冀兩州的玄德公?沒想到此君和賈某素昧平生,竟能準確料知微臣的性格------」意外的賈詡儘管頗感詫異,卻似乎很喜歡「毒士」之贈語。
始終不曾說話的趙霖這時忽問:「賈先生,貴部可有一位張繡將軍?」
「他是張濟的侄子,目前也撥歸於帳下調用---」賈詡坦言以答,並反問著道:「姑娘既探聽此人,莫非與其有什麼瓜葛?」
「張將軍是我的二師兄;先生如果見到他,便請轉交家師手創之疊弓作為信物,並告知現今由大師哥劉備暫代童恩師執掌山門,請張師兄在事定後務必撥冗一會。」趙霖說罷就將師授的弓兒遞給了對方。
難以置信眼前這纖秀女娃及欽差大臣居然是「北地槍王」的師兄妹;然而喜怒不形於色的賈詡僅笑著收起疊弓,並提醒捉回適才遭點暈的士卒以防曝跡,即送他們出帳。
於是,那支整整枯候兩天的西涼部隊先因各處謠傳馬、韓聯軍剛截斷了天水、安定城歸路而人心惶惶,接著毫無領導才幹的董旻更在耳聞兄長已遇禍橫死之惡耗下,急忙召集諸將商議應變對策------。
「不能再等了,二爺;」已受賈詡挑撥的李傕、郭汜幾乎同時發難著道:「咱攜帶的糧草頂多可再撐個十來天,我們現在倘不闖進洛陽確認主公下落,順便搜括物資補給返程軍需,別說回不到雍州去找馬騰、韓遂算賬,就連抵擋朝廷兵馬都有大問題了哇!」
「可是---沒大哥交代的書信、令牌,萬一他怪罪我擅自進兵---;」董旻慌了手腳之餘忙望向座側的徐榮詢問說:「延武,你認為此事咱該當如何是好?」
明白這大草包是在拉背書的替死鬼;瘦小卻一臉精悍神色的徐榮在沉吟片刻後,即慎重轉問隔座的賈詡道:「賈兄弟,你覺得呢?」
「文優既託咱倆監軍,我們應以大局著想---」故作為難了好一會,賈詡才起身緩言:「李、郭二位所慮者甚是!與其在此乾耗,不如先兵臨城下;一來可暫解食物短缺之困境,倘主公真有不測之禍,咱亦能趁勢掌控京都並盤據司隸,屆時再做其它打算。」
想想也對,因此沒啥思維邏輯的董旻不久便傳諭拔寨東行,五萬鐵騎更一直來到離城裡許方勒韁止步;而當諸將遠眺洛陽城頭的處處濃煙及虛敞大門,均興奮的慫恿他說:「看情形主公必是剛剛得手,才無餘裕派人通知;您老快下令吧,大夥好進去接應主公。」
徐榮潛意識感覺不妥,復遙望後就上前諫阻道:「且慢;即使是已佔領城郭,亦該有咱的人馬守住關隘啊?我覺得不大對勁------」
「你難道是瞎了雙眼睛不成?」朝那牆頭一指,與他有嫌隙的郭汜已不耐煩說:「上面都已經插幾十桿繡著『董』字的飄揚大旗,還有啥好疑慮的?老徐,若是因你的遲延而耽擱主公計劃,出了事你承擔得起嗎?」
李傕亦默契十足配合著老搭檔吆喝道:「徐延武,你這監軍管得也未免太多了點吧!此刻正是咱眾弟兄們建功的大好機會,怎麼就你在一直婆婆媽媽的咧?我瞧唯一不大對勁的---,單只有你一個人而已!」
生性嚴謹的徐榮並不忙跟他哥倆鬥口,僅向那董旻再三苦勸的說:「某既身負監軍重擔,即有善盡告知異狀的責任及義務;二爺,目下一切委實有違常理,焉可不作防備?您千萬別冒然的率領隊伍入城去啊------」
「住嘴!臨陣畏縮還煽惑軍心,你該當何罪呀?」早不滿李儒如此安排的董璜便搶在三叔父面前厲聲斥道:「左右,給我拿下了!」
賈詡身旁立刻轉出一名持槍驍將執住了徐榮;董璜見被拖下鞍蹬的他已束手就縛,又趾高氣昂的對該將領說:「張繡,替本將軍好生看著這廝;待咱與入宮去的部隊會合,回頭再議處他延宕軍機的刑罰!」
和李傕、郭汜快速交換了個眼神;把最礙事的徐榮制服後,不動聲色的賈詡即又唆慫著道:「機不可失,還請二爺快下令進兵吧。」
歉然一瞥徐榮的董旻瞧諸將士氣如虹,終於決定揮軍擁入了那道未掩的城關;結果等候這五萬鐵騎的,自是周圍密密麻麻弓弩手及門外赫然湧現的萬餘持戟甲兵,還有居高而視的劉備、少帝、趙霖三人。
「糟糕,咱們果真中計了---」跟袁術差不多腦筋的董璜剛臉泛死灰,忽聽劉備已在箭樓上朗聲的說:「卓逆聚叛,現已伏誅!此間巨惡僅止董旻、董璜二賊,餘不論同謀罪爾;誰願正法斬訖來報?」
話語甫畢,在他們後面的李傕、郭汜早抽劍把叔侄倆頭顱砍落馬下,頸血噴灑的景像使雍涼將士無不悚驚;李傕一離鞍分挽那兩顆首級遂向眾人道:「董氏滿門心懷貳志,死有餘辜;我等豈可再助紂為虐,自陷絕境?各位只剩一途可走,便是跟咱都歸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