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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
本章節 1983 字
更新於: 2024-09-03
我，陳愛琳曾經幻想自己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
即使有兩個父親和一個和我同母異父的兄長或姊姊，母親也同時愛著他們，一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曾經這樣痴心妄想著。
但這不可能發生。
媽媽恨我的親生父親，恨之入骨。
生下我，也不是她願意的。
相反的，她真心愛著我的另一名父親，也愛著與他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對我，根本置之不理。
她的眼中沒有我，強迫我做我討厭的事，惡劣的希望我也步上她的後塵，然後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她並沒有告訴我我的名字，從未用名字呼喚過我。
但是，在我小小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愛。
渴望得到獨一無二，母親對我的愛。
這些想法一直持續到我第一次心臟病發作的那天。
「媽媽……今天……要校外教學，老師說家長可以陪同……妳要去嗎？」我準備要出門，在門前以顫抖的聲音對著在客廳看電視的母親說道。
我害怕媽媽，並不是因為她會責罵我、對我拳打腳踢。
她根本連碰都不想碰我。
「妳煩不煩啊！要去就自己去！」媽媽連看都不看我，盯著電視，擺著臭臉。
「……我知道了。」我低下頭，走向門口。
門口的木製鞋櫃上放著一張男女合照。
照片中的女人是媽媽，她笑得像春風一般，臉上沒有任何因為生氣而泛起的皺紋，而是像一位普通的年輕女子。
站在她身邊的是我的另一位爸爸。
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不論是我的親生父親或是他，都是。
照片中的另一位爸爸留著一頭黑髮，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表情非常溫柔，眼角有一顆顯眼的痣。他比媽媽略高一點，大概180左右，拍照的時候非常年輕，可能在20至25歲之間。
他就是媽媽真正的愛人。
一旁的白色花瓶中插了一朵漂亮的粉色山茶花。
雖然是假花，但卻做得栩栩如生。
那是媽媽最愛的花。
據說，是我的親生父親送給她的禮物。
雖然媽媽非常憎恨我的親生父親，但還是捨不得把漂亮的東西丟掉，於是就將它插在花瓶裡，讓它永遠綻放。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
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母親討厭的孩子就好，大人的世界，是我無法理解的。
我穿上鞋子踏出家門。
☆☆☆
我們小學的校外交學是名符其實的校外「教學」，沒有任何玩樂成分。早上在科博館，午餐在遊覽車上以一個麵包餐盒解決，下午則是前往水族館。
「愛琳，妳去過水族館嗎？」我的朋友小蘭這樣問。
她的本名是藍苡瑄，之所以叫她小蘭，是因為她原本淡淡的棕色頭髮在陽光照射下的顏色很像粉色蝴蝶蘭。
這名字是家裡開花店的班導取的。
「嗯，沒有。」我冷冷的說，「我媽媽從來沒有帶我出去玩過。」
「這樣啊……」小蘭不以為意的露出笑容。「我爸爸上次工作時有帶我來喔！裡面的鯊魚超大隻的！小魚也好可愛！」
「喔……這樣啊……」我隨口應了聲。
「什麼嘛！愛琳好冷淡！」小蘭嘟著嘴，不滿的說。
「不然我該怎麼回應？」
「應該要說：『好羨慕喔！下次叫妳爸爸也帶我一起來！』這樣吧？」小蘭不客氣的修正。「下次要記得喔！」
「喔……」我嘆了一口氣。
我早已對這世界絕望。
話說回來……我已經幾年沒有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了呢？
「好了！各位小朋友，我們要進去水族館囉～」領隊以幼稚誇張的口吻說著。
「好！」同學們舉起手，熱絡的回應。
我再度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幼稚……為什麼自己會混在這些長不大的小孩裡呢？
不過，也不是他們智力發育遲緩，而是我……已經不再是小孩了。
我已經認清這世界的規則，選擇不再哭鬧。
而這些孩子，還處在人類大人為他們設下的夢幻世界裡，再晚一點也好，希望他們不要那麼快接觸到人類社會的現實。
真是……無可救藥……
就這樣，我們進入了水族館。
領隊帶著我們繞了一整圈水族館，雖然我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卻覺得興趣缺缺。
「好了！我們準備回學校囉！」領隊微笑著向孩子們說。「我們先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再一起上車喔！」
「好！」
孩子們紛紛走向廁所。
「我們也走吧！」小蘭拉起我的手。
「……好。」
☆☆☆
但，我上完廁所出來後，領隊整好的隊伍卻整個消失不見了。
「……咦？」他們該不會……沒發現我還沒歸隊吧？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我，焦急的到處尋找著他們的蹤影。
我們十分鐘前才剛來這裡，他們應該不會走得很遠！
「——小妹妹……」
得快點找到他們才行！
「小妹妹——」
得快點！
「妳怎麼了——」
快啊！
「小妹妹！」
我回過神來，發現我面前蹲著一對年輕的情侶。
「妳在找誰嗎？」男子親切的問。
「妳叫做什麼名字？」女子微笑著問。
「我……那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緊張的看著他們。
「小妹妹，妳的爸爸媽媽呢？」
這句話，直直的竄進我的腦中。
我的心臟開始猛烈跳動，就像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好痛……好熱……好難受……
「啊……啊……」我完全喘不過氣，雙瞳發直，身體不斷冒著冷汗。
爸爸和媽媽……
我有那種東西嗎？
「小妹妹！」
「小妹妹！妳怎麼了！」
那些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我的意識逐漸朦朧。
在意識完全消逝的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聚過來湊熱鬧的人群之中站著一個人。
他留著一頭黑色短髮，戴著一副眼鏡，眼角下有一顆痣。
他惋惜的看著我，像是在憐憫我，接著轉身離去，消失在人海之中。
那就是我最後看見的景象了。
即使有兩個父親和一個和我同母異父的兄長或姊姊，母親也同時愛著他們，一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我曾經這樣痴心妄想著。
但這不可能發生。
媽媽恨我的親生父親，恨之入骨。
生下我，也不是她願意的。
相反的，她真心愛著我的另一名父親，也愛著與他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對我，根本置之不理。
她的眼中沒有我，強迫我做我討厭的事，惡劣的希望我也步上她的後塵，然後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她並沒有告訴我我的名字，從未用名字呼喚過我。
但是，在我小小的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著愛。
渴望得到獨一無二，母親對我的愛。
這些想法一直持續到我第一次心臟病發作的那天。
「媽媽……今天……要校外教學，老師說家長可以陪同……妳要去嗎？」我準備要出門，在門前以顫抖的聲音對著在客廳看電視的母親說道。
我害怕媽媽，並不是因為她會責罵我、對我拳打腳踢。
她根本連碰都不想碰我。
「妳煩不煩啊！要去就自己去！」媽媽連看都不看我，盯著電視，擺著臭臉。
「……我知道了。」我低下頭，走向門口。
門口的木製鞋櫃上放著一張男女合照。
照片中的女人是媽媽，她笑得像春風一般，臉上沒有任何因為生氣而泛起的皺紋，而是像一位普通的年輕女子。
站在她身邊的是我的另一位爸爸。
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不論是我的親生父親或是他，都是。
照片中的另一位爸爸留著一頭黑髮，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表情非常溫柔，眼角有一顆顯眼的痣。他比媽媽略高一點，大概180左右，拍照的時候非常年輕，可能在20至25歲之間。
他就是媽媽真正的愛人。
一旁的白色花瓶中插了一朵漂亮的粉色山茶花。
雖然是假花，但卻做得栩栩如生。
那是媽媽最愛的花。
據說，是我的親生父親送給她的禮物。
雖然媽媽非常憎恨我的親生父親，但還是捨不得把漂亮的東西丟掉，於是就將它插在花瓶裡，讓它永遠綻放。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
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母親討厭的孩子就好，大人的世界，是我無法理解的。
我穿上鞋子踏出家門。
☆☆☆
我們小學的校外交學是名符其實的校外「教學」，沒有任何玩樂成分。早上在科博館，午餐在遊覽車上以一個麵包餐盒解決，下午則是前往水族館。
「愛琳，妳去過水族館嗎？」我的朋友小蘭這樣問。
她的本名是藍苡瑄，之所以叫她小蘭，是因為她原本淡淡的棕色頭髮在陽光照射下的顏色很像粉色蝴蝶蘭。
這名字是家裡開花店的班導取的。
「嗯，沒有。」我冷冷的說，「我媽媽從來沒有帶我出去玩過。」
「這樣啊……」小蘭不以為意的露出笑容。「我爸爸上次工作時有帶我來喔！裡面的鯊魚超大隻的！小魚也好可愛！」
「喔……這樣啊……」我隨口應了聲。
「什麼嘛！愛琳好冷淡！」小蘭嘟著嘴，不滿的說。
「不然我該怎麼回應？」
「應該要說：『好羨慕喔！下次叫妳爸爸也帶我一起來！』這樣吧？」小蘭不客氣的修正。「下次要記得喔！」
「喔……」我嘆了一口氣。
我早已對這世界絕望。
話說回來……我已經幾年沒有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了呢？
「好了！各位小朋友，我們要進去水族館囉～」領隊以幼稚誇張的口吻說著。
「好！」同學們舉起手，熱絡的回應。
我再度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幼稚……為什麼自己會混在這些長不大的小孩裡呢？
不過，也不是他們智力發育遲緩，而是我……已經不再是小孩了。
我已經認清這世界的規則，選擇不再哭鬧。
而這些孩子，還處在人類大人為他們設下的夢幻世界裡，再晚一點也好，希望他們不要那麼快接觸到人類社會的現實。
真是……無可救藥……
就這樣，我們進入了水族館。
領隊帶著我們繞了一整圈水族館，雖然我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地方，卻覺得興趣缺缺。
「好了！我們準備回學校囉！」領隊微笑著向孩子們說。「我們先去上廁所，上完廁所再一起上車喔！」
「好！」
孩子們紛紛走向廁所。
「我們也走吧！」小蘭拉起我的手。
「……好。」
☆☆☆
但，我上完廁所出來後，領隊整好的隊伍卻整個消失不見了。
「……咦？」他們該不會……沒發現我還沒歸隊吧？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我，焦急的到處尋找著他們的蹤影。
我們十分鐘前才剛來這裡，他們應該不會走得很遠！
「——小妹妹……」
得快點找到他們才行！
「小妹妹——」
得快點！
「妳怎麼了——」
快啊！
「小妹妹！」
我回過神來，發現我面前蹲著一對年輕的情侶。
「妳在找誰嗎？」男子親切的問。
「妳叫做什麼名字？」女子微笑著問。
「我……那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緊張的看著他們。
「小妹妹，妳的爸爸媽媽呢？」
這句話，直直的竄進我的腦中。
我的心臟開始猛烈跳動，就像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
好痛……好熱……好難受……
「啊……啊……」我完全喘不過氣，雙瞳發直，身體不斷冒著冷汗。
爸爸和媽媽……
我有那種東西嗎？
「小妹妹！」
「小妹妹！妳怎麼了！」
那些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我的意識逐漸朦朧。
在意識完全消逝的那一刻，我彷彿看見了聚過來湊熱鬧的人群之中站著一個人。
他留著一頭黑色短髮，戴著一副眼鏡，眼角下有一顆痣。
他惋惜的看著我，像是在憐憫我，接著轉身離去，消失在人海之中。
那就是我最後看見的景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