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毒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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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8-03
時鐘的指針依舊在無止盡地運轉，晚上是如斯的漫長。寂靜的房間，顯得過於寬敞。脆坐在窗檯前，凝望著懸掛夜空中的蒼幻之月，合上雙手作出禱告。為所愛的哥哥祈求……
不顧自身的健康狀況前來救助，帶著我一起逃走的哥哥，昏倒後就一直沒有醒來。我緊握著他那冰冷的手，凝視倒臥在病床上的張蒼白之顏。把前因後果告知爸爸後，他並沒有責怪我任意跑出來，反而輕輕地撫摸我的頭。
停不了的低聲啜泣，化作水珠的千滴淚，紛紛落在哥哥的身上。然而自身的體力總會有竭盡之時，腦袋昏沉沉的，身軀疲累的睡意，則如若泉水湧現。習慣早睡早起的我，眼皮有如放置重物一般，總是不由自主地闔上。只是我那會輕言放棄！以指甲用力地刺在大腿上，讓自己提起一點點精神。
「如果不是我，哥哥也不會……」我帶點自責地垂下頭喃喃自語。
聽此，爸爸輕嘆一口向我走近。我茫然地抬頭，他對我露出無奈的笑容。隨即他更將我抱起來，就好像小時候玩抱高高一樣。然而我已經十五歲了！這樣子實在不好意思，害我情不自禁地怪叫了一下。掙扎了片刻，他才終於把我放下來。
「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不必用『如果』來為難自己。」他回復平日嚴肅的臉，一再認真地說。
理論上是沒錯。只是當實際遇上時，仍然會作出假設，或許只是令自己的內心好過一點吧？不過繼續爭論也是沒有意義，我亦不敢對爸爸吐槽，故此我唯有勉強地頷首。
在一片沉默中，時間不止息地逝去。本來爸爸看我一臉睡容，欲先把我帶回家，但於我的固執之下，他亦唯有投降讓步。
把放置在一旁的椅子拉近，爸爸拿起一個蘋果，坐在我的身旁。散漫的視線沒有焦點，突然爸爸不知從哪取出短刀，開始默默地削蘋果皮。然而當中的突兀感是什麼一回事？
呆滯的腦袋無法多加思索，眼睛不期然望向那赤紅的果實。模糊中想起一個傳說：夜半十二時於鏡子前燃點蠟燭削蘋果皮，只要果皮不斷，鏡子就會浮現出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爸爸應該每晚都會去削蘋果皮吧……
在月亮的映照下，短刀發出淒冷的寒光。讓我憶起那名金髮少年與哥哥對峙，互相以鎗口直指對方的頭顱。身體狀況不佳的他，會有如斯的體能已出乎意料。更想不通的是，他為何會有手鎗呢？
打開手挽袋，那可怕的武器依舊存在，所以並非我在作夢或思覺失調。爸爸略微偏頭地看過來，發現我的包包中放著一把手鎗。
「呃，那個……鎗……」我嚇然地支吾其詞，將手鎗遞交給爸爸，卻不知要如何解釋比較合適。
只見爸爸若無其事地檢查了一會，便將之收進外套中。轉瞬間他那原本緊閉的雙唇，展露出完美的弧度。如斯燦爛的笑容底下，隨和的神色逐步起了變化，當中所包含令人背脊發涼的感覺。
「小瞳。」充滿透明感的嗓音響起，爸爸輕輕地喚出我的小名，接著卻冷不提防地發出提問。「攻擊你的傢伙……長相是如何的？」
聽此，我目瞪口呆地望向那充滿異樣笑容的臉孔。爸爸越是看起來很平靜，我就越覺得他是在生氣。教我如何開口呢？對方是危險分子啊！若果連爸爸也有什麼意外，那要怎麼辦？故此我閉起嘴巴，吐不出任何話語。
「算了。」爸爸聳肩，露出無奈的苦笑。
之後爸爸將切開的蘋果遞上，臉上回復平淡的微笑，沒有再追問。是我多心嗎？總覺得有點兒奇怪。不過我仍然露出淺淺的笑容將之接下，開始進食遲來的晚餐。細嚼清甜的蘋果，凝望哥哥的睡顏，看來依舊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嚥下最後一口蘋果，原本已經疲倦的感覺好像一下子湧出。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視線漸漸矇矓，身體氣力更全消。這是什麼一回事？童話中的「毒蘋果」，這個意念從腦海中閃過。然而不消片刻，我的意識就消磨殆盡。落入一片黑暗之海中，只依稀聽到零星的搖籃曲。
沉沒於漆黑的流沙深處，明明被包圍承托，卻仍然不斷往下。虛空與幻象，感知被降至最低。即使是單純的思考，亦沒法子順利流轉。分不清上下左右，縱然想離開亦不知哪裡是出口？
砂礫在耳邊騷動，發出沙哩沙哩的聲音。聽不清楚的語音，有如訴說著悲傷的事。
心，很疼痛。
把精神集中，沙子的聲音化作清晰的嗓音。腔調猶如水晶般透亮，卻有著切膚之痛，一點一滴傳入鼓膜中。揉揉眼睛，感覺頭昏腦脹。緩緩地睜開厚重的眼簾，有如封閉已久的箱子，終於與現世連接。
「小瞳，午安。」柔和的聲音淡淡地呼喚我。是哥哥！他終於醒來了！
我的眼睛猛然睜大，把突然昏睡及作了一個奇異的夢境完全忘光光，立即撲向坐在床邊的哥哥。
「你沒事就好了！」我喜極而泣地說道。
對於我如斯的行為，哥哥露出淺淺的笑容，伸出微暖的指頭為我抹乾淚水。倚著他有點單薄的肩膀，一起曬著那暖烘烘的日光浴，充滿悠閒的味道。不過為何我感到有點脫序？
「開學日……」哥哥平靜地吐言。
聽此，我如同被雷電擊中，猛然記起上學這個問題。熾熱的太陽高掛在青空中，望向牆壁上的時鐘，兩支指針正完美地重疊於「十二」這個數目字上，告知我已是中午的時刻。原本安靜地坐在身邊的哥哥，突然把一套校服裙推到我的面前。
「爸爸在正門等你。」他低聲輕語地說道，接著展現出苦笑。
體弱多病的哥哥能上學的日子少之又少，我知道他今天也不可以一起去。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為他展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彼此凝望對方的眼睛，不必說話；雙手互相交疊，感受那份溫暖。
「那麼我出門了。」我以輕快的語調說。要堅強一點，不能撒嬌啊！
來到門扇前向他揮手道別後，我便轉個身，偷偷擦去正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獨自一人往前走。
不顧自身的健康狀況前來救助，帶著我一起逃走的哥哥，昏倒後就一直沒有醒來。我緊握著他那冰冷的手，凝視倒臥在病床上的張蒼白之顏。把前因後果告知爸爸後，他並沒有責怪我任意跑出來，反而輕輕地撫摸我的頭。
停不了的低聲啜泣，化作水珠的千滴淚，紛紛落在哥哥的身上。然而自身的體力總會有竭盡之時，腦袋昏沉沉的，身軀疲累的睡意，則如若泉水湧現。習慣早睡早起的我，眼皮有如放置重物一般，總是不由自主地闔上。只是我那會輕言放棄！以指甲用力地刺在大腿上，讓自己提起一點點精神。
「如果不是我，哥哥也不會……」我帶點自責地垂下頭喃喃自語。
聽此，爸爸輕嘆一口向我走近。我茫然地抬頭，他對我露出無奈的笑容。隨即他更將我抱起來，就好像小時候玩抱高高一樣。然而我已經十五歲了！這樣子實在不好意思，害我情不自禁地怪叫了一下。掙扎了片刻，他才終於把我放下來。
「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不必用『如果』來為難自己。」他回復平日嚴肅的臉，一再認真地說。
理論上是沒錯。只是當實際遇上時，仍然會作出假設，或許只是令自己的內心好過一點吧？不過繼續爭論也是沒有意義，我亦不敢對爸爸吐槽，故此我唯有勉強地頷首。
在一片沉默中，時間不止息地逝去。本來爸爸看我一臉睡容，欲先把我帶回家，但於我的固執之下，他亦唯有投降讓步。
把放置在一旁的椅子拉近，爸爸拿起一個蘋果，坐在我的身旁。散漫的視線沒有焦點，突然爸爸不知從哪取出短刀，開始默默地削蘋果皮。然而當中的突兀感是什麼一回事？
呆滯的腦袋無法多加思索，眼睛不期然望向那赤紅的果實。模糊中想起一個傳說：夜半十二時於鏡子前燃點蠟燭削蘋果皮，只要果皮不斷，鏡子就會浮現出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爸爸應該每晚都會去削蘋果皮吧……
在月亮的映照下，短刀發出淒冷的寒光。讓我憶起那名金髮少年與哥哥對峙，互相以鎗口直指對方的頭顱。身體狀況不佳的他，會有如斯的體能已出乎意料。更想不通的是，他為何會有手鎗呢？
打開手挽袋，那可怕的武器依舊存在，所以並非我在作夢或思覺失調。爸爸略微偏頭地看過來，發現我的包包中放著一把手鎗。
「呃，那個……鎗……」我嚇然地支吾其詞，將手鎗遞交給爸爸，卻不知要如何解釋比較合適。
只見爸爸若無其事地檢查了一會，便將之收進外套中。轉瞬間他那原本緊閉的雙唇，展露出完美的弧度。如斯燦爛的笑容底下，隨和的神色逐步起了變化，當中所包含令人背脊發涼的感覺。
「小瞳。」充滿透明感的嗓音響起，爸爸輕輕地喚出我的小名，接著卻冷不提防地發出提問。「攻擊你的傢伙……長相是如何的？」
聽此，我目瞪口呆地望向那充滿異樣笑容的臉孔。爸爸越是看起來很平靜，我就越覺得他是在生氣。教我如何開口呢？對方是危險分子啊！若果連爸爸也有什麼意外，那要怎麼辦？故此我閉起嘴巴，吐不出任何話語。
「算了。」爸爸聳肩，露出無奈的苦笑。
之後爸爸將切開的蘋果遞上，臉上回復平淡的微笑，沒有再追問。是我多心嗎？總覺得有點兒奇怪。不過我仍然露出淺淺的笑容將之接下，開始進食遲來的晚餐。細嚼清甜的蘋果，凝望哥哥的睡顏，看來依舊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嚥下最後一口蘋果，原本已經疲倦的感覺好像一下子湧出。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視線漸漸矇矓，身體氣力更全消。這是什麼一回事？童話中的「毒蘋果」，這個意念從腦海中閃過。然而不消片刻，我的意識就消磨殆盡。落入一片黑暗之海中，只依稀聽到零星的搖籃曲。
沉沒於漆黑的流沙深處，明明被包圍承托，卻仍然不斷往下。虛空與幻象，感知被降至最低。即使是單純的思考，亦沒法子順利流轉。分不清上下左右，縱然想離開亦不知哪裡是出口？
砂礫在耳邊騷動，發出沙哩沙哩的聲音。聽不清楚的語音，有如訴說著悲傷的事。
心，很疼痛。
把精神集中，沙子的聲音化作清晰的嗓音。腔調猶如水晶般透亮，卻有著切膚之痛，一點一滴傳入鼓膜中。揉揉眼睛，感覺頭昏腦脹。緩緩地睜開厚重的眼簾，有如封閉已久的箱子，終於與現世連接。
「小瞳，午安。」柔和的聲音淡淡地呼喚我。是哥哥！他終於醒來了！
我的眼睛猛然睜大，把突然昏睡及作了一個奇異的夢境完全忘光光，立即撲向坐在床邊的哥哥。
「你沒事就好了！」我喜極而泣地說道。
對於我如斯的行為，哥哥露出淺淺的笑容，伸出微暖的指頭為我抹乾淚水。倚著他有點單薄的肩膀，一起曬著那暖烘烘的日光浴，充滿悠閒的味道。不過為何我感到有點脫序？
「開學日……」哥哥平靜地吐言。
聽此，我如同被雷電擊中，猛然記起上學這個問題。熾熱的太陽高掛在青空中，望向牆壁上的時鐘，兩支指針正完美地重疊於「十二」這個數目字上，告知我已是中午的時刻。原本安靜地坐在身邊的哥哥，突然把一套校服裙推到我的面前。
「爸爸在正門等你。」他低聲輕語地說道，接著展現出苦笑。
體弱多病的哥哥能上學的日子少之又少，我知道他今天也不可以一起去。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為他展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彼此凝望對方的眼睛，不必說話；雙手互相交疊，感受那份溫暖。
「那麼我出門了。」我以輕快的語調說。要堅強一點，不能撒嬌啊！
來到門扇前向他揮手道別後，我便轉個身，偷偷擦去正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獨自一人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