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納飢民 軍鎮并州 論治計 語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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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7-27
在香案前恭恭敬敬接過了旨書,劉備趕緊趁著接引使者入席時探問道:「尊駕遠來辛苦;敢問公公怎麼稱呼?是哪位總管的門下?」

這肥胖太監順手把對方遞至的一塊沉甸金碇放入懷裡,笑吟吟的回答:「劉并州很通情達理喲,難怪聖上及何大人要將討賊的重責大任託付給您---;咱家小姓倫,是殿侍監首封總管的弟子,劉將軍年紀輕輕就官升數級且貴為州牧,爾後還請多關照小使呢。」

「那有什麼問題---」戴面具的臉上亦浮現著一抹微笑,輕易套出宮廷內應者是封諝的劉備又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嘛;劉某仕途兀仍遙遠漫長,將來倚仗倫公公之處必多,待備返京面聖後再與尊駕親近親近。」

「您好謙虛哪!將軍既肯不恥下交,那咱家也不跟您客氣了---」倫公公邊打哈哈邊暗示道:「聖上這次雖未提及供應糧餉,卻言明各州郡可自行募集軍需;并州儘管非豐饒富庶之地,但劉將軍是聰明人,相信即使不用我點破,亦懂得該如何便宜行事吧?」

劉備縱然心頭萬分恚怒,仍和顏悅色的陪這臉厚婪宦吃罷了席筵;沒錯,同樣厭惡十常侍弄權的他可不想實力壯大前就跟對方結仇,反正皇宮劇變之日已離此不遠,屆時殺回京去再圖肅奸大計亦不算晚。

而這頓酒席也沒白白糟蹋,旁敲側擊的劉備至少獲得了一項重大情報;那即是曹操和袁氏兄弟等人,已確定能跟著朝廷諸軍參戰討賊!

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都不感覺意外;曹、袁諸輩畢竟均屬胸懷抱負之士,再怎麼笨亦不可能錯過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然而劉備緊張歸緊張,現在卻無暇擔憂那幾名政客將會使局面產生什麼變化,因為燃眉之急是要接掌六郡四十二縣的城防軍務,佈署州界四面之迎戰兵力,讓自己的統一漢末霸業有更大的進展空間。

此刻既已掌握了并州全境之兵,洞悉匈奴、鮮卑野心的劉備當然不敢輕忽邊城戍守問題;所以,和那夥蠻子仇深似海的曹性終於如願得遷調已換名稱之雁門關,與張遼、潘鳳共同負起悍衛重責,而西河重鎮則敲定由徐晃、高覽、唐周、裴元紹一塊守護,要徹底斷絕番騎趁亂入侵的念頭。

曹性的訓練弓手一職,自是改命趙雲這全能大將擔任了------。

跟司隸銜接的箕關既有中央軍和丁原部隊做後盾,他在暫保無虞的情形下便僅遣張郃、趜義把守,並指派陳到、高順、管亥、何曼坐鎮較具威脅性的壺關;不過劉備待分撥完畢,卻沒蠢到真的馬上就率關羽、張飛去打首當其衝的冀州黃巾賊徒,一來是分配好防禦面後的本部軍已顯有不足之窘況,再者是歸降的新兵尚未訓練純熟,現在的他可不再是那個只領五百鄉勇即要去拚命之傻瓜,兼且已知封諝調虎離山的削耗奸計,因此胸有成竹的劉備便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虎踞地盤這時候的郡寨連結工作已告完竣,為了讓勢必湧入的各方流徙民眾皆有安身處所,他特令諸軍在每個縣城火速搭造可供避寒的茅舍備用,更以州牧名義開啟了官府糧倉,務必使逃難百姓盡量降低死亡人數。

劉備的一番苦心果真發揮了成效,在短短的個把月辰光裡,遠從冀、兗甚至青州趕來的幾波難民群就達到了三十幾萬人;扣除掉老弱婦孺不算,能召募為兵卒或具耕拓勞力者,竟有八、九萬之多------。

這一來可累翻了棗祇,不僅要把積存庫糧忙著提運至各縣救濟飢民,更須編列人手開耕州境大幅增加的高產農作田地;幸好有前世即對務農甚具天份且日漸茁壯的劉辯從旁協助規劃事項,預先打妥基礎的劉備處理方式又有條不紊,並動員了全體力量投入其內,否則敬業的他---非過勞猝死不可。

既已多出了替代城守的後補新血,劉備手握的擅戰精銳便也擁有將近四萬之眾;其中,還包括了三千餘名箭術高超的「龍騎士」。

有這支戰鬥力堅強的前鋒做征討部隊,他心裡不但踏實了許多,同時方思考起收復冀州的繁瑣步驟;是的,倘若被袁紹甚至曹阿瞞搶先奪取那塊能厚植國本的肥沃領地,天下蒼生可不知又要再悲苦幾個年頭啦!

遲未出兵的劉備絕不是想偷機取巧,而是衡量領域快速彭脹後的鞏固問題;兩世均投身軍旅的他內心比誰全要清楚,無論是現今或將來的戰爭,打的都不止是士氣和裝備多寡優劣,更是考驗與役者後勤補的給能耐,假如僅憑部隊勇武強行攻城掠地,運輸線一旦拉長到難以掌控的局勢,結果終究躲不掉被個別殲滅的落敗下場------。

所以在進軍前他一定要做好穩紮穩打的各項準備,要不然就算勉強佔領了大片富庶州郡,最終仍不免淪為替覬覦對手作嫁之命運。

果真如他所料,當劉備召麾下文武商議兵取鄴都之際,關、張二人自是大喜過望,然而老成的眾謀士如陳宮、簡庸等輩亦提醒了他曾忌憚的顧慮;尤其是棗祇這一步一腳印的糧食生產專家,索性即持反對的意見說:「主公太冒險了;咱先前所存積之糧雖多,可是經歷了部隊擴編與安頓災民後,現在只剩不到一半之數,欲供應征冀大軍不難,但主公奪下該處時,要怎麼面對那裡的幾十萬飢餓百姓?」

「棗先生所言極是---」向來較為謹慎持重的陳宮也勸諫著道:「我等均明白主公親下冀州之意圖;不過此地固屬中原豐饒重鎮,民變後若無長期休養整頓,焉能恢復以往之繁榮?宮知洛陽最近已多次派遣使者催戰,主公既肯跟來使虛以委蛇,何不靜候一段時間,待我大後方準備妥當再提兵南下,以增咱統治那十三郡的把握?」

「公臺與棗先生之論,確實說中了咱目前所遭遇的困境---」有新思想的劉備可跟授業恩師盧植截然不同,沒對像左豐這樣來收賄款之太監講些「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的蠢話,每次皆捧一小袋金條打發對方的他解釋著說:「我們現在儘管已有了并州這塊領土可作棲身之根據地,但除上黨郡外,其它郡縣的建設仍處開始階段,須經若干時日治理才有揮軍它方的本錢,且剩餘糧草亦需撐至明年春耕過後方可收割;只是諸君啊,咱若不把位處咽喉要塞的鄴都佔據以斷絕他人捷足先登之可能性,將來南下豈非等於讓人家扼住了脖子,得繞大圈遠路去平兗、青二州的亂事?而劉某便是有錢財,也要拿去救濟那些急需援助的民眾,何況一再推諉,朝廷又能容許我們敷衍多久?」

「主公意思是要用此處,以鉗制洛陽來的競爭對手囉?」沉吟了好一會,尚未明示態度的郭嘉忽道:「倘從戰略角度做出發點,鄴城的確是現在就非打不可;您如果為適才的問題擔心,郭某倒有一計------」

「參謀總長能否先別道破,且讓小姪看看心中所論者是不是與您的計策相符?」一直跟師兄劉辯旁聽會議的小周瑜此刻亦站起身來問。

和劉備一塊訥罕注視著這年僅九歲多的孩童;郭嘉瞧他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即語帶鼓勵的笑說:「公瑾賢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師父,請恕徒兒妄言了---」徵得兩名授業恩師的微笑同意後,周瑜便面向眾人開始侃侃而談的道:「我軍如今碰到的情況無非是要用新歸并州之有限資源,在最短的期間內拿下可儲備實力的冀州門戶鄴郡,以防止別處軍隊阻擋咱襲捲兗、青二州甚至江淮等地的腳步,並堵朝廷下詔討賊的觀鬥口實;然而不敷使用的糧草、兵員及經營二州人力之來處究竟該怎麼尋找呢?小姪相信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們,心裡面早就有一個同樣答案,只是礙於政治現狀難以啟齒而已。」

這時的周瑜哪還像正在陳宮帳下就學之黃口孺兒,擲地有聲的言語令他身形彷彿頓變高大了不少;他見專注聆聽的眾人均未反駁問難,清了清嗓子後又發表已論說:「對極啦,力量源頭即為地方的名門士族,那些壟斷社會利益卻從不回饋的豪紳;他們置田屯糧、奴役鄉梓百姓,莫道國家有難之際總閉戶自守,便在平日,又曾幾何時不千方百計的要逃漏賦稅?這夥人既如此自私,咱為何不想個法子令他們出點氣力?」

會議桌上除了劉備、郭嘉外,聞者無不面面相覷;是的,來此與會之人誰都瞭解他講的皆屬實情,然而一來是與官府多少沾些關係的各地士族享受特權慣例已行之有年,再說主公的準妻舅糜家本身就是徐州名門,何況周瑜在洛陽為官的父親周異,也是江南地面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雖聽他直言道破,一時間竟沒人表態接口。

知徒莫若師;最後,還是深悉此子常有駭俗之語的陳宮打著圓場問:「那麼依你之見,該如何讓各地望族心甘情願的為咱所用呢?」

「徒兒忝為揚州世家的一員,自亦曉得他們唯利是圖的想法---」俊俏的臉龐掠過些許笑意,智珠在握的周瑜即接著道:「其實要讓這群財閥主動與咱的陣線綁在一起很簡單,便是答應讓他們參與戰後利潤的瓜分;各位請試想一下,假如我軍肯給州郡豪門有加入國營穩賺事業的機會,主公需要的糧草與治理郡縣之資金,還怕無處籌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