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曉大義 二將歸心 弭遠禍 玄德諫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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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7-20
初次會面的張遼見劉備模樣似乎比自己還小數歲,雖已從曹性口中聽說此人武藝尚勝呂布一籌,但如此莫名易主的鳥氣還是憋得他一肚子火;這時先跟高順使了個眼色,便向劉備質問:「聞公召張某及高團練聽用之意,是為防止胡虜犯境與長期征剿;不過聖上封您的官銜可是『討寇樞密使』啊,劉大人放著山賊不殺竟去找狄夷的麻煩,不會有捨本逐末的非議嗎?何況公握有調度并州兵馬之軍權,任命下屬不循正常途徑而憑比武私相授受,難道就真視我等為賭桌上的利物?」
「文遠閉嘴!人家看你倆是個可造之才,使君方以命相搏來換得二位的投效;你對劉大人講話要客氣些---」曹性聽他出言不遜,已忍不住開口喝斥。
張遼對這傳他箭術的同鄉老大哥果真敬重至極,儘管心中十分不情願,卻也只低下頭不敢再說啥了;劉備見狀忙按著曹性肩膀道:「曹將軍無需動肝火;話不說不明,咱事先未和他們溝通,是備較失禮數------」
正氣凜然的回視二將,整理好思緒的劉備半響後才先問著高順說:「德超既為丁州牧旗下的步兵團練,想來亦是籍設此間吧?」
又是個惜言如金的悶葫蘆,他頷首道:「高某乃太原京陵縣人。」
「那麼---,」環顧著在座群豪,劉備忽用沉重的語調續問:「各位可曾耳聞過『二腳羊』及『人肉風箏』這兩個名詞?」
此話一出,他三位把弟因不知情由的關係反應還算好,在座的并州諸將卻已人人臉上色變,其中自亦包括了張遼、高順在內。
彷彿是在解說給把弟們聽,語重心長的劉備接著道:「游牧民族向來逐草而居,領土雖闊,但大部份均為苦寒風沙之地,不像我輩居住的中原氣候宜人且物產豐饒,也因為如此,才形成他們恃強凌弱的好鬥習性與涎覬關內之野心;而這正是漢人為何要花千百年修築長城的緣故,歷朝君主更屢派王師試圖要弭滅那些長久為害的邊患------」
摸著酒杯杯沿,痛恨這一段段殘暴史實的他繼續述說:「然則由於胡虜騎射之術精良,戰力又遠勝漢兵,往往導致咱全軍覆沒甚至引發狄夷的掠襲報復;這一來,可苦了我們邊關的無辜百姓,打不贏、跑不掉的下場除家破人亡外,年輕女子即淪為姦淫的洩慾工具,或和其它人成了替代羔羊之犧牲品及番騎殘殺為樂的玩物,『二腳羊』及『人肉風箏』的稱號,住并州的各位應該有人比備更清楚吧?」
演義中偷拿呂布方天畫戟獻降曹操的侯成大概是喝多了酒,聽到此處不禁便在丁原面前壯著膽憤愾的補充道:「那些蠻子當真歹毒得緊,大肆劫掠完就把咱被抓去的老弱婦孺充作牲口宰殺烹烤,這即是所謂的『二腳羊』了;至於『人肉風箏』,則是將遭俘者以長索綁在馬後快跑拖行,藉速度讓此人騰浮半空中,他們常以這方式作為賭賽------」
「他媽的王八羔子!居然這樣對待漢人啊?大哥,俺老張現在便討令去打什麼匈奴、鮮卑番子,把他們抓回來亦像宰豬般碎剮,替咱被害的百姓出一口鳥氣!」滿臉鬍鬚激動到根根倒豎,只差沒拍桌的猛張飛已大罵著說;其實撇開丁原不算,席間的并州諸將已無一不想主動請纓,只是沒人有勇氣敢再當第二個曹性罷了。
劉備對三弟示以嘉許眼神的笑了笑,卻沒真的派此牛人去做急先鋒;復將視線移回至張遼、高順的臉上後,他又續道:「是的,目前各路山匪橫行於四方州郡,我這『討寇樞密使』幹嘛不先破幾處賊寨搶立軍功,卻先忙著未雨綢繆防範狄夷入侵?文遠啊,你可曾細想中原只要一點起戰火,雁門關外那些虎視眈眈的異族就將會再製造多少『二腳羊』及『人肉風箏』?備向丁大人徵調兩位的方法雖不可取,但你若用這說詞當推諉藉口,而仍執意坐觀邊境生靈塗炭,於心何忍?」
看自己部眾皆已聽得熱血沸騰,暗暗憂心的丁原為了急潑劉備冷水,即哼聲「吐槽」的說:「使君好大的口氣哪---;不過匈奴、鮮卑兵強馬壯,誠如公言歷朝君主都對其徒呼奈何,倘摒棄懷柔舊例致引鐵蹄再度蹂躪我漢室江山,公將以何策應付之?」
意味深長的炯視丁原,靈光一閃的劉備便套用起某位抗日領袖之名句道:「地不分東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群策群力,誓驅韃虜!」
忽與高順起身向劉備抱拳,面帶羞愧的張遼終於朗聲說:「請主公宥恕我等先前的無禮,張遼、高順今後願隨君側,共保大漢疆界!」
* * *
為避免提早和黃巾教眾衝突,離開晉陽的劉備一行人並未選擇捷徑由冀北直赴幽州,而是沿新興郡各縣繞往薊遼之目的地:代郡。
途經雁門郡前,劉備自先對甫收三人說明了尚緩取代關務軍防的原因,尤其是曹性這急於和匈奴一決死戰的神箭手---;幸虧報仇心切的他也看得出新老闆有不同於舊主之壯闊胸懷,聽了主公分析完天下未來大勢,就欣然接受上黨暨寨軍的箭術教練職位,並與張遼、高順自告奮勇的隨往鉅鹿助破「仙界門」、「修羅會」等邪教總壇。
對那位正統到險被諸侯私擁為帝的幽州代任刺使劉虞,亦須稱其為叔的劉備倒沒打算用制丁原之法激他防堵狄夷,因為史載劉虞任內頗得邊境鮮卑、烏桓、夫餘、穢貊等部愛戴,且獨排眾議開啟了上谷胡巿之利源,通漁陽鹽鐵礦產之盈饒,而致力發展農耕及養蠶業才一年多,即讓這塊貧脊的州郡變成了適居樂土;他被一手提拔的公孫瓚害死不久,烏桓峭王及司馬閻柔甚至還號召各族的數萬青壯欲起兵爲劉虞報仇呢。
同為漢室宗親一脈, 劉備確信此番交涉應該會比在晉陽城時來得愉快些,至少不可能再發生兵戎相見的窘況------。
反而是昔日同窗學藝的好友公孫瓚較令自己感到頭痛;熟悉三國史的劉備知道此人勃勃野心絕不在曹操、袁紹之下,謀弒劉虞篡奪幽州軍權後雖頻以精銳的「白馬義從」殺得烏桓各部狼狽敗逃,亦有使他嶄露才華的舉薦大恩,不過窮兵竇武及眾叛親離的結果,到頭來仍是落得易京焚台而亡。
很明顯,這傢伙是名好武將,卻不是個優秀的領導者------。
而此刻,他和劉虞及文武官員便在城門十里處列隊迎接著自己。
「叔父切莫如此---」忙偕把弟們滾鞍下馬,劉備扶起正彎腰恭揖的劉虞道:「照理說應是備要行拜見之禮,您這可折煞小姪了。」
仰著髮鬚半白但慈眉善目的面孔,劉虞微笑的說:「君乃聖上欽點命官,禮不可廢;咱叔姪之情,私下再敘不遲------」
均以民為貴的二人儘管是第一遭碰頭,可是沒差太多的政治理念很快就令兩叔姪感覺相談甚歡;當然了,公孫瓚等隊伍進城時也趁機溜至摯交老同學的身邊招呼道:「玄德,恭喜恭喜,飛黃騰達了喲!」
「備走運罷了---」親熱一挽這容貌清秀的知己手臂,謙虛的他亦笑迎著說:「哪像你憑真才實料,剛舉孝廉即又升做了『都騎尉』。」
丰神俊朗的喜悅光采忽顯黯淡蕭索,欲言又止的公孫瓚見劉虞正忙著安排接風晚宴與下榻館驛瑣事,又看州府幾個幕僚均離此皆遠,便降低了音量道:「兄弟這官兒算是當到盡頭啦;州牧大人於瓚近來強力鎮壓烏桓與遼民糾紛引發的暴動頗有微詞,意欲裁撤我辛苦建立的鐵騎戰隊,若非防範北遷的鮮卑族趁機作亂,瓚早就無兵可帶了------」
「伯珪,若有用備之處,你儘管開口;咱們是多年的交情,可別跟我鬧客氣。」這回,即換深悉二人謬轕的劉備對他伸出援手。
「好兄弟,我便知道你沒忘了咱在盧府學藝時的約定---」抑鬱俊臉這才勉強恢復了一些歡容,公孫瓚先確認四周圍沒劉虞的心腹將士,方跟他說起構思的計畫:「公此刻既貴為『討寇樞密使』欽差,握有調度幽、並二州兵馬軍權,瓚和胞弟與其在這受人排擠冷落,倒不如就隨你一同去打山賊來得快活呢;玄德,你能不能收容老同學?」
表面不動聲色,肚裡卻暗呼糟糕;劉備心想你這不願久居人下的梟雄若入了上黨「護國軍」,我好不容易創建的革命陣營沒天天雞飛狗跳才有鬼咧!幸虧他反應極快,邁步間即想妥說詞道:「我那邊正需你的鐵騎隊增加攻擊性;可是你這一走,不覺得可惜嗎?」
微微一愣,公孫瓚脫口問說:「可惜什麼?」
漾起了說服力超強的笑顏,搜憶史事的劉備便替他分析大勢道:「其一,兼此州牧的劉中郎若無另生變卦,日內鐵定就要轉赴益州上任去了;而這位代刺史雖與你不睦,畢竟年事已高、力不從心,獨生子劉和的才能又遠遜於公,伯珪不在此處靜候天時,難道真捨得要將長久的苦心經營就此拱手讓人嗎?」
鼓起了三寸不爛之舌,劉備又接著說:「再者,倘備所得之情報無誤,貴境的漁陽張純、張舉二人不久即將策動匈奴王丘力居連結烏桓起兵叛變;伯珪棄此等易於拜將封侯的軍功不取,豈非不智之甚?何況一離開了這裡,你要去哪找那麼多純白戰駒來增編公賴以破敵的『白馬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