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哪有就這樣跟父母和解了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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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7-19

  凌晨五點半,我醒了。

  小淨躺在我的臂彎裡,睡得好香好甜,我小心的將手臂從她的脖子下抽出,走到空中花園呼吸新鮮空氣。

  跟小淨溫存的餘韻彷彿還殘留在身上,早上的空氣雖然清冷涼爽,有種一切都正要開始的感覺。

  我的病好了,交了女朋友,還跟三個女孩子約好要去海邊玩。每件事情都要重回正軌,迎向新的開始。

  心情變得無比輕鬆……小花園彌漫著霧氣,無人的病院有種古怪的寂聊感,但我卻挺享受的。

  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要記下時間點。我沒有寫日記之類的習慣,但是,此刻的場景、此刻的心情,我想要在許久之後拿出來品味。

  於是,我拿出了手機,想要拍下此刻的景緻……然而,解開螢幕鎖後,看到的卻是LINE的未接來電通知。

  家庭群組 1

  ……啊,還有這回事呢。

  自從上次吼了父母之後,就沒跟他們說過話了。一部份是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另外一部份,也確實有在逃避的意思。

  因為雅純的事情,我第一次對父母大小聲,還對他們罵幹。

  我想,父母在那之後應該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我,不然就不會隔了那麼久才聯絡了。

  再怎麼說,不道歉不行吧。

  不過,不只是道歉。

  我還要跟他們說,雅純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個好女孩,我不考慮跟她分手。

  總覺得,這是在我出院之前,必須完成的事情。

  *

  我找雅純談了。

  我想介紹雅純給父母。用手機視訊,讓雅純跟他們聊聊,然後我再向他們道歉。

  「真的……要這樣嗎?」雅純還是有點緊張。

  「嗯。」為了讓她安心,我肯定的點點頭。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能夠真的看到雅純的樣貌,我想應該也會比較安心。

  「可是,我沒弄頭髮,還穿著制服……」雅純容易緊張的毛病又犯了。

  「不要緊啦,他們不會在意這個。」

  「唔……」

  我們正討論著,旁邊睡回籠覺的小淨醒了。

  「雅純姊?你們在談……什麼呀?噥嘟噥嘟……」她揉著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啊,沒什麼,抱歉吵到妳了。」雅純以為自己打擾到了小淨。

  「一些我們這邊的事情,」我說,微笑讓她安心,「小事啦,沒怎樣的。」

  「這樣啊。」小淨看起來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大概是昨晚做得太累了。

  「我們去出去談吧,別吵到人家。」

  雅純拉著我走出病房。

  小淨伸了個懶腰,坐在床上發呆等腦袋開機。

  牆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是早上十點半,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既然醒了都醒了,再睡回去也睡不著,既然這樣,那不如來趕點進度。

  小淨從學長的床頭櫃上拿了平板,坐回自己的床上,熟練的解鎖螢幕,屈膝閱讀著昨晚寫的小說內容。



  牢房昏暗,典獄長帶著約翰往前行,老舊的日光燈在頭頂發出刺耳的嗡鳴聲。不論從任何角度看,這都不是約翰所應該來的地方。然而,他知道,他始終必須面對此事,他的心魔、他的業障,他的……摯友。

  他,就坐在最底端的牢房裡,跟他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一樣的外貌、一樣的坐姿、一樣如兀鷲般的眼神,除了一身囚服,一切都跟記憶中相同。

  「你來了。」保羅俯身向前,雙手合十,彷彿為此等待許久,如兀鷲般的雙眼精明的閃著光。

  「我不該來的。」約翰試圖在全世界唯一了解自己的人面前維持鎮定。

  「撒旦的巧匠」……這是如今保羅唯一為世人所知的名號。沒有人想得到,在他那陳列著三十九具真人屍體雕像的舊倉庫被發現前,保羅曾經是聯邦調查局的首席罪犯側寫師。

  即使在落網之後,調查局依舊無法捨棄他強大的側寫能力,只能將他關押在無人所知的獨立監牢,作為最後關頭的王牌。

  為了追查連環殺人案的真相,約翰只能選擇與魔鬼共舞。

  「我需要你,替我側寫一名連環殺人犯。」約翰以理性強行壓抑住內心的動搖,站到牢房的欄桿前,面對自己一生的死敵,以及唯一的知己。




  「嗯姆……」小淨思索了一番。

  在這個段落,應該要強調約翰跟保羅之間的兄弟情誼吧……她這麼想。

  思索一番後,她開始鍵入文字。



  「在這之前,你不想知道那三十九人是為何而死嗎?」

  保羅的話語如同古蛇輕柔的耳語,細聲蠱惑著夏娃摘取那誘惑的果實,那鮮紅而致命的罪惡之果,人類天性無法抗拒的甜美罪惡。

  「那都是為了這一刻啊,此時、此地,再度看到你出現在我的面前。你難道不懂嗎?那三十九人是為你而死啊!」




  「……咦?」小淨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甩甩頭,繼續寫了下去。



  約翰感受到心中正義的天平逐漸傾斜——總是這樣的,他從來無法反駁保羅所說的隻字片語,即使知道全是謊言……不、那真的是謊言嗎?他在保羅的眼裡真的沒有看見自己嗎?難道他不也暗中期待、渴望,甚至隱約製造現在的情境,只為了見他這一面嗎?他難道不懷念這惡魔甜美的低語嗎?

 

 「欸欸——!」小淨看著自己的文字呆住了。

  (愈……愈寫愈順……怎麼會這樣?)

  不知為何,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呼吸喘個不停,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一樣。

  (這種發展……也、也太悖德……欸欸欸?)  

  (真……真的可以這樣嗎?不過,好、好像還不錯的樣子……奇怪,為什麼我會那麼緊張?)

  小淨深吸了一口氣,屏著呼吸,繼續寫了下去。



  「你察覺到了嗎?我看遍世間所有最骯髒齷齪的犯罪,卻從來沒有人可以看透我的心。約翰,是你填補了我所缺失的那塊,你為什麼還沒承認呢?我們需要彼此啊!」

  「我……不,我……我無法否認了。沒錯,保羅我就是來見你的,無數個寂寞的夜晚,我懷念著過去跟你共處的時光。你是我的渴,我唯一的慰藉……保羅,我愛你——!」

  「約翰,我也愛你——!」

  兩人隔著牢房的欄桿緊緊的相擁,激情深吻,尋求彼此雙唇的甜蜜。

  「不~~~~~~~~~」一旁的典獄長大叫,「其實你們是兄弟啊~~~~~~~~~」




  「呀啊啊啊——」

  小淨尖叫著丟開了手中的平板,冷靜不下來。

  (這……這個發展……也、也太棒了吧!)

  (立場不同的兩人,同時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大的敵人,兩人彼此相戀……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還是兄弟!因為是兄弟,所以不會懷孕,也就是說談戀愛也沒有關係……啊……啊啊啊……這……簡直……簡直就是……呀啊啊啊——)

  震撼太過強烈了,小淨久久無法回神,開始想像起兩人在牢房中激情擁吻的畫面。

  (不會吧……難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BL——)

  「打擾了。」

  病房響起了敲門聲,智宇醫生走了進來,及時打斷了小淨的思緒。

  「妳為什麼在喘氣?身體不舒服嗎?」

  「啊……沒、沒事!真的沒事!醫生,我很好,真的是真的!」

  「?」

  智宇是來例行問診的。小淨自認已經好轉了許多,不過檢驗報告的數值似乎不怎麼穩定的樣子。

  智宇眉頭深鎖,不知在思考什麼。

  「妳說,妳前幾天晚上有嘔吐是嗎?」她問。

  「啊……嗯。嘿嘿~♪」小淨想起那天學長幫自己梳頭,又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經期還是不穩嗎?」

  「這個……」小淨有些尷尬。

  智宇再度陷入沉思。

  「待會抽一管血好了,我想做個檢驗。」她說,「以防萬一。」

  「嗯?」

  *

  醫院的午休時間,我跟雅純坐在空中花園的長椅上,深呼吸幾次之後,我播通了家裡的電話。

  雅純最終還是被我說服了,我們倆正襟危坐,彷彿真的面對面要見父母一樣。當然,我也事先跟雅純說過,他們是那種一開口講話就不會給人空間插嘴的類型,要小心話題不要被帶偏了。

  電話撥通。沒響個幾聲,就馬上被接起。

  「喂?兒子啊!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你在忙什麼?現在住院的狀況怎麼樣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在找工作?」

  劈頭就是招牌的連珠砲式詢問,連提都沒提上次我對他們暴走的事情。

  「醫生說我這幾天可以出院了,找工作……之後再看看。」我說,「那個,今天我有話……」

  「等一下再說,爸媽有件事情要找你。昨天晚上播給你,怎麼沒有接?」他們熟練的打斷我的話,「你上次不是說,你又開始寫東西了嗎?」

  「呃、是沒錯……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之前,我說我交了──」

  「對對對我們知道,我告訴你,之前你的三叔公的四外甥的二阿姨的大表哥來家裡,他們說啊……」

  然後是一連串劈哩啪啦不知道重點在哪裡的話。

  我對雅純露出苦笑,她也露出了理解的笑容,拍了拍我的大腿。

  手機那頭還在繼續滔滔不絕的連續輸出。

  「……然後我們就想到,之前大掃除的時候,翻到你以前寫的東西。他就說他有個朋友在開出版社,然後……」

  然後,是我跟雅純都始料未及,出乎意料的消息。

  *

  爸媽非常喜歡雅純,稱讚她乖巧又有禮貌,以前就想要生一個這樣的女兒,還開玩笑的虧我不要糟蹋人家。

  我中途試探性的問了一下關於薪水跟職業的事情,他們卻以「你們年輕人說好就好,我們哪管那麼多」打哈哈帶過。

  在我中途有點突兀的說了聲「謝謝」之後,他們愣了一下,然後說「謝什麼東西?你吃錯藥喔。」,但是之後聲音就有點哽噎了。

  我想,他們應該不是真的那麼大咧咧,而是在我上次跟他們衝突之後改變了想法……總之,他們並不如我過去以為的那樣自我中心,毫不在乎對他人的心情。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大的消息:

  父母拿我以前的作品給出版社的編輯看,他們覺得非常有興趣,想要看看我現在正在寫的作品,討論出版的事情。

  簡直就是出乎意料的大禮,當初為了哄小淨開心、為了娛樂自己所寫的東西,現在竟然有出版的機會,真的是連想都沒有想到。此外,父母竟然將我以前寫的東西留了下來,甚至還拿給出版社編輯看,這也是另外一個令人高興的事情。

  結束了通話,我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病房。好久沒有這麼興奮了,去跟小淨分享剛剛聽到的事。

  小淨一直妄想著能出版這部作品,她聽到了這消息會有多興奮呢?想到這裡,我的腳步又快了幾分。

  我無視眾人的注目,小跑回到病房。一推開房門,就看到智宇姊站在小淨床邊。

  「小淨,聽我說……」我衝上前,扶著小淨病床的欄桿,「小說的事,有出版社說……」

  小淨並沒有看我,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喔,抱歉。」我這才顧及到一旁的智宇姊在交代事情,於是簡單道了個歉,準備回到我的病床上。

  智宇姊沒有接受我的道歉,只是用一種嚴厲的眼神看著我,周圍的氣氛有些奇怪。

  「怎麼……?」我轉頭看向小淨。

  小淨甩了我一巴掌。

  第一時間,我發現自己看著旁邊的牆壁,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被打了……由於過度震驚,我短暫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頭來。

  「為什麼?」我不解的望著她。

  小淨仍舊低著頭,雙手握得緊緊的,渾身顫抖。剛剛她的動作太大了,床頭的平板掉到了地上,螢幕都摔碎了,那是我跟她寫小說用的平板,她一直相當寶貝的。

  我摸著仍舊發疼的臉頰,試圖向智宇姊尋求解答,而她只是以一樣嚴厲的眼神看著我,什麼也沒說。

  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床上那張檢驗單:



  姓名:許淨
  妊娠檢驗: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