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_1
本章節 4239 字
更新於: 2024-07-19
早晨,一隻青色小鳥站在窗前,以小巧的喙敲擊玻璃發出陳悶的「咚咚」聲。
房內躺在床上的人只露出半顆灰白腦袋,規律的棉被起伏表示裡頭的人絲毫不受打擾睡得香甜。
見房內毫無動靜,青鳥張開小小的翅膀,鼓足幹勁猛力撞擊玻璃,試圖喚醒床上的人。
「嗯────」
一聲拉長且微弱的呻吟響起,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意圖表達自己已經醒了。但很快又沉寂下來。
拍動翅膀的聲音驟然響起,先是由近到遠,再由遠到近。
「我起來就是了,拜託別把窗撞壞!」
床上的人終於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與那翹起的頭髮。
窗外的青鳥也在千鈞一髮之際煞住車,避免了賠償玻璃損失的結果。
「真是的,久違睡到柔軟的床,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嗎。」
半瞇著眼的少女驅趕著剩下的睡意小小抱怨。
來到窗前推開窗戶,青鳥隨即飛了近來停在少女肩上輕啄她的臉頰。
「我沒忘記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但你不覺得現在太早了嗎?」
青鳥沒有打算聽少女辯解,再次啄著她的臉。
在旅店簡單洗漱後揹起行李到一樓櫃台辦理退房。
才剛清晨不久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只有早起著手準備生意的各家攤販。
享受人煙稀少的街景,呼吸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氣。許久未歸的城市早已被掩埋在記憶深處既曖昧又模糊,像是初來乍到卻又添著那麼一絲熟悉。
徒步緩慢行走,彷彿自己是一名過客,利用閒暇時間在城裡巷弄遊走。
「啾啾。」
窩在頭頂的青鳥發出高亢的叫聲。
「第一次回家就讓你這麼開心?我倒覺得外面的生活更適合我,每天都少不了驚艷與刺激。」
青鳥回應的又叫了幾聲。
「我說啊,你明明能說話,為什麼總是啾啾叫的?」
沒錯,這不是一隻普通的青鳥,最特殊之處莫過於牠能說話。
「我又不是傳聲鳥,要是被發現會說話不是會引來麻煩嗎。」
年幼的聲音自青鳥口中傳出。牠在少女耳邊悄聲說道,就怕被別人聽見。
「說的也是,我也不想因此引人注目。」
「對了。我記得妳說過想一直自由自在的生活,那為什麼要回來?」
「為了遵守我不記得的約定。」
青鳥心想,原來是因為約定之日迫近,過去兩周她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啊。
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也來到了目的地──諾科德宅邸。
在他們眼前有一扇緊閉的金屬柵欄門,門口正由兩名衛兵看守。
少女不想和守衛解釋一堆,於是沿著外牆走到一處比較不顯眼的地方,利用風魔法輕鬆降落到內側。
「看妳這壞習慣,就不能走正門嗎。」
「噓。」
她將食指抵在薄唇上做出安靜手勢。
庭院種植了種類繁多的花草樹木,一看就是經過細心分類與用心打理,無論哪個種類的花朵都漂亮的綻放。輕撫花瓣,柔嫩的觸感傳遞到指尖,令人愛不釋手。
突然想起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而且附近還有其他人的氣息,還是趁被發現前離開才是上策。
她抬頭鎖定一扇窗,接著老練的爬上樹輕輕推窗入內。
周邊有著不少腳步聲,她放輕步伐,跟隨若有似無的記憶抵達一扇刻有魔法陣與劍家徽的雙開門前。
悄悄從門縫窺探,因為時間尚早裡面空蕩冷清,看來家主還沒有開始辦公。
迅速轉身進去關上房門,倚在看起來(實際上也是如此)質地良好的柔軟沙發上。
百無聊賴地等待讓少女打了個呵欠。環視四周,沒有什麼能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再說亂動東西也不好,只好維持感官開啟的狀態閉上眼睛。
書桌上的時鐘指針滴答作響,她聽著時間流逝,直到混入的腳步聲逼近停在門口。
少女戀戀不捨的離開沙發整理下儀容,推起不知練習過多少次直到變成反射的柔和笑容。
隨著推門聲與房間主人進入,她將右手掌放在胸前行禮並開口道:
「好久不見,父親。我回來了。」
房間的主人是一位將黑紫色短髮向後梳,表情嚴肅到讓人覺得他不苟言笑的男人。他正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瓦蘭奇‧迪薩‧諾科德。
他眨了眨那雙比藍寶石深邃的紺青色雙眸,默默退出去再次走進來,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然後一反那嚴肅的模樣激動喊道:
「妳終於願意回來了!」
面對張開雙臂而來的父親,少女側過身令其撲了個空。
「不是我願意,是爺爺說當年約定好十六歲要回來。」
雖然早就過了好幾個月就是了。
「我是希望妳回來過十六歲生日的。」
難掩的失落讓本來嚴肅的瓦蘭奇看起來有些可憐。
「我可是糾結很久才沒逃跑的。」
她絕不會說是因為怎麼也逃不出爺爺的手掌心,才會放棄乖乖回來的。
「不說這個了,先坐下吧。」
少女再次坐回柔軟的沙發,瓦蘭奇則在對面坐下。他的視線停留在少女頭頂那隻甩動羽毛的青鳥身上。
「那是寵物嗎?」
「不是,牠是我的情報蒐集者。」
青鳥聽了驕傲的挺起毛茸茸的胸膛,牠很滿意少女的答案。
「那,這十年妳過得如何?旅行怎麼樣,有意思嗎?」
「我過得很好喔,而且旅行真的很有趣。我們去了不少國家遊覽,不僅是個大陸之間有文化差異,光是一國就可以參雜多種文化,還能學到許多知識!如果可以真想一直遊歷下去!」
面對談起這件事便笑容燦爛、情緒高漲,說出離家十年都未曾想過要回家一趟,也確實沒有回來過的女兒,他這個父親只能扶額嘆氣。
「爺爺沒一起回來嗎?」
「爺爺說直到一步都走不動為止前,想去挖掘從未有人發現的秘境,所以送我到城門就轉移走了。」
「妳們倆真是越來越像了。」
「因為父親沒有體驗過,才不明白我們的心情。」
「要是連我都這樣,誰來撐起這個家讓你們放心成長?」
她想了想父親說的話不無道理。但自己離開家脫離雙親的羽翼還是活到了十六歲,雖然這段時間經歷過不少苦難,也少不了爺爺幫助,可也表明這兩件事沒有絕對的關係。
「那麼一定要在十六歲回來的理由是什麼?」
經此一問,瓦蘭奇起身走向辦公桌,從抽屜取出一張對摺的紙推到少女面前。
少女打開那張紙,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加大的粗體字寫著『入學通知書』。
內容大致如下:
雷希緹婭‧迪瓦‧諾科德小姐,我們非常榮幸您選擇貴校,也於此恭喜您通過重重入學測驗,成為本年度王立艾利科澤學園的一份子。入學時間為四月第二周月日,請穿著配發服裝參加始業式並確認所屬班級。具體流程可參考…………(以下略)。
閱讀完畢後懷著無數疑問抬眼,一雙湖藍配上若竹色的雙眸盯著瓦蘭奇那心虛而游移的眼神。
「父親,這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應該是錯覺吧?」
「哎呀,身為貴族不去學校可不行,這也會間接影響家族名聲。雖說是我擅自作主,但入學考試的測驗卷可是妳親自寫的,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寫的!?不可能,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是爺爺給妳的,他還當了擔保人確保測驗期間絕無作弊嫌疑。」
經此一提,她突然想起某天收過一份以驗收成果為名目的卷子。當時還覺得內容很奇怪和做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雷希緹婭雙手交握語重心長開口:
「老實說,我已經無法過上普通生活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本想能瞞多久是多久的,但事已至此我只好坦白了。」
瓦蘭奇緊張的嚥下一口唾液,像是在等待判決下達。
雷希緹婭沒有用言語解釋,而是從隨身的小包拿出兩張卡片放在桌上。
右邊那張閃著銀色光澤,上頭簡單印有房子與斜插的劍盾浮雕與持有者的名字。卡片顏色代表等級,銀色是由上數來第四級,在此之上是金、白銀、白金,之下是鐵、銅。
與之相比左邊那張就顯得平淡無奇,既沒有浮雕也沒有任何資料,只有占滿整張紙的奇特紅色圖案,實在看不出這東西的用處。
但令瓦蘭奇臉色鐵青的不是別的正是這張破紙,他知道那張紙背後的價值,那是他最不希望看見雷希緹婭得到的東西。可終究還是發生了。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想起了一位故人。
「這是冒險者證吧,那這張是?」
他不能讓女兒知道自己認得這張紙,當然他這麼做也是希望聽到預想之外的答案,儘管希望如此渺茫。
「兩者是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這是由殺手公會發的。」
果不其然就是那東西啊。
瓦蘭奇最後的希望破碎了。
「冒險者就算了,殺手是怎麼回事!?」
倘若只是冒險者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萬一被人知道諾科德家出了殺手會引發很多麻煩,也許還會被拿來當成把柄威脅家族成員。
「爺爺在火堆前和我說過有關某位殺手的故事。我喜歡那其中的堅毅、犧牲、努力,以及能為了一人放棄所有的覺悟。」
或著該說是「愛」。
「爺爺可是艾利科澤數一數二的大魔法師喔,妳不想像爺爺一樣嗎?」
「我是喜歡魔法,可是魔法師聽起來很普通。」
「那也不能選這種危險的工作啊。妳想,要是賽蓮知道了會有多擔心。」
「您不告訴母親不就沒問題了。」
雷希緹婭噘起嘴。
她早料到雙親不會同意,所以才早早將這件事變成既定事實。
「賽蓮的直覺很敏銳,何況她沒有我這麼好說話。」
雷希緹婭陷入沉默。
說也奇怪,她不怎麼了解母親,當然父親也不例外。就只是有兩人是自己雙親這樣的認知,但若問起一起生活的回憶自己什麼也不記得。或許和幾年前的失憶有關,也許生活久了就會自然而然想起。
「雷緹?」
「該怎麼向母親說解釋是被發現後的事,現在就走一步算一步囉。」
「難道沒有放棄當殺手的選項嗎?」
「沒有」兩字近乎反射的脫口而出。
她不是不理解父親反對的理由,可是自己不想就這麼退讓。總覺得只有這樣才能維持僅存的聯繫,至於這個聯繫是什麼,目前尚未有答案。
「……好吧。只要妳能遵守我開出的條件,我就不再制止妳當殺手。」
與其這時候反對讓女兒再次離家,不如先做出退讓。
「條件是什麼?」
「第一,妳遲了很久才入學,不僅要補足這段時間落下的課程內容,往後還必須名列前茅。」
「名列前茅的具體標準呢?」
「艾利科澤分成魔法科、劍術/騎士科、綜合科三大科系。每科系三個年級各五班,一般約莫三十人左右。保持年級前二十是給妳的標準。」
雷希緹婭輕輕晗首,瓦蘭奇接著說下去。
「第二,作為諾科德家的一員,社交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先從兩周參加一次貴族小姐舉辦的課後茶會開始吧。」
這條件讓雷希緹婭五官皺起。
她雖然參加過貴族舉辦的茶會和舞會,貴族禮儀對她而言絕非難事。可她討厭一群人坐在一起把別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話題,還有硬是要拉黨結派的風俗都讓人反感。
「這個條件請恕我沒辦法答應。」
「妳知道社交對貴族有多重要吧。」
「我知道。但是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我只能盡量保持最低限度的社交活動。」
總不能說因為自己不想用貴族身份入學,所以無法保證能和其他貴族有良好的社交吧。
「如果有人邀請我參加茶會的話我一定會去。」
前提是要有貴族會邀請平民。
據她所知,貴族通常都與平民保持距離,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比較高貴,只能與同樣階級的人相處,至於平民只會拉低自己的水準。
「艾利科澤是貴族學校?」
光顧著說其他的忘了確認這點。萬一艾利科澤是純貴族學校,那自己的平民身分就混不進去了。
「雖說目前還冠有『王立』兩字,但近幾年開始陛下正在施行平民也能入學的政策,招收了不少平民學生。妳進入的班級就是為此而設的『特設班』。」
聽完說明的雷希緹婭鬆一口氣。
「第三,妳得隱藏殺手的身份,因為那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職業。拜託這點一定要做到!」
面對父親再三叮嚀,雷希緹婭始終沒有給予肯定的答覆,只是笑著乎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