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６章：大戰之後（２）

　　「小瑪麗安」低伏在地，嗷嗷哀鳴，希洛緩緩地走近，朝那纖細的長頸伸出了手。
　　但在他觸及之前，小瑪麗安的身軀，發出了耀眼的光輝。
　　一眨眼，他眼前的景象，已非陰暗潮濕的岩壁，而是風光明媚的鏡湖。
　　怎麼突然被送回拉科斯湖了？
　　正當這疑問盤踞在他腦海裡時，平靜的湖面忽然掀起了一陣波瀾。
　　隨即，他被嚇得跌坐在地。
　　瑪麗安，居然又拖著那潔白龐大的身軀，浮出了水面！
　　這到底怎麼回事？瑪麗安不是應該已經被艾麗和我給解決了嗎？
　　驚懼的情緒湧上心頭，他趕緊雙手撐地，想讓身子後退，卻接連抓了空。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漂浮！再見到不斷被他穿透的茂密草木，曾有過相似體驗的他，很快便意識到，此刻，他就只是個旁觀者而已。
　　話雖如此，畢竟才剛經歷了場慘烈的惡戰，他一時之間還是不敢直面那頭恐怖的大水怪。因此，他挪開了視線，將目光放到了其他伊絲和湖畔森林上頭。
　　由於曾駐紮在湖畔，又跟著部隊巡過幾回，他對這座森林的樣貌早已十分熟悉，加上細心與敏銳的觀察力，沒多久，他便注意到，此刻他身邊的湖畔森林，遠比他印象中的更為茂盛和蒼翠。
　　難道我看到了未來？不，瑪麗安還活著，所以，這是過去的拉科斯湖？
　　他沒有疑惑太久，一聲又一聲隨林木倒下、鳥獸飛散發出的巨響，很快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原本完整美麗的森林，被挖出了一個醜陋的破口，無家可歸的伊絲，紛紛被迫遷離棲息地，四處竄逃。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在希洛近處露出了他們的真面目──年輕的史塔特‧尼伯龍，和他不斷帶進來破壞這座森林的伐木隊員。
　　森林受了傷，發出了哀鳴，貪婪的入侵者，卻笑歪了嘴。
　　平靜的湖面盪起了陣陣漣漪，當希洛留意到細微的水聲，倏地回頭時，瑪麗安那巨大的軀體，早已沒了蹤影。
　　他唯一瞥見的，只有琥珀色的憤怒。

　　「……或許，這一切的紛爭與不幸，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慾望、貪念所造成的……妳曾告訴過我，黑暗的利艾爾碎片，會讓伊絲產生異變，帶來『憾』這種怪物。而利艾爾碎片裡面的意念，就是我們艾爾的願望……
　　「知道了這些以後，我……便下不了手了。」語畢，希洛緩緩垂下了頭，身為聽者的艾麗，也默然不語。
　　片刻之後，這位女武神才又緩緩開口。
　　「可是，鎮長會放過她嗎？」
　　「不會，但我還是阻止鎮長了，用還有研究價值的名義，交給了領主處置。」
　　「嗯……」
　　「只是，我不確定我這麼做是不是對的，或許是我一廂情願的同情，或者是我已經受夠了殺戮，又或許是我太軟弱，畢竟她長大很可能也會興風作浪，到時候……」少年吐露了內心的不安與徬徨。
　　「我們再一起阻止她。」少女則以堅定的眼神，給出了鼓舞。
　　房門忽然砰的一聲被撞開，不用回頭，希洛也猜得出是誰來了。有氣質的穆斯貝爾太太絕對不會如此粗魯，但艾麗的另一個小夥伴，卻前科累累。
　　「芬里爾！」毛茸茸的小狼撲到了艾麗身邊，不停地搖著尾巴。
　　「醒了嗎？那個綺麗娃兒醒了嗎？可以幫她畫相片了？」然而，吵吵鬧鬧進到房內的，卻不只有芬里爾。
　　一名蓬著一頭米色亂髮，只胡亂地綁了個粉色蝴蝶結作裝飾，靛藍色眼眸閃著充滿期待的光輝，肢體動作活力十足的少女，率先跟著芬里爾衝到了艾麗身旁。
　　「是瓦爾基麗。要採訪人家，稱呼至少要說對吧？天啊……陽光，好刺眼！呼啊啊……」
　　而跟在這活潑少女身後的，是一位髮色灰白，正從卡其色襯衫的胸前口袋摸出一副褐色墨鏡戴回臉上，看起來明明像個文藝學者，卻打著呵欠、滿臉通紅、渾身酒氣的中年大叔。
　　「你們是？」
　　「他們是萬花筒報社的記者，派蒂，還有亞伯特。」
　　見到這兩位舉止打扮特異的艾隆出現，希洛不禁對艾麗露出苦笑，因為他昨天就已經領教過這對採訪組合的吵吵鬧鬧了。
　　「哇！叫綺麗娃兒果然是個美少女！妳好！我是派蒂！這是妳養的大狗嗎？牠好可愛啊！唉唷！」
　　「名字是艾麗‧穆斯貝爾！報導上不要寫錯啦！不然就糗大了！」亞伯特一拳敲在了派蒂的頭上，後者直接暈得眼冒金星，而端著一盤香蘋跟著走進來的穆斯貝爾太太，則立刻板起了臉。
　　「兩位要採訪我女兒可以，但請別這樣大聲嚷嚷，不然我提供給兩位的晚餐要減量了。」
　　「是！夫人！」「好！」希洛忍不住偷笑，因為這兩名記者回答的音量馬上就違規了。
　　「希洛大人，領主大人請您過去相見。」
　　「好，看來是大哥的碎片檢查有結果了。」

　　不出希洛所料，親臨莫里尼斯鎮的莫德雷德領主，帶來的正是他預期聽到的消息。
　　「卡爾殿下的下一枚碎片位置，是在『亞羅』東方一百尺戈的地方，偵測到後並未有移動。」
　　「亞羅？」和希洛一同聽取碎片探測結果後，卡爾的第一個反應，卻是一愣。
　　不意外，因為那並不是吉爾利島上的地名，於是莫德雷德繼續為他面前的兩位艾爾做出了補充說明。
　　「亞羅是位於王都奧古斯都東方的軍事要塞，從奧古斯都搭專車過去，約二至三天可以到達。」
　　「喔！我想起來了，那個奧古斯都，我也聽過。」卡爾故作自在地笑了笑，刻意裝出自己也很博學多聞的樣子。
　　但領主的下一句話，便令他臉上的笑容完全凝結。
　　「航向大陸的船隻明天就能在吉爾利港準備就緒，兩位後天出發。」
　　「要搭船？後天？這麼快？」
　　「奧古斯都是在大陸西陲的歐利區域，由於要運送水怪幼體，搭船是最合適的選擇。另外，碎片隨時可能會被移動位置，本人認為，卡爾殿下應該盡早趕去，才是上策。」
　　「那、那為什麼不命令瓦爾基麗或是伊奴去取，再送來島上……」
　　「收集自身利艾爾碎片乃艾爾最要緊之事，倘若碎片有失，後果難以預期，不可不慎，現既已掌握其蹤，更應果斷前往才是。此外，貴族史達奇‧克洛特已同意接收水怪幼體，將於奧古斯都的萬物園安置，入境首都的通行證也已辦妥，兩位還請務必在期限內憑證入城。」
　　莫德雷德領主雙手背在身後，言行間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卡爾只能含糊其辭，將不滿混著心中的不安硬吞下去。
　　「明年五月，馬爾斯大競技賽將會開幕，望帶著消滅水怪功績的兩位殿下，能持續鍛鍊，本人將於四月底親率瓦爾基麗代表前往馬爾斯，屆時請兩位殿下前來相會，共謀佳績。」
　　「瓦爾基麗代表，會有誰呢？」希洛好奇地問道。雖然猜得出答案，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期待聽到這位大人物能唸出他心裡想著的那個美麗名字。
　　「奧拉‧萊汀。」可惜他未能如願。
　　然而，領主銳利的目光一掃，似乎已看透了他的想法。
　　「外加三位副隊長。遺憾的是，此次的討伐行動，本人失去了其中一位。不過，瓦爾基麗內部自有升遷機制，本人已授權奧拉提拔一位新的副隊長……」
　　「那、那……」
　　「若無意外，應為九名資深次長其中之一。」
　　希望之光才剛亮起，就被掩滅，希洛眼中剛煥發光采，又黯淡了下來。
　　「或是，兩位殿下有推薦的候選？」
　　領主微微一笑，一切始終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