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章：新的希望（２）

　　次日一早，隨著馬匹的嘶鳴聲、重甲的震地聲和車輪的滾動聲接二連三傳進耳中，卡爾很快就被眼前的場面拉回現實。
　　收到蘿娜通知的卡美洛城，理所當然地派出了專車及不少官員來迎接這名新艾爾，但來到營區的陣仗，卻遠超卡爾的預期。
　　不僅領主麾下的瓦爾基麗幾乎全員出動，負責帶隊前來的，更是瓦爾基麗中唯一比蘿娜更高階的存在──吉爾利島的守護神，女武神之長──奧拉‧瓦爾基麗‧史卡特瑞克‧萊汀。
　　在奧拉那帶有一對漆黑犄角、閃爍炫目光芒的烏金戰盔引領下，車隊浩浩蕩蕩地將還在半睡半醒的新艾爾，接進了吉爾利島領主所統轄的領域中，最熱鬧繁華的主城──卡美洛。
　　隨後更是長驅直入、穿過大道，直抵內城的領主堡。
　　卡美洛荒野出現新艾爾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城，城內居民也一併得知，他們的領主將在今日正午，親自設宴替新艾爾接風洗塵，因此無不夾道歡迎、翹首盼望。
　　卡爾自然不想錯過這場宴席，透過史塔特鎮長的財富，藉助蘿娜的副隊長職階，搬出自己的艾爾身分，卡爾和尼伯龍父女，很快也順利以「新艾爾共同發現者」的名義，成為了這場宴會的座上賓。
　　瞧見坐在自己對面的新艾爾，在入席之後，就一直用手摀著頭，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卡爾完全不覺得這個小夥子有什麼資格和他平起平坐，共享「艾爾」的尊稱，也不認為領主有必要擺下這次的酒宴。他相信，再過不了多久，這不被蘿娜看好的青年，就會承受不住荒野的考驗而消失。
　　因為在一年前……
　　卡爾的思緒，慢慢回到了他剛降臨克莉絲坦洛希的時候。
　　由於當時「門」是開在被列為禁地的拉科斯湖畔森林深處，他初次睜眼，望見這結晶化的奇異世界時，身旁並沒有女武神保護，也沒有信眾等候。
　　他只嗅到帶有潮濕腐味的空氣，觸及有些鬆軟的泥土，以及聽見潺潺的水聲……
　　自己為何會在森林中醒來，卡爾腦中沒有絲毫印象。
　　但比起去找回不知丟失到何處的記憶殘片，另一件事更吸引剛醒過來的卡爾的注意。
　　細柔，帶了點尖銳的音調，聽起來像是少女在歌唱的聲音。
　　伴隨著清風和流水，卡爾不禁對這樣的天籟感到著迷。
　　於是，他開始持續撥開遮掩視線和前進道路的樹叢，朝歌聲的來源方向走去。
　　很快，柳暗花明。
　　在之後知曉名稱之前，走到湖畔的卡爾，此時並不知道，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一座湖泊，就是吉爾利島上鼎鼎大名的「拉科斯湖」。
　　輕灑在湖上的，是夜晚水銀般的月光。
　　將幾乎完全靜止的湖面抹成了一面高雅的明鏡。
　　在那裡，卡爾瞧見了──「她」。
　　反射微光的水滴，沿著赤裸的身軀緩緩滑落。
　　純白的肌膚，細滑緊實。
　　面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琥珀色的雙瞳，正眨也不眨地望著被歌聲吸引來的卡爾。
　　彼此眼神交會的瞬間，卡爾只覺得世間一切都戛然而止，包括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這樣的「她」，卡爾看過一眼，就永生難忘。
　　隨後，一口氣自那隆起的胸膛往上提，這是演唱再起的前奏。
　　經過修長的頸部。
　　再從長滿利齒的口中，挾著剛剛那首，細柔，帶了點尖銳音調的歌聲，一起襲向面容早已失去血色的卡爾。
　　回想起那無限接近死亡邊界的瞬間，卡爾手腳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背脊冷汗直流。
　　所幸，一聲來自門衛的高呼，讓他意識迅速從記憶中抽離，回到了領主堡。

　　「領主大人到！」
　　從交錯鑲滿一顆顆克莉絲坦水晶，足見屋主霸氣豪邁的大門，並肩走進餐廳內的，是兩名男子。
　　其中一位是名體格精壯，有著紅褐色短髮，不蓄任何鬍鬚的中年爵士。而除了服飾上的華貴、氣勢上的威武，這位統治吉爾利島的貴族──莫德雷德‧潘德拉剛，還有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銳利眼神。
　　即使一年來已見過數次面，卡爾在面對這位領主的目光時，內心還是會不由得打起冷顫。
　　另一位光著頭，身著長到垂地的猩紅披肩、銀灰長袍的老者，雖然從未見過，但待領主將這位老者尊稱「長老」並請入了預留的貴賓席，卡爾也知道這老頭來歷不同一般。
　　「諸位，歡迎。」
　　莫德雷德坐上首席，將酒杯高高舉起，圍繞長桌入座的賓客與卡爾，也紛紛跟進。唯獨那新來的艾爾好像還沒進入狀況，被領主宏亮的嗓門驚醒，左顧右盼發現其他人都舉杯後，才趕緊抓起眼前的玻璃杯，不料手卻一滑，玻璃碎了滿地。
　　「對、對不起……」新艾爾立刻神情緊張地起身道歉，那副窘樣看得卡爾心裡忍不住直笑。
　　莫德雷德領主也在微笑，一語不發地注視傭僕替新艾爾清理地面，並換上新玻璃杯重新斟滿，但他手中的酒杯依舊高舉，並沒有放下來的意思，其他來賓和卡爾也只好繼續舉著。
　　「謝謝，謝謝。」
　　整個餐廳十分安靜，只剩下出糗的黑髮少年向僕役道謝的聲音。
　　「敬，艾爾。」
　　總算，在黑髮少年好好地拿起酒杯後，領主才帶頭將杯中的上等紅酒一飲而盡，宴會也隨之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