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章：新的希望（１）

　　織有白羽、銀盾與金槍圖徽，吉爾利島聲名遠播的瓦爾基麗大旗，在位於營區中心的一座橘紅色營帳上頭，隨著晚風飄揚。
　　但那面旗幟揚起的方向，卻和早些時候有些不同。
　　風向在變。卡爾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如同女武神大營所處的位置，今晚才在門的光輝中被發現，正安置在帳內的新艾爾，已成為艾隆們談話的焦點。
　　不久前，代表他出戰的法夫納和蘿娜如入無人之境，直取鬼王加雷多及驅退石像鬼大軍的勇猛事蹟，似乎全被艾隆們拋諸腦後。
　　現場的崇拜與敬畏，也不再專屬於他。
　　「卡爾大人，床鋪已經暖好，您……要來睡了嗎？」一陣寒風拂過，將克萊茵纖細的嗓音帶至他耳畔。
　　卡爾沒有回答，也沒有用任何動作做出表示。
　　他就只是如同雕像一樣，佇立。
　　「外頭冷了，您可別著涼呀！」克萊茵走近，踮起腳尖，貼心地為個高的卡爾披上了羊毛外套，並順勢在心上人頸後印了個小小的唇印。
　　卡爾卻還是無動於衷。
　　平時，若卡爾願意回應，她就會被直接摟入懷裡，要是卡爾沒那個心情，也會將她一把推開。
　　卡爾大人今晚，有些古怪呢。克萊茵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挨到卡爾身側，並試探性地問了問。
　　「什麼事讓您不高興了呢……是因為加雷多沒有掉利艾爾碎片嗎？還是……」
　　「哼！」
　　她很快就注意到，她的艾爾英雄，目光一直像把刀似地扎在瓦爾基麗的大營上。
　　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心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您也很在意吧？要不要去瞧瞧呢？帶隊的是蘿娜，不是那個一板一眼的隊長，應該可以通融。」
　　「不，我一點都不在意新來的艾爾。倒是妳，想看的話就去啊！」
　　「夜深，我怕。您陪我去，好嗎？」

　　瓦爾基麗大營裡的蘿娜，臉色一樣十分難看。
　　但她倒不是對新艾爾有什麼想法，而是對正在向她呈報一切經過的下屬──艾麗‧穆斯貝爾，還有對她自己，百般不滿。
　　怎麼又是妳這傢伙？
　　為什麼第一個迎接新艾爾的是妳？妳憑什麼？
　　該死！我早該想到，今晚可能會出現新艾爾的！就算艾爾從門降臨的機率很低，但又不是零！我怎麼偏偏把這傢伙留在距離最近的地方？
　　縱使心亂如麻，但為了維護身為副隊長的尊嚴，蘿娜並沒有讓自己這些醜陋的心聲洩漏，她正在記錄艾麗口述內容的手也沒停下。
　　報告很快便告一段落。
　　「確定就是這些？沒有隱瞞吧？」
　　「沒有，副隊長。」艾麗恭敬地向蘿娜行禮，從方才開始就一直繃著臉的蘿娜，總算點了點頭。
　　「好，我姑且相信妳，妳也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今晚第一個迎接新艾爾的，不再是妳，而是我。之後隊長或是領主大人如果有詢問，妳必須這樣回答，明白？」
　　「副隊長，這與事實不符……」
　　「事實？事實就是我剛說的！妳照做就對了！」
　　「但隊長和領主大人是我的長官，我不能欺騙……」
　　「埃提爾‧穆斯貝爾！」蘿娜氣得拍桌而起。
　　就在這時，帳門傳來了一陣騷動。
　　「汪！您、您不能進去啊！」
　　「滾開！誰都不能攔我！」
　　艾麗警覺地用餘光掃向了身後。
　　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破犬型伊奴的攔阻，闖進了帳內！
　　未獲准許擅闖大營，可依現行犯逮捕！
　　艾麗腦中迅速閃過這條規定，她立刻蹲低身子，避開來襲者可能的攻擊，並順勢轉身，向後伸腿一掃！
　　咚！精準命中！來襲者伏倒！但這還不夠！來襲者可能手上握持暗器，即使倒地也能出手！
　　於是，艾麗隨即接了一個靈巧的翻身，躍上了來襲者的後背，而由於對方遠比她高壯，她在扭過對方手臂的同時，也第一時間將全身的重量壓制在了對方頸上。
　　碰！來襲者整張臉朝下，連哀號聲都發不出，就被她瞬間撂倒在地。
　　營帳口和營帳內，也一齊傳出了兩名女子的驚呼──「諸神啊！卡爾大人！」
　　「不速之客。」艾麗沒有理會，這名來襲者還在掙扎，她認為自己必須繼續壓制。
　　「什麼不速之客？他是卡爾大人！是艾爾！妳快放開他！」蘿娜不禁急得跳腳，連連比出了驅趕的手勢，站在帳門口的克萊茵也嚇得花容失色，但艾麗仍未放鬆力道。
　　「為何夜闖大營？」
　　「妳這樣他要怎麼回答妳？」見卡爾連呼吸都已有些困難，蘿娜更急了，「不，先放開他！我命令妳放開他！」
　　「……遵命。」
　　聽到「命令」一詞，艾麗只好鬆手起身。
　　「蠢貨！滾開！」
　　她隨即遭到蘿娜一把推開，啪！臉上一併挨了記火辣辣的巴掌。
　　重獲自由，在兩位女友攙扶下重新坐起的卡爾，則趕緊先大大地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的一生不至於在此不明不白地畫下句點。
　　但這動作，卻也讓他鼻腔一熱，一股腥氣瞬間襲上了他的腦門。
　　「卡爾大人都流血了！蘿娜！妳們瓦爾基麗都這麼粗暴嗎？」克萊茵立刻淚眼汪汪地拿出絲質手帕為他擦拭，並厲聲發出質問。
　　「艾麗！道歉！」蘿娜喝道。
　　「抱歉，艾爾大人。」
　　「把卡爾大人傷成這樣，難道就只有一句道歉？」克萊茵繼續咄咄逼人。
　　「當然不是。今晚的事，我一定會呈報我們隊長和領主，讓艾麗這無禮的丫頭受到最重的懲處！」
　　「先把她趕出去吹冷風吧！我怕她這不長眼的等等又傷到卡爾大人！」
　　「妳聽到了吧？」蘿娜斜眼瞪向艾麗。
　　「聽到了。」
　　「那還不快點滾出去？」
　　「可是，依照規定，我必須保護新艾爾……」
　　「有我在，護衛艾爾這事還輪得到妳？別讓我命令再下第二次。」
　　「是。」
　　望著艾麗退出營帳的身影，克萊茵忍不住噘了噘嘴。
　　「這樣死腦筋的傢伙也能當瓦爾基麗？妳們的素質也降低得太離譜了吧？」
　　「別問我，她不是我選進來的。」蘿娜一臉無奈地攤手，「我早就跟隊長提過幾次要把她除名了。可隊長不但沒採納我的意見，反而還收她為徒，親自傳她武藝，想到我就有氣。」
　　「看得出來，畢竟一丘之貉嘛！」
　　「喂，卡爾大人的傷勢怎樣了？」
　　「鼻血是止住啦，額頭看起來是輕微擦傷，幸好牙齒沒斷，不然我一定要那個艾麗拔兩倍的牙齒來還！」
　　「哈！妳這大小姐有力氣拔牙嗎？還是讓我直接把她打到滿地找牙吧！」
　　「蘿娜，有時間哈哈笑，不如趕快拿藥給我擦或幫我治療，我可不想留下疤痕。」卡爾不滿地怨道。
　　「是是，卡爾大人。」
　　「他就是新艾爾？」聽到卡爾仍有精神發號施令，克萊茵這才放心起身，走到了帳內正在熟睡的另一名少年身旁，開始打量這名新來的貴客。
　　「是啊。」蘿娜點頭，並用晶元替卡爾施展了治癒法術。
　　「嘿──跟我們長得有點不一樣呢，我是說他的頭髮，這是深黑色吧？」
　　「嗯，在我們法羅是比較少見，但妳爸爸不是有跟外國艾隆買過東西嗎？還以為妳會比較不驚訝呢！」
　　「我沒有驚訝啊！以前在書上就看過了，利艾爾希是諸神的國度，作為神之使者，艾爾也因此有不同的外貌，只是今天是親眼見到，所以有點……有點……」
　　「興奮？」卡爾冷冷地瞧了克萊茵一眼。
　　「對對對，卡爾大人真懂我。」
　　「哼！果然妳們也跟外頭那群愚昧的信徒一樣，眼裡心裡都是這新來的傢伙了！」
　　「啊！不是的，我只是好奇而已。這新來的，怎麼會比得上您呢？」
　　知道自己剛剛馬屁拍到馬腿上了，為了挽回卡爾對自己的好感，克萊茵趕緊繼續吹捧。
　　「和您比起來，他那麼瘦弱，皮膚又不如您白皙，膚質看起來也差您不少，就像生病了一樣，鼻子也沒有您挺拔，身上穿的更只是件隨處可見的白麻布衣，要……要是不說他是艾爾，我還以為是個落魄的流浪漢呢！」
　　雖然知道克萊茵在故意討自己歡心，但在卡爾眼中，這名晚輩艾爾的外貌形象，也確實和克萊茵描述的相去不遠。
　　「我本來以為大小姐妳頭腦還滿清楚的，沒想到妳居然拿他跟卡爾大人比？這弱不禁風的體格，都不曉得能不能在荒野上撐過一回呢！我還記得，卡爾大人第一次上荒野，不僅一下就解決了力大無窮的拳石，還消滅了許多伽拉刺蛛……」
　　蘿娜也不落於克萊茵之後開始附和，順著話題的開啟，兩名少女隨後更是妳一言我一句，開始細數她們熟知的卡爾英雄事蹟。即使其中不少頗為誇大，就算當中部分並非事實，還是成功讓卡爾在這個夜晚，對於兩名艾爾相遇後的第一局較量，有了贏得勝利的感受。
　　但這份愉悅和滿足，也僅僅維持了一個晚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