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在那「拉科斯湖」的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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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7-07
樹上的水晶碎片,正反射出血色的光芒。
猩紅的夕陽下,拉科斯湖畔,濃烈的血腥味隨著殷紅的湖水一波波拍擊岸邊,不斷襲向正在附近森林中死命逃竄的棕髮男子──霍肯‧穆斯貝爾,令他作嘔。
然而,即使左腹滲血,即便腿上有傷,每跑一步都感到疼痛無比,霍肯仍不敢停下。
藏在拉科斯湖裡的東西……那個困擾他故鄉莫里尼斯的夢魘,讓他帶領調查隊深入這片森林的原因,還在湖岸持續掀起騷動。
霍肯瞥了一眼身旁反光的水晶碎片。
在結晶世界──克莉絲坦洛希的荒野中,這些碎片無處不在。透過它們,他只需要用餘光,就能窺探身後一幕幕正在上演的慘劇。
但這麼做,卻也讓他分了神。
數條蜿蜒的樹根和糾纏的藤蔓,成了他的絆腳石。
他摔倒了,繫在頸上的吊墜跟著飛出,落到了他面前。
彷彿聽到了他內心渴望回家的願望,特意要給他瞧最後一眼似地,吊墜的墜蓋,「喀」的一聲彈了開來。
那是一張由專業的繪影師,用繪筆新描畫的相片。
相片裡,他和身旁的美麗少婦,一同將面頰貼在正中間的金髮女孩臉上,一起笑得開懷。
見到這張相片,霍肯眼眶卻泛紅了。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霍肯逐漸恍惚的意識裡,浮現了在這一天的清晨,他率隊準備離開莫里尼斯時的情景。
一雙小小的手,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角。
「今天,輪到爸爸,當嚮導嗎?」金髮的女孩仰起頭,繼承自母親的水藍雙目,正對著他眨呀眨地。
「是喔。」霍肯對女孩微笑點頭。「所以,會晚點回來,艾麗幫爸爸照顧好媽媽,好嗎?」而除了叮嚀,他也同時伸出他長滿厚繭的大手,輕輕撫過女孩的髮頂。
「嗯。」女孩乖巧地低下頭。「艾麗,會先幫媽媽端菜、打掃,然後再去練習。」
「練習?」
「棍子。」聽到他的疑問,女孩抬起頭來對他解釋。「艾麗,也想像瓦爾……瓦爾……」
那張小小的臉上,充滿了對強者的敬仰與未來的嚮往。
這就是妳要走的路嗎?孩子。
「瓦爾基麗。」身為父親,霍肯果斷笑著幫了女兒一把。
「嗯!瓦爾基麗!」小艾麗立刻兩眼發亮。「艾麗,也想像瓦爾基麗的姊姊們一樣厲害。這樣,艾麗,就能保護爸爸。媽媽,也不會,每次,在爸爸去森林的時候,擔心。」
「好孩子。」霍肯心裡一暖。「可是,妳還那麼小,棍子拿得動嗎?」
「可以!」小艾麗興奮地高舉雙手。「爸爸,艾麗已經可以,像副隊長姊姊一樣,讓棍子,飛出去了唷!爸爸,要看嗎?要看嗎?」
「好啊!那等爸爸回來,再看妳表演。」霍肯點點頭,將他的認同與承諾,一併給了他最疼愛的女兒。
「嗯!約定好囉!爸爸!」
「好!」
對不起,艾麗,爸爸要失約了……
霍肯拚命地伸出左手,就像是要把這份約定重新抓回手中,拚命地伸向吊墜。
但他碰觸到的,卻不是金屬墜蓋的堅硬,而是柔嫩,同時帶了些粗糙的獨特觸感。
在他印象裡,只有兩名女性的手,是這樣的。
勤儉持家,他摯愛的妻子。
以及,總是在刻苦鍛鍊,他尊敬的瓦爾基麗副隊長。
「穆斯貝爾先生!振作點!」一聲高亢的女子嗓音,傳進了他的耳裡。
「是……女武神?是副隊長大人嗎?」他咬牙抬起頭,視線雖然因淚水而有些模糊,但他仍清楚瞧見了,眼前這位女武神那身披銀色戰甲的堅毅模樣。
「是的。」女武神副隊長對他點點頭。
「啊……太好了……您來了的話……」霍肯鬆了口氣,可隨即,方才在湖畔所遭遇的恐怖,再度襲上了他的心頭。「不!不好!我們……我們遇到『她』了!」
「我知道,我和姊妹們,都看到『她』了。您做得很好,穆斯貝爾先生,接下來,就交給我們瓦爾基麗吧!」
語畢,原本半蹲著的副隊長,倏地起身,左手從腰包裡抽出一疊薄如紙片的半透明硬板,俐落地將其嵌入右手握著的金槍。剎那間,雷鳴乍響,一道電光,纏上了槍身,匯聚於槍頭,點亮了在霍肯眼中看來彷若希望的光芒。
霍肯感覺自己四肢,似乎又有了力氣。
「傳令!瓦爾基麗小隊,啟用『晶元』!舉槍!隨行的生物種『伊奴』,跟好自己的主人,就戰鬥位置!」
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再次擁抱女兒了!如果是這支訓練有素的女武神小隊,如果是這位英勇無畏的副隊長的話……
等我,艾麗,爸爸會回去的。
霍肯望著吊墜內的相片,笑了。
但隨後,他的眼前忽然一白。
周遭的一切消失了。相片、吊墜、女武神小隊、那把纏上金光的雷槍,通通沒了蹤影。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首陰柔、哀戚,縈繞在他耳畔的──
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