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酒兒和小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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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9-18
番外五 酒兒和小昊(下)
從那天起,他們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每當酒兒在家裡被父親虐待時,張昊仁會在家拿出醫藥箱等著酒兒過來。等到酒兒過來,熟練的為酒兒涂葯。
有時候,他會和酒兒分享自己喜歡的零食。根據張昊政的說法,弟弟從來沒有和自己分享零食,只給酒兒和媽媽。
轉眼間,他們8歲了,他們的生活習慣開始了轉變。
張昊仁的作業變多,和酒兒在公園玩耍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不過他在做作業的時候,酒兒會在旁邊看著他做作業。
有一天,王怡娜注意到這個事,好奇問酒兒:「酒兒,你不用去上學嗎?」
「爸爸不給我上學。」酒兒搖搖頭說:「他說浪費錢,所以不給我上學。」
「這怎麼可以?你一定要上學啊!」王怡娜皺眉看向電視後面的牆壁,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父親要做到如此地步。
她只知道他們的鄰居姓秦,其餘一概不知。
她曾經登門拜訪酒兒的父親,那個人在開門看到王怡娜的瞬間,不分青紅皂白的辱罵她,更是在她面前狠狠摔門。
後來她聽鄰居提及,那個人的妻子在生下酒兒後難產離世。他因此大受打擊,整天酗酒度日,在上個租屋處被房東趕走後才搬到這裡。
想到酒兒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王怡娜為酒兒感到一陣心痛。
張昊政把目光從作業看向隔壁,一臉鄙視的碎碎念:「要不是酒兒不讓您報警,那個人渣早就被關起來了…」
「哥哥,不可以這麼說。」王怡娜警告完張昊政,她看向酒兒問道:「酒兒,阿姨認識小昊的老師,那個老師可以免費為你上課,你要來上課嗎?」
聽到這,酒兒好奇的指著張昊仁,「請問…上課是和小昊做一樣事情的意思嗎?」
王怡娜點點頭,酒兒開心笑道:「我也要和小昊一樣上課!謝謝阿姨!」
得到酒兒答應,王怡娜欣慰的撥通那個電話,那名老師很快來到張家。
為了方便老師面試,她讓老師和酒兒在兄弟倆的房間進行面試。
「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酒兒!」
聽到酒兒的回答,老師一臉為難的看向王怡娜說:「小娜,我不認為他可以用這個名字去上課,你們要幫他取名字嗎?」
「取名字嗎?」王怡娜皺眉擔憂:「可是…我們沒問過酒兒的父親,是我私底下決定讓他上學,這樣好嗎?」
「沒事,你以監護人的身份代簽就好。」
王怡娜看向酒兒,又看向張昊仁和張昊政,對三人露出微笑問道:「哥哥,小昊,你們要幫酒兒取名字嗎?」
「我去拿字典。」張昊政說完去客廳找字典。
「我要!」張昊仁興奮的握著酒兒的手笑道:「酒兒!我要幫你想名字!我要幫你取好聽的名字!」
酒兒一臉期待的看著張昊仁,「你要給我取什麼名字?」
張昊仁站在原地思考一會兒,最後「啊」的一聲,開心地說:「我想到了!叫「芥末」!」
在場的兩個大人面面相覷,酒兒疑惑:「芥…末?」
「沒錯!芥末!」張昊仁天真地笑道:「我喜歡芥末!酒兒要不要叫芥末?」
就在酒兒即將答應前,張昊政拿著字典衝進房間大喊:「等等!不要隨便答應啊!」
經過一番討論,大人們最終還是採納張昊仁提議的「芥末」…當然不是這個詞,而是分別用兩個詞的諧音來取,得到「傑盟」這個名字。
「好的…所以你在學校的名字就是秦傑盟…」老師記錄完酒兒的名字,向酒兒露出微笑,「那麼,我們之後在學校見!」
酒兒——秦傑盟正想謝謝老師,張昊仁一把抱著他興奮大喊:「太好了!酒兒!你有新名字了!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了!」
「小昊!酒…小盟已經有新名字了!以後不要再叫那個名字!」
王怡娜無奈的看著三個孩子玩鬧,轉頭看到老師招手讓她過來。
「小娜,我家王子也是警局的,不如讓他處理這個孩子的事吧?」老師站在門口小聲地說道。
「可是…他不願意,我也不想強迫他…」想起這件事,王怡娜露出愁容的表情,「之前我也想過,可是沒有證詞,這個報警條件也不成立啊…」
她的丈夫曾是名警察,對於報警的基本條件,她也略知一二。
「沒事!當作私下調查就好!等到證據確鑿就行!」
見老師如此執意,王怡娜點頭答應:「就拜託你了…」
等到老師離去,王怡娜拍著臉,盡量讓自己別那麼難看,走進房間向孩子們宣布:「孩子們!為了慶祝小盟上課,今晚我們吃餃子吧!」
晚上,她煮了一大鍋餃子,整個房子充滿餃子香噴噴的味道。
她舀好幾塊餃子,放在秦傑盟的面前笑道:「小盟,這是阿姨為了你特地煮的,多吃點!」
「謝謝阿姨。」
「酒兒!裡面也有我包的餃子!你吃吃看!」張昊仁說完,從自己的碗裡夾出一塊餃子放在秦傑盟的碗裡。
「小昊!他以後叫傑盟!不要再叫那個名字!」
「小昊可以繼續叫我酒兒…」秦傑盟向張昊仁露出微笑,把剛剛張昊仁夾給他的餃子吃下去。
這顆餃子雖然和其他餃子無異,但他覺得這顆餃子好好吃。
從那天開始,他們開始一起上學。
為了避免被酒鬼父親發現他去上課,他把他的學習用品和校服放在張家。每到上學時間,他會去張家換校服,和張昊仁一起坐接送車上學。
他很喜歡在學校的日子,這不但可以讓他暫時忘記酒鬼父親,還可以在學校和張昊仁一起上課玩耍。
時光如白駒過隙般流逝得非常快,轉眼他們10歲了。
某堂課上,老師在班上和他們討論起關於夢想的話題。
「夢想,就是你長大後要成為什麼的意思。」老師解釋完,以自己為例子說:「例如老師,老師的夢想就是成為老師,現在老師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同學們可以在卡片上寫下你們的夢想。」
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前,張昊仁好奇的看著秦傑盟問道:「酒兒,你的夢想是什麼?」
張昊仁只有在私底下才會稱呼秦傑盟「酒兒」,其餘時間都會叫他「小盟」。
「我的夢想嗎…」秦傑盟低頭思考,他不知道他的夢想是什麼,於是反問張昊仁:「小昊呢?你的夢想是什麼?」
「嘿嘿,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醫生!」張昊仁露出天真的笑臉,胸懷大志的說:「這樣我就可以治療你的傷口了!」
秦傑盟愣住了,眼睛亮亮地看著張昊仁,小聲說道:「小昊…謝謝你,可是我不知道我可以送你什麼…」
「嗯…」張昊仁抬頭想了一會兒,腦袋上很快出現一顆燈泡,笑道:「不然你跳舞吧!你跳舞給我看,這樣我就知道你的傷口好不好了!」
秦傑盟覺得張昊仁說的話有理,於是寫下了那個夢想。
按照規矩,他們每人以組為單位,和全班同學說他們未來的夢想。
輪到張昊仁和秦傑盟時,他們是這麼說的:
「我要成為舞者,為小昊編一支舞!」
「我要成為醫生,為小盟治療傷口!」
同學們和老師為他們的夢想鼓掌,那一刻,也讓他們更加篤定地相信,自己的夢想值得追逐。
只是,夢想還未來得及長出嫩芽,就在那一天悄無聲息地衰敗了。
那天,他們像往常一樣,放學後回張家做功課。
就在他們進入張家的那一剎那,秦家的門突然被推開,喝得醉醺醺的秦父拿著酒瓶走出,和兩人六目交錯。
「好啊!原來你給老子去上學!」秦父粗魯的拽過秦傑盟臭罵:「老子還納悶你這幾個月去哪裡等死!結果你給老子去上學?混帳玩意!」
「爸!不要!」秦傑盟害怕地做著徒勞的掙扎:「你先回去好嗎…」
「你敢命令老子?你這個X玩意!」
秦父掄起酒瓶划向秦傑盟,他躲避及時,只被酒瓶掃到後腦勺。
氣急敗壞的秦父把秦傑盟踢到一旁,注意到目睹一切的張昊仁,拿著酒瓶對著張昊仁大罵:「你!給老子滾!沒看到老子在教育混賬嗎?」
「叔叔!請你不要這樣!」即使面對這個瘋子的酒瓶,張昊仁忍著恐懼勸說:「是我們讓小盟去上學,請你不要打小盟!」
「什麼小盟?你們還給這個混帳玩意取名字了?」張昊仁這句話徹底激怒秦父,他掄起酒瓶砸向秦傑盟大吼:「X的!克母混帳!給老子去死!」
秦傑盟認為自己躲不過這個酒瓶,無助的接受被砸的命運。
他沒想到的是,張昊仁居然衝到他的面前,為他擋下酒瓶。
噼噼啪啪!
隨著酒瓶子玻璃渣嘩啦嘩啦的倒在地上,秦傑盟看著眼前的少年頭破血流的倒在他的面前。
「昊仁!快醒醒!你不要嚇我!昊仁!」
秦傑盟聲音都在顫抖,他緊緊抱著張昊仁,卻看著男孩的眼神一點點失焦,血不停地流,意識悄然遠去。
秦父意識到惹禍了,扔下碎酒瓶想逃,沒想到這一幕被放學回家的張昊政撞見。
「昊仁!!!」張昊政扔下背包,怒不可遏的沖向秦父,抓住他的手大喊:「來人啊!抓人啊!快來人啊!」
附近的鄰居全被張昊政的聲音吸引,他們全都看到眼前這一幕。
有幾個見義勇為的大學生上前壓制秦父,張昊政放開手,趕緊查看張昊仁的狀況。
「昊仁!你不要嚇我啊!昊仁!」張昊政抱起張昊仁,驚慌失措的看向秦傑盟罵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我家找一個叫王叔的電話!快!」
秦傑盟沒想太多,他衝進張家找尋一番,找到了寫著「王叔」和一組號碼的紙張,顫巍巍的拿著聽筒,撥打上面的號碼。
「喂?」
「請你快點過來!」秦傑盟嘶吼著對電話那頭哭喊:「昊仁受傷了!請你快點過來!快點過來!拜託…」
後來,警車和救護車同時趕到,警車帶走秦父、救護車載走張昊仁、秦傑盟跟著張昊政坐在那個叫王叔的男人車上前往醫院。
得到消息後的王怡娜第一時間衝到手術室外,看到王叔和兩個孩子,她再也忍不了了,卸下往日的堅強抱頭大哭。
張昊政忍著淚安慰王怡娜:「媽,小昊沒事,小昊一定沒事…」
秦傑盟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他也想哭,可他意識到自己沒有那個立場。
害張昊仁受傷的是他的父親,他…沒資格為張昊仁哭泣。
「你是傑盟小朋友嗎?」
王叔坐在他的旁邊,看著這個岸然道貌的警察,他萌生出害怕的感覺。
「放心,叔叔不是來罵你的。」王叔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其實叔叔在調查你和你的爸爸,可是叔叔掌握到的證據不是透過正規渠道拿到的,請你原諒叔叔花這麼久的時間…」
他不知道王叔在說什麼,一心只想知道張昊仁好不好。
「叔叔…小…昊仁會好起來嗎?」
「昊仁小弟弟會好起來,只是叔叔要和你說這個…」
王叔把手機遞在他的面前,他在手機上看到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他沒見過的一家三口。
「他們是你的陳舅舅和陳舅媽,也是你媽媽的弟弟。他們一直在找你,只是你和你的爸爸搬了太多次家,他們找不到你們。叔叔問過他們,問他們願不願意讓你和他們一起生活在新加坡,他們願意。」
他本想拒絕,腦海突然播放張昊仁為他擋下酒瓶的那一幕。
剛剛他明明可以推倒張昊仁,這樣張昊仁不用為他擋下酒瓶。如果他足夠強大,或許他可以徒手擋下父親的酒瓶,張昊仁也就不會受傷了。
他怨恨自己的弱小,從小几乎都被張昊仁幫助,他卻沒有能力幫助張昊仁,還害張昊仁遭受這般苦難…
想到這,他萬念俱灰的看向王叔,輕聲說道:「叔叔,請你帶我見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張昊仁歷經手術後終於脫離危險,在醫院昏睡了整整一個星期。
等到他睜開眼睛,一直照顧他的王怡娜和張昊政終於鬆了口氣。
「你終於醒來了…」王怡娜緊緊抱著張昊仁,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醫生在你的頭上縫了好幾針,會痛嗎?」
張昊仁搖搖頭,他左看右看,卻沒看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媽媽,哥哥…小盟呢?」
一提到這個名字,張昊政臉色變得極差,直諱說道:「他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張昊仁的瞳孔輕輕睜大,眼淚悄然在眼眶裡打轉。
「昊政!」王怡娜小聲呵斥,正想對張昊仁解釋,卻發現張昊仁在流淚。
「媽媽…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小盟了嗎?」
王怡娜知道她隱瞞不了一時,默默點頭承認。
想到那個曾經的髒小子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淚水先是無聲地滑落,下一秒像水壩崩塌般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我們是朋友啊!為什麼他要離開?不要!我不要小盟離開!我不要!!!」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在醫院的長廊中回蕩,像一道刺破寧靜的雷聲,久久無法平息。
他真的捨不得秦傑盟,他們明明還要為對方實現願望。他喜歡和秦傑盟一起上課、喜歡和秦傑盟一起吃飯、喜歡和秦傑盟一起玩耍、喜歡和秦傑盟一起做任何事…
他,好像離不開沒有秦傑盟的生活了。
等到他出院後,他們全家搬離這片傷心之地,來到隔壁新治市就住。
從那天起,他感覺他的生活像是少了一塊拼圖。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又覺得好像沒什麼。
那個邋遢的男孩走了,也帶走了那段無比快樂的時光。
回憶在他的心中發酵,終成一股悠長的思念,越拉越長,像細線纏繞心頭,讓他愈發懷念那個曾經的男孩。
時間飛快流逝,在張昊仁就讀星宇國中的那年,他們班來了一名來自新加坡的轉學生。
他說他是歸國子女,他說他是天高的舞者演員,在新加坡接受公司培訓一年後才來這裡上學。
他說他叫秦傑盟。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張昊仁震驚的看著那個轉學生。
那個轉學生比記憶中的男孩高壯許多,外表也和記憶中的男孩差不多,就連臉上的笑容和記憶中的男孩一模一樣。
為了確認那個轉學生是不是記憶裡的那個男孩,他想上前一探究竟。
可惜班上的同學太過熱情,將轉學生團團圍住。他看著那堵密不透風的人牆,只好決定放學再去。
放學鈴聲響起,他坐在座位上遲遲未走。
他有種莫名的預感,覺得那個人一定會來找他。
夕陽的餘暉灑進窗戶,那個記憶中的男孩站在他面前,臉上帶著一抹靦腆的笑容。
「小昊同學,你好嗎?」
那一刻,他知道,他們再次相遇了。
「你好啊!酒兒同學!」
記憶中的男孩身影在他的眼前緩緩重疊,漸漸地,那道身影變成了秦傑盟。
後來,他們在教室中互相告白,正式成為一對情侶。
張昊仁沒想到,秦傑盟在很久之前就喜歡他了,更沒想到秦傑盟真的遵守他們的夢想,在歸來之際成為舞者。
「我成為舞者了,我等你成為醫生的那天,再實現當初的夢想!」
「好!你等我!」
直到現在,他們依舊喜歡彼此。
新治電視台2號拍攝棚內,一個身為參賽舞者,在舞台上盡情的揮灑汗水跳舞;另一個身為觀眾,和家人在台下為他加油。
等到秦傑盟以劈叉做為結尾,他獲得了全場的歡呼以及吶喊。
「傑盟!傑盟!傑盟!傑盟!」
秦傑盟聽著觀眾們叫著他的名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張昊仁一家的身影。
看著張昊仁的虎牙微笑,他微微一笑,下意識向張昊仁揮手打招呼。
「謝謝傑盟選手帶來的自編舞曲《小How》!」主持人敬業的拿著麥克風開始訪問:「在那之前,我要問觀眾也感到好奇的問題,請問你身上的傷疤…」
秦傑盟穿著一件無袖上衣,這件衣服雖然帥氣,但這也讓他身上的傷疤暴露的一覽無餘。
他接過話筒坦然回答:「摔傷的。」
他的這句回答惹得觀眾和評審哈哈大笑,主持人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索性換個問題問道:「你沒打算做除疤手術嗎?」
「暫時沒打算,因為有人約好要幫我治療傷口,我等他幫我治療。」
聽到這,張昊仁感覺臉紅紅燙燙的。他剛抬頭,和台上的男友四目交錯。
小盟,你是故意的吧…張昊仁紅著臉心想。
我就是故意的。這是秦傑盟的內心話。
少年為他留下頭上的傷疤,所以他想保護少年一輩子。少年把他從「酒兒」變成「傑盟」,為他治療傷口,為他填滿那無助卻幸福的童年。
他不會忘記這個少年,他會永遠喜歡著,愛著這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