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

第十四集、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

放學鈴聲一響，星宇高中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只因為今天是令人激動的星期五。

當老師無可奈何的走出班級，那歡呼聲變得更加刺耳。

張諾軒收拾好書包，他剛站起來，莫瑞克按著他的肩膀笑道：「諾軒，你每天放學這麼趕是要去哪？」

「去…去接我弟弟。」張諾軒隨便扯了個謊回答。

其實是大松樹那邊…不過和玟宇哥聊完後，我確實要去接祐軒他們，這不算謊言吧？張諾軒心想。

「真的嗎？感覺你怪怪的…」莫瑞克一臉八卦的看著張諾軒打趣：「難道…諾軒你談戀…」

莫瑞克還沒說完，有人用手刀劈了他的頭。

他嗷嗷大叫的捂著頭，瞪著那個收起手刀的傢伙駡道：「歐陽！你在幹嗎！？」

「阻止騷擾案件。」歐陽優澤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騷擾諾軒了？這是朋友間會做的正常行為！」

「從你的表情還有你的動作來看，你確實像在騷擾。」

「我是傷者欸！打我這麼疼幹嗎…」

「石膏都拆了還叫患者？」

眼看自己處於下風，莫瑞克乾脆使出下三濫的招數——耍賴：「你！別以為我們和好！我就不敢和你動手！」

「來啊！看是你揍我還是我揍你。」歐陽優澤摩拳擦掌，對這件事相當有信心。

看著二人親密的互動，張諾軒克制著嗑CP的衝動，伸懶腰稍微轉移注意力。

片刻，莫瑞克「哼」的一聲，轉頭收拾書包嘀咕：「看在今天好像是某人的交流會份上，我就先放過他吧！」

「正有此意。」歐陽優澤從口袋拿出一張金色的票卷和一個票夾，分別遞給莫瑞克和張諾軒。

「這是交流會的進場券，別遲到。」

「謝啦！」

莫瑞克前腳拿過票卷，後腳當著歐陽優澤的面對張諾軒說：「諾軒，你說這張票賣出去值不值錢？應該不值錢吧？」

「莫瑞克，你想提早轉世去古代看恐龍的話，我很樂意幫你…」歐陽優澤低吼警告。

「你把票給我了，按道理這是我的票！」說完，莫瑞克朝歐陽優澤比了個鬼臉。

張諾軒被兩人的互動逗笑，打從比賽結束，他們已經和好如初了。

他以為這兩人和好後應該有段尷尬期，結果證明他想多了。

「你只請我們兩個去看嗎？其他人沒有嗎？」莫瑞克揮著票卷問道。

「我給了，只有部分的人去看。」

莫瑞克聽後，他光明正大的在張諾軒面前蛐蛐歐陽優澤：「諾軒你看！這個人就是搞區別對待！特地在我們要走的時候才把票給我們！你看你看！他還特地把給你的票用票夾夾著！肯定有什麼陰謀！」

眼看歐陽優澤磨刀霍霍，張諾軒明白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背起書包站起來，一步步走到班門口。

「等我接了我的弟弟們再去，我先…溜啦！」

在他跑出教室的幾秒後，他貌似聽見莫瑞克的哀嚎聲。

來到大松樹下後，他抬頭看向樹上，朝樹上的楊姓學長喊道：「玟宇哥！今天我要早一點走！」

半晌，楊玟宇慌忙從樹上一躍而下，驚慌失措的吶喊：「為什麼！？」

張諾軒拿出金色的票夾解釋：「我要去接我的弟弟們，然後去優澤的交流會。」

「我沒有嗎？」楊玟宇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看著張諾軒問道。

張諾軒沒想好要怎麼回答，他的手機傳出信息提示聲。

他拿出手機一看，【歐陽優澤】剛剛發送一則消息給他。

「如果那個學長也要去，和他說自掏腰包…」

張諾軒念完訊息，抬頭看向楊玟宇，楊玟宇早已化成一灘水在地上哭喊：「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雖然也和他們說自掏腰包沒錯，但最後我還是幫他們買票了啊！我好傷心我的付出沒有回報嗚嗚嗚…」

【歐陽優澤】又發來消息。

「開玩笑的，票夾裡面有兩張票…」張諾軒邊念邊打開票夾，果然在裡面發現兩張票卷。

「我就知道！剛剛的表演精彩嗎？謝謝大家觀賞！」楊玟宇不知何時變回人形，像沒事人般接受不存在的鼓掌。

這是張諾軒第N次覺得楊玟宇好煩，他把其中一張票遞給楊玟宇，楊玟宇像接過聖旨般接過票卷。

「你在幹嗎？」

「拿票啊！只要是對我喜歡的人，我都會這麼畢恭畢敬的…」楊玟宇說到一半，他拿著票卷，對張諾軒單膝跪地告白：「阿諾！我喜歡你！」

「我拒絕。」

「可惜…第10次告白…失敗…」楊玟宇咬著手帕嘟囔。

你就算告白100次我也不可能答應…張諾軒看了眼手機時間，轉身背對楊玟宇說：「事情就是這樣，那我先走了。」

在他踏出腳步前，楊玟宇猛然按著他的肩膀不放。

「別急嘛，反正最後我們還是會一起在交流會碰面，不如我陪你去接小舅子…我是說弟弟們好了！」楊玟宇露出賤兮兮的笑容提議道。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答案是…」楊玟宇雙手比了個打叉大笑：「沒有！」

張諾軒還沒多想，手機屏幕伴隨鈴聲亮起，上面推送的消息是：【【祐軒】：【慢死了（黑臉）（黑臉）（黑臉）】】。

張諾軒深吸一口氣，最終妥協：「好吧…」

一路上，他承受了許多路人的目光。他轉頭望去，看著那位學長喜笑顏開，奔奔跳跳的走在路上。

「玟宇哥，拜託你能不能正常點走…」

「如果你和我牽手，我就答應你！」楊玟宇頭上冒出一對惡魔角，伸出手慫恿：「你知道嗎？你可是第一個牽我手的人哦！」

「我沒興趣…」張諾軒想也沒想拒絕這個提議，加快腳步前往國中。

這就不是宣布我們有一腿嗎…我們又不是情侶…他雙手插進口袋，不讓楊玟宇有機可乘。

張祐軒靠在國中校門口，無聊的踢著石子等著大哥。

要不是老媽要我們一起回家，我才不會在這裡白等…張祐軒把小石子踢開，小石子在滾動一陣後停下。

過了不久，他在不遠處瞧見疑似張諾軒的身影，奇怪的是，那個人的身旁跟著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人…

「那個人…看起來好眼熟…」張祐軒眯著眼看著那身影嘀咕。

「張祐軒！你能不能別擋路！」

張祐軒感覺頭有些疼，不耐煩的朝留著中性風髮型的女生駡道：「喂！你能不能不要大聲喧嘩？你知道你的聲音污染很嚴重嗎？」

「我去你的嚴重！」女生氣得捲起袖子準備開打。

在張祐軒迎戰前幾秒，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瞬間感受到那熟悉的氣場。

他偷偷回頭一看，撞上大哥橫眉怒目的目光。

「張祐軒…你竟敢和女生打架？」張諾軒的臉像是被埋上一層黑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張祐軒的氣勢一下子消失，他的身形慢慢變小，弱弱地說道：「呃…那個…你聽我解釋解釋？」

女生疑惑地掃視長得一樣的張氏兄弟，在那個比較高的身後看到了眼熟的人物。

「我的天哪！你不是宇文…」

楊玟宇悄悄地比了個「噓」的手勢，不讓女生繼續大喊。

「宇文？」張祐軒被女生的話轉移注意力，他看向楊玟宇半晌恍然大悟：「告白那天我就說我在哪看過你！原來你就是…」

張祐軒還沒說完，張諾軒一把按著他的頭低吼：「張祐軒，別想轉移話題，剛剛你在做什麼？」

張祐軒沒有應聲，張諾軒一把押著他面對女生，強行壓著他的後背向女生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幫他向你道歉…」

「喂！不要亂污衊我！我沒有！」張祐軒罵罵咧咧的掙脫束縛，不服氣的瞪著張諾軒駡道：「她先開始罵我的！我是無辜的！」

「我看見你要打她，難道不是你先開始的？總之道歉！」

「我才不要！你再污衊我就要和其他人說你是腐…」

「你敢？信不信我回家和老媽告狀？」

「告啊！看你嘴巴快還是我嘴巴快！」

見張家兄弟吵得越來越凶，女生自知自己做錯了，點點張諾軒的肩膀道歉：「抱歉啊，其實是我先找那個混…找祐軒同學的茬，是我的錯…」

聽了女生的話，張諾軒這才勉強放過弟弟。

張祐軒憤憤的扭過頭，楊玟宇拍著張祐軒的肩膀安慰：「別氣啦，阿諾他也是不知道…」

他前腳安慰完張祐軒，後腳看向女生問道：「同學，你也是等家人回家嗎？」

女生還沒回答，她皺眉看著不遠處，一副不甘願的樣子大喊：「莫瑞克！你別這麼快過來！我還沒和宇文說完話！」

「我等一下有事！沒時間給你說廢話…」莫瑞克疾步跑到女生面前，剛要數落女生，看到其他三人的瞬間懵了。

「諾軒？過氣演員哥？你們怎麼在這？…怎麼有兩個諾軒？我近視加深了？」

楊玟宇沒有回答，只露出一雙死魚眼；張諾軒沒有應聲，只感覺這關係有點亂；張祐軒沒有多言，依舊在不爽剛剛的事。

傍晚時分，離交流會開始還有十分鐘，觀眾們已然入席，準備聆聽這場音樂盛宴。

「沒想到我妹和你弟是同學，我們又是朋友，我們很有緣分呢~」莫瑞克坐在張諾軒左手邊，親密的挽著張諾軒的手臂。

「既然你知道了，就別挽著阿諾的手…」楊玟宇坐在張諾軒右手邊，他戴上核善微笑，伸手挑著莫瑞克的手。

「這次我得到諾軒允許！演員哥你別插手！」說完，莫瑞克朝楊玟宇扮了個鬼臉。

「演員哥？好歹我也是有名的演員！」

張諾軒被夾在二人之間動彈不得，他剛剛暫時理清了這一段稍稍複雜的關係。

祐軒提到的「男人婆」就是你妹妹？他們還是同桌？別告訴我你還有弟弟和小凱有關係…張諾軒腦海中編織這關係圖，感嘆世界真小。

「你只有一個妹妹嗎？長得蠻像的，不愧是親兄妹。」

「我還有兩個雙胞胎弟弟和一個妹妹！沒想到吧？」

莫瑞克後知後覺，氣得摘下眼鏡自證：「我們哪像了？誰要像那個男人婆啊？」

看來你和祐軒一樣，都很討厭她啊…張諾軒盯著莫瑞克心想，彷彿在他身上看到張祐軒的影子。

「對了阿諾，我總聽你說弟弟們，你和弟弟們的關係很好吧？」

「就是！諾軒你有幾個弟弟啊？每次聽你說要接弟弟們，我都以為是假的！」

「我有三個弟弟…話說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啊…」張諾軒無奈解釋：「我爸工作，我媽在家照顧老幺，所以我每天要送我兩個弟弟上放學…」

楊玟宇想象著這友愛的一幕，忍俊不禁說：「我是獨生子，不知道當哥哥是什麼感覺，應該不錯吧？」

張諾軒想起張祐軒鬧彆扭的模樣，又想起和張凱軒、張睿軒一起玩玩具的畫面，他情不自禁的掩口而笑。

「我們還真有共同點！都是家裡的大哥！」莫瑞克緊緊的挽著張諾軒的手宣誓：「從今天起！任何人都不能拆散我和諾軒！」

「放開你的臟手！只有我可以牽阿諾的手！」

劇院燈光慢慢變得暗淡，只剩下舞台上的打光。當主持人穿著晚禮服，提著手卡和麥克風走上舞台，劇院內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

在張諾軒聽著主持人介紹時，他無意間聽到前排聽眾的對話。

「聽說這場交流會是為了讓全市的音樂高手和其他國家的音樂家切磋，感覺很有趣！」

「對啊！尤其歐陽威望家的孩子！爸爸是著名音樂家，兒子還是做為開場樂手出場！要是我孩子能這麼棒就好了…」

他們在說優澤吧？優澤原來這麼厲害嗎…張諾軒看向舞台，主持人致辭結束，鞠躬退場。

暖色燈光緩緩打向舞台一側，過了幾秒，歐陽優澤身穿禮服，優雅的走向舞台中央的鋼琴旁。

當歐陽優澤朝觀眾鞠躬，他們和聽眾們一起拍手鼓掌。

在工作人員上場幫歐陽優澤調試椅子時，張諾軒發現歐陽優澤偷偷的在左手上寫了什麼，深吸一口氣拍向嘴巴。

「優澤在打哈欠嗎？」張諾軒疑惑道。

楊玟宇聳肩，「我也不知道。」

莫瑞克沒有回答，他想起比賽那天歐陽優澤說過的話。

「我上台的時候也會這樣做…」

莫瑞克掩著嘴巴，小聲竊笑：「原來你也會緊張…」

等到工作人員調試完畢，歐陽優澤再次朝觀眾鞠躬。和上次不同的是，他在之後盯著觀眾席某處足足幾秒，片刻落座。

優澤在看誰啊？張諾軒順著歐陽優澤注視的視線查看，觀眾席上一片黑壓壓的，他愣是什麼都沒看清。

霎那間，他聽見歐陽優澤彈出的第一個音。伴隨那悠揚的鋼琴聲，他感覺自己的心靈獲得了平靜。

他之前看過一些作者對於音樂的描述，總覺得這些描述是不是有點誇張。他聽著歐陽優澤的彈奏，感覺自己置身於那個琴韻萬象的年代，享受著屬於那個年代的美好與樸實無華。

「這是舒伯特的《A大調小步舞曲》，好聽吧？」

「你怎麼知道？」

楊玟宇指著他入場時拿到的節目單，上面印著【開場曲：A大調小步舞曲_舒伯特，演奏者：歐陽優澤】的字眼。

張諾軒頷首，繼續讓曲子洗滌心靈。

他或許沒有察覺，在這短短四分鐘的曲子裡，楊玟宇因為他那雙感興趣的眼神，目光已悄然落在他身上百次。

當最後一個琴鍵聲輕柔飄渺的回蕩在劇院內，歐陽優澤輕輕拉開椅子站起來，深深朝聽眾席一鞠躬。

霎那間，聽眾們紛紛站起，給予他如雷貫耳的掌聲以及喝彩。

歐陽優澤沒有下台，他反而坐回鋼琴前，隨手彈奏一曲。

張諾軒疑惑，楊玟宇悄聲解釋：「這是隨興演奏，我猜是離下個曲目還有一段時間的關係。」

張諾軒大致了解，靜靜的聽著歐陽優澤的隨興曲子…

在這場交流會結束的三小時後，歐陽優澤已經換上便服走出劇院。

「歐陽！這裡！」

歐陽優澤轉頭一看，楊玟宇和張諾軒站在大門旁邊，莫瑞克則奮力地揮手示意。

他走到幾人面前疑惑：「你們怎麼在這？」

「找你一起吃晚餐啊！你還沒吃飯吧？」楊玟宇言笑自若，伸出拇指指著自己說：「謝謝你請我聽你的交流會，這次晚餐算我頭上！」

莫瑞克摟著歐陽優澤的肩膀嬉笑道：「不準拒絕哦！難得演員哥要請客，我們一定要好好薅個夠！點那個什麼威靈頓牛排還是波士頓大龍蝦！」

「玟宇哥一定會破產吧…」張諾軒無奈笑了笑，從身後拿出一束紫色鬱金香和向日葵遞給歐陽優澤。

「這是我們三個一起買的，慶祝你交流會順利成功！」

歐陽優澤怔怔看著那束花幾秒，感覺現在發生的有點不真實。

以往，他的世界裡只有鋼琴和成績，對於互動和娛樂什麼的幾乎滴水不沾，和朋友一起吃飯玩鬧更是天方夜譚。和莫瑞克起爭執後，他更是把自己鎖在那狹小的世界裡。直到那異國少年親手打開，他的世界又多了一分顏色。

「走吧！我肚子餓了。」歐陽優澤欣慰一笑，接過那黃肥紫瘦的花束。

楊玟宇和莫瑞克走在前頭打鬧嬉笑，張諾軒走到歐陽優澤旁邊好奇道：「你開場最後彈的曲子是什麼？」

歐陽優澤思索片刻回答：「沒什麼，只是隨便彈的。」

張諾軒還想問什麼，莫瑞克突然大笑：「演員哥你說什麼？你要請我們吃自助餐？絕對可以啊！」

「你打算把我吃垮是不是？？？」楊玟宇轉頭看向後方，欲哭無淚的向張諾軒求助：「阿諾！你叫這個人回家好嗎？我不想請他吃飯！」

張諾軒露出無奈的表情，走在前方安撫這位楊姓演員。

歐陽優澤獨自一人走在後頭，他看著那深褐色頭髮少年的背影，低聲說了句：「是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

他沒把答案告訴少年，只為了能好好守住和這位「睡美人」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