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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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5-29
嚴國大皇女宮。
千玖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書案旁,久久未發一語,書案上放著的是一卷來自滄國的國書。
侍女甜甜見到大皇女情緒不明,有些擔憂,望向陰影處的人影。
陰暗中的乾元輕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話。
一柱香後,千玖才緩緩道:「讓韓瑞來見我。」
陰影處的人影一晃眼便沒了身影,隱沒不見了。
此刻,千玖仍看著滄國的國書在發愣,懊惱的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單手搭在國書上,痛苦的閉上雙眸,滿腹糾結。
我與樂綏本不該是這樣的進展的…..
千玖垂下眼簾,抑鬱道:「甜甜,去告訴父皇,就說大皇女收到國書之後,怒急攻心臥病不起,這幾日無法上朝。」
這是與父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之後便是以滄國單方面破壞合約,做為兩國衝突的主要理由。
「是。」,甜甜收到命令疾步朝御書房而去。
理想中,此刻的她本該身著紅色嫁衣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嫁入滄國,成為樂王妃,爾後,助樂綏成為新一代的滄皇。
如今實際上卻是換來的是一卷退婚書,樂綏不會入贅嚴國,這是本來就知曉的事情,但收到正式的國書,還是讓人難以釋懷,無法接受。
何況,愛樂綏本就愛的不可自拔,沒有退婚書,還能自圓其說的認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如今,只能兵戎相見,爭奪最後的機會了……..
只是不知道那時,他還會不會原諒自己。
半個時辰後,滿面紅光散發濃濃酒氣的韓瑞趕到大皇女宮。
千玖無奈又痛心地搖了搖頭,「韓瑞,你又喝酒了。」
韓瑞酒量甚好,但酒壯人膽,他無所謂地低頭看著眼前比自己身高矮小不少的千玖。
似自嘲又似嘲弄道:「擔心我?」
甜甜不悅地皺了皺眉,怎麼能對大皇女如此這般的態度。
千玖煩悶地不想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從千玖春暖回都,韓瑞就一直是這樣的愛理不理的態度。
但她知道交辦的事,在國家利益面前,韓瑞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完成。
這樣,就夠了,畢竟是自己對不起他。
朋友一場,她還是關心道:「別再喝了,接下來將會有一場惡戰,嚴國需要你。」
「那你需要我嗎?」
韓瑞酒氣醺的眸尾稍紅,神色微頓,內心翻湧,脫口而出。
千玖沈默不語,一時間一室尷尬。
韓瑞隨後擠出了一個比笑還難看的表情,自言自語道:「是呢!你寧死都不願接受我,怎麼會需要我。」
千玖知道韓瑞是過不去狹谷彎當日所發生的事,但她從來不會後悔。
她變了聲調,冷聲道:「聲聞近日你越發暴躁,新入營的新兵被你殘殺了幾人,是怎麼回事?」
韓瑞實際也是心有所感,覺得自己近來越來越不受控制的火爆,經常失去耐心,無法克制的暴戾。
但此刻面對千玖責問,他心情滿是不悅。
他語帶不善道:「你招我來,就是為了質問我那幾名新人怎麼死的嗎?」
千玖揉了揉眉心,「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些都是拜你所賜的。」,韓瑞克制不住脾氣,回懟道。
甜甜終是忍不住氣道:「韓將軍,您這是過份了!」
千玖抬手禁止了甜甜,對著韓瑞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你還是注意些,畢竟那些都是人命,而且別讓千樂軍軍心寒了心。」
「嗯。」,韓瑞淡淡了回了一聲。
千玖避過適才的話題,正色道:「邪書生在滄國的一切順利嗎?」
韓瑞抬起眼,「已經依計劃行動,目前在滄國那邊沒什麼新的戰報傳來,可能要再一陣子等站隱了腳跟,就會有消息傳來。」
千玖嚴肅道:「別急著讓他傳遞訊息,大戰開啟後,我們需要滄國太子順晏的軍事佈局,邪書生的身份極為重要,此刻讓他務必低調行事,以免暴露身分。」
「明白。」
韓瑞知道千玖考慮的十分有理,這步事先埋下的暗棋,在大戰時能發揮極大的作用,確實不能太早被發現。
「滄國太子到了西南邊境後,有何作為?」
「依消息來看,僅是平日操軍,以及驅逐我們原先派去滋擾邊界的少量民兵,沒有特別異動。」
「捉了多少人?」
「沒有多少,大部份是節開將軍帶兵,隨意驅趕,並未直接捉人。」
「嗯,節開是夜王的人,我們是依夜王的吩咐辦事,他大致不會為難我們派去的民兵。」
韓瑞聞言帶些不服的傲氣道:「接下來,我們還要聽夜王的命令嗎?」
千玖眸光閃亮道:「當然不是,我們自有我們的布署,只是我們現下是盟友罷了,我們共同的敵人是滄國太子順晏。」
韓瑞雙眸微眸,想起夜王送來那組漆黑不詳的弩及箭,初收到時,直覺此物不妥,拿到的當下只想束之高閣的塵封起來。
不過,當侍從拿回將軍府時,便隨意擺置書架上,隨著時間一久,瑩繞在弩表面的黑色霧氣有意無意的便纒上了韓瑞。
不自覺地一種讓人上癮,無法自拔的感覺,徘徊在韓瑞腦海中久久不散。
他煩躁地,思考著等大戰時,用那組弩箭刺殺滄國太子,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千玖面色凌重道:「滄國太子已在邊境帶了百萬大軍壓境,大抵是知道我們後續要全面進軍滄國的計劃。」
韓瑞神色凌厲正色道:「大皇女放心,我們滄國的軍隊也不是假的,百萬大軍早就集結,就等您一聲令下,出兵滄國。」
千玖聞言的豪氣萬丈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心安了!不久的將來一舉拿下滄國。」
韓瑞有些激動痴迷的看向千玖,此刻的千玖是如此這般的鮮明耀眼,颯氣非凡。
這就我喜歡的人啊!彷如神祗,站在高峰睨瞇眾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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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國西南邊境,太子順晏主營帳中,五軍將軍及太子正在討論軍情。
中將軍不服氣道:「殿下,節將軍又帶著青花軍去邊境逛大街了,您打算縱容他到什麼時候?」
其他將軍臉上同樣不善,五軍至邊境已經月餘,但青花軍做為當地駐軍,雖說去邊境城鎮對抗嚴國民兵的侵擾。
但是只驅逐未捉人的處理方式,威嚇效果不大,導致嚴國民兵三二頭便來騷擾百姓,惹的百姓怨聲載道,連帶折損神威軍及太子的威名。
相較於五軍將軍的不悅,太子臉色絲毫不見任何不快,反而笑了笑道:「青花軍畢竟是地頭蛇,我們初來乍到,當以他們行事為主。」
北將軍微皺眉道:「節開簡直毫無作為,百姓已經有所反彈了,再繼續下去,恐對神威軍的軍心有所影響。」
太子冷靜平和道:「那麼諸位有何見解?」
中將軍脾氣有些火爆,當下直接道:「革職查辦!對就該革職查辦!」
南將軍相對沈著道:「節開將軍雖然處理方式效益不佳,但畢竟也是盡忠職守,隔三差五的便去驅趕嚴國民兵,直接革職本辦,不妥吧?」
中將軍聞言,立馬高分貝忿忿不平道:「盡忠職守,我呸——,他那是去驅趕,他是逛大街,逛大街啊!」
東將軍眼神低垂,沈默不言。
反道是西將軍出來打圓場道:「莫傷和氣,我們來此處已有月餘,也大致熟悉地形,要不我們另派一小隊守在城外,只要嚴國民兵被驅趕後,就由那支小隊給解決。」
東將軍緩緩抬起頭掃了一眼西將軍,低聲道:「老狐狸。」
北將軍點頭道:「如此甚好。」
這些將軍個個身經百戰,早就懷疑節開有問題,但苦無證據。
如果派兵去伏擊嚴國民兵,嚴國誓必會懷疑是否為青花軍下的手,如此,節開與嚴國的關係必會產生嫌隙。
當然節開若未與嚴國有所同謀,也不會冤望好人,寒了青花軍的心。
中將軍不解道:「為什麼不在城中直接解決,好讓百姓看看我們神威軍的本事?」
眾人無語地默默看向中將軍,心道這憨憨的將軍能在戰場數十年百戰百勝,真是福將一枚。
沒人回應他的話,中將軍捉了捉北將軍的袖子,吶吶道:「老子說錯話了?」
北將軍皮笑肉不笑道:「沒有,你說的很好。」
中將軍的聲音不大,道:「那為什麼大家的表情如此奇怪?還不贊成我的做法。」
大家都是習武之人,耳力極好,自然都聽到中將軍滿腹的疑惑。
西將軍轉過頭滿眼笑意對中將軍道:「老徐,那是因為我長的帥,所以大家聽我的。」
最後是西將軍看不過去,道:「好了,你們都別欺負老實人了,老徐,以後你就聽我們的就好了。」
中將軍一聽乍毛了,「我也是一方將軍,怎麼能都聽你們的。」
太子抬起手制止了大家的發言,五位將軍瞬時停下發言及動作,簡短說道:「就依西將軍的辦法做,此事就交給西將軍處理。」
西將軍少了適才吊兒郎當,恭敬道:「是。」
「散會。」,太子道。
五位將軍逐一離開太子主營帳。
營帳外悠悠傳來漸行漸小的對話聲音。
「冬青,跟我說說為什麼不在城中伏擊。」,中將軍好奇道。
半響才有一道聲音道:「老徐,你還是做好你的福將就好。」
「是啊!老徐,你什麼都不要想,快樂的過日子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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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城郊。
「明尚,這麼久了,太子怎麼還沒收回青花軍的軍權?」,節開煩躁地問前方的軍師。
「的確有點奇怪,況且我們僅驅逐嚴國民兵的方法,早就引發民怨,太子殿下竟然沈得住氣,沒有任何動作。」
「是啊!這與我們原先設想的都不一樣,如此一來,我們就無法拖太子的後腿了。」,節開道。
節開原本的想法是等太子接管青花軍時,再利用青花軍裏的一些將領找事,那時,要讓沒有從軍經驗的太子失了軍心,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但一個月過去了,太子絲毫沒有接管青花軍的意思,青花軍的好壞還是自己一肩扛起。
現在青花軍的不作為,雖然對於太子及神威軍有一些影響,但影響最大的還是青花軍。
驟然,巷弄間丟過來的一顆臭雞蛋,還好節開反應極快,一個撇頭勘勘躲過,雞蛋直接砸在了牆角發出陣陣的惡臭。
他瞬間勃然大怒,明明知道是百姓躲在巷弄間伺機而動,這已是這周來的不知第幾次,但他不是每次都能像今日一般幸運躲過。
不過,百姓每每丟完就逃入巷弄中,巷弄狹窄且四通八達,加上百姓間互相掩護,導致往往追過去時,早早就已不見人影,自然是捉不到兇手。
節開怒吼道:「給我把人找出來。」
青花軍很快就分散開來,尋找丟雞蛋的人。
明尚明知找不到人,趕緊安撫道:「將軍別生氣了,我會盡快想辦法讓太子殿下接管青花軍的。」
節開眼神極為冰冷,道:「這話我已經聽膩了,再想不出來,你就等著軍法處置。」
明尚那裏會想到節開說出這些話,心中一陣咯噔,緊緊閉上雙唇。
他是明家嫡系,向來就是養尊處優,來到戰區也是家族要求的歷練,節開這番話,著實令他吃驚,有些擔心節開會不會真的將他軍法處置。
「算了,今日就回吧!」,節開因為適才的插曲,有些意興闌珊道。
小半天後。
節開悠閒地在自己的營帳內聽著外面招來的姈人唱曲,跟著小曲打著節拍,好不愜意,完全沒有在戰區的自覺。
明尚低著頭走了進來,面色沈重地繞過姈人,朝節開走去。
節開挑了挑眉,手上打著節拍一拍也沒落下,心情不是很愉悅,說道:「想到辦法了?」
明尚想到稍早的威脅,腳步一頓,不安低聲道:「尚未想到辦法。」
節開不耐煩的煩手讓姈人及樂師下去,淡淡道:「那你來做什麼?」
明尚心中忐忑不安,明知節開今日心情不悅,若知道前線傳來的這個消息,會不會拿自己開刀。
他道:「將軍,今日來滋擾的嚴國民兵在城外全部被殲滅,嚴國方面私下派人來要您給個說法。」
節開聞言大驚,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嚴國民兵全部被殲滅!」
明尚戰戰兢兢道:「是,就在我們離開城鎮沒多久。」
節開睜大眼睛道:「可有線索?」
他知道嚴國民兵死在城郊,此事十分棘手,弄不好會影響夜王與嚴國之間的合作關係。
「現場一片狼藉,但遺留了幾把青花軍的軍刀,只怕……」
節開急道:「只怕什麼?」
明尚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只怕嚴國會認為是青花軍所為。」
節開跳腳道:「我們都已經離開了,怎麼可能是我們青花軍所為。」
「但線索都一致指向我們,顯然是有人有心嫁禍給青花軍。」
節開口不則言道:「趕緊去澄清,嚴國民兵不是我們殺的。」
明尚道:「恐怕不行,百姓知道青花軍殺了嚴國民兵後,個個對青花軍感恩載德,大力宣揚,若我們此時澄清…….」
明尚沒有繼續說下去。
節開接著說下去道:「重點是我們不能不承認了,是吧?」
明尚道:「已經派人去查了,但對方的手法太過利落,很難找到線索。」
節開咬牙切齒氣的手臂一揮,將原先茶几上的糕餅水果全掃在了地上。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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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國大皇女宮,千玖面色鐵青的緊握住手中的軍情。
滄國太子果然不能小覻,一會功夫就解決了那些派去的民兵,還造成嚴國與青花軍之間的矛盾加深。
侍女甜甜一臉疑惑,「殿下,那些民兵真的是青花軍殲滅的嗎?」
千玖抿了抿唇,道:「當然不是。」
「現在外面都說是青花軍殺了我們的民兵,現場還有好幾把青花軍常用的軍刀。」
「這些都是滄國太子的離間計,是滄國西將軍那個老狐狸做的。」
瞬時,甜甜便瞭然,滄國的神威軍內有嚴國的間細,所以殿下才會這般快速知道兇手是誰。
甜甜問道:「那要通知青花軍嗎?」
千玖邪逆地反怒為笑道:「當然,賣個人情給青花軍,讓滄國軍隊窩裏反。」
「但節開的青花軍怎麼可能鬥的過滄國太子,難不成殿下要暗中幫助節開?」
「怎麼可能,我只是放火加柴的人,為什麼要幫助節開。」
甜甜小腦袋轉不過來,問道:「節開是夜王的人,那您與夜王的同盟……」
「節開是夜王的人馬,又不是我嚴國的人,讓他們窩裏反,敗了軍心一舉兩得,豈不更好。」
「夜王那邊?」
千玖冷笑道:「神武軍伏擊我們的民兵,表明滄國太子對節開有所懷疑,板上釘釘差不多成為棄子,既然淪為棄子,就該發揮棄子剩餘的最大効用。」
「殿下想怎麼做?」
千玖淺笑賣了個關子道:「到時候你便會知道,讓韓瑞再過來一趟。」
「是。」
接下來的短短幾日,滄國邊境的城鎮迎來了難得的平靜,沒有再受到嚴國的民兵的滋擾。
傳言四起,說青花軍為了百姓手刃嚴國民兵,為民除害等功績最推到了最高點。
百姓們說的繪聲繪影,有人說直接目擊了當下的情況,青花軍簡直銳不可擋英勇無比,一改之前的過街老鼠,反成了大受百姓的歡迎。
節開這一日又如往常,帶著青花軍在城鎮內散步。
一走出營區,一堆百姓便分立兩側,嚇的節開忍不住的手掩住頭部,以防被丟臭雞蛋。
人群中傳來一聲讚頌,「將軍威武啊!」
有了幾個人的帶頭,其他的百姓也跟著人群齊聲高呼著節開的名字及各種美好的詞句。
節開狐疑地移開雙手,看到百姓個個真摯感恩的眼神,不可致信的轉頭看向明尚。
「這是怎麼回事?」
明尚小聲在節開耳邊低聲道:「百姓以為您真的殺了嚴國民兵,驅除了嚴國人,所以個個對您感恩圖報。」
節開有些茫然地看向地面分列成兩側的百姓,心中糾結不清。
這就是受百姓景仰的感覺,感覺還不懶。
盡管那些事不是他做的,但面對如此場景,他感覺有些飄飄然了。
「好…好….好….」,節開連三聲好,彷彿默許了百姓對於殺嚴兵的想像。
當晚,節開心情極為愉快的回到了青花軍的主營帳,跟在後方的明尚的反應卻有一絲的疑惑。
明尚心道:太不尋常了!
剛剛去城鎮間打聽,一向名聲不佳的青花軍,僅憑驅逐了嚴兵,就快被百姓渲染成救世主,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整個就明顯不太正常。
但將軍本人似乎沈浸在這種被讚揚之中,完全沒有發現。
此時此刻,明尚也不敢去挑明此事的怪異。
節開剛進營帳又看見了書案上明顯的放著一封信,署名節開將軍。
他疑惑的展開信,看完內容喜笑顏開道:「我知道是誰殺了嚴國民兵了。」
明尚一掃眼看到信尾端的嚴國徽紋,道:「是那方的勢力?」
節開笑不攏嘴道:「是西將軍的人馬,西將軍大慨不知道他這次的行動,為我做了嫁衣了吧?」
說著得意忘形地將信拿給明尚道:「而且嚴國那邊也沒有懷疑過我,哈哈哈….真是好事連連啊!」
明尚不愧為明家人,腦筋靈活,關注到了一個重點,神威軍裏有嚴國的奸細。
當晚馬上就將消息經由信鴿送往京城,畢竟明家是夜王的人,而節開不過是夜王的走狗罷了!
節開卻不知道因為這封信,讓他撤底成為了棄子,造成未來死於非命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