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姊姊視角(2)

「現在就放棄的話，妳與他在國樂社辦外的賭約就失敗了喔。」
「這可不好說，而且現在這也不是最重要的。」
她招了招手，示意我靠得更前面一點。
她在病床旁摸索著，最後拿出了一本筆記本。
「來，提早給的生日禮物。」
打開筆記本，裡面正是《銀河之旅》第一章的故事。
《銀河之旅》……為何會是這本？

「姐姐妳喜歡民奕對不對？」突然間，一個原先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題蹦了出來。
「這個……怎麼會突然提到他呢？」
我的想法妹妹再清楚不過，因此這個話題很少被提起。就算提到，也是妹妹用開玩笑的語氣戲弄我。
本來我以為今天也是這樣。然而，今天談到這個話題時，她卻異常的正經。
帶著一絲緊張，我不由的挺起腰感，正坐著看向她。

「我們來玩一個小遊戲。一個我、妳與民奕之間的小遊戲。」她指著我手上的書。
「我把我們之前一起寫的《銀河之旅》散佈在這座城市中。妳跟民奕一起去找一找吧。」
「裡面有我想對你們說的話。湊齊了之後應該就能看出來了。」
「想說的話……。」
一頭霧水的打開封面，裡面就只是之前《銀河之旅》的手抄本而已，完全看不出區別。
除了封底寫上了老人與海之外。

「給個提示，筆記本的位置都是我與民奕曾經起有過回憶的地方喔。」
「希望姊姊能帶著民奕一起去那些地方，然後譜寫出屬於自己的故事。」
「憑藉著姐姐的才智，應該能很輕鬆辦到才對。」
說完，她露出了安詳的笑容。
簡直……就像是交代完後事的人一樣。

「……為什麼？」
「為什麼妳要放棄呢？妳不是說過要讓他喜歡上妳嗎？那就去做啊！」
「明明就能做到……現在放棄難道不會太早了嗎？」
回過神來，我的聲音早已顫抖。
我本來以為我已經能接受妹妹快走的事實。
然而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看見她準備好迎接死亡的瞬間，我終究慌了。

「……或許吧，但依然太遲了。」
「這樣，只是我的自我滿足而已。卻無法帶給活著的人幸福。」
緊抓著欄桿的手突然感受到一陣溫暖，低下頭，妹妹正輕輕撫摸著。
「如果我緊拽著那根木頭，最後反而會讓我最喜歡的兩個人都受傷。」
「所以，我把民弈讓給你。希望妳能用自己的方式，與民弈繼續走下去。」

說完，她像是了卻了心是一般。變回原先輕鬆的語氣。
「我跟妳打賭，有一天。可能是我離開的瞬間，也有可能是在那一段時間之後。他會發現其實自己也喜歡我。」
「到時候，希望妳能代替我，去安慰他。」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約定好了喔，一切都要向前看。」
「那著筆記本，然後與民奕一起去玩吧。」

雖然妹妹是這樣期望著，但我其實本來沒有打算遵照她的想法去做。
物是人非的失落感，讓我只想沉浸在書籍之中不斷逃避。
（明明妹妹的痕跡無處不在，本人卻不在了）
（你應該也能感受到這種失落感吧）
告別式當天，民奕沒有哭，甚至沒有表情上的變化。
只是恍恍惚惚地看著前方，簡直跟我一模一樣。
（抱歉……）
雖然妹妹說了，要我用自己的方式與民奕走下去。
但我實在是沒有自信安慰男主。
所以，我逃避了。
妹妹離開後，從此手機已讀不回，每天只在社辦與家中活動。反正高二之前的我就是這樣獨來獨往，久了，也應該就會習慣了。
直到九月的某一天為止。

「……文綺？」
聽見開門的聲音，我有些訝異地抬起頭。
民奕正穿著的高中制服，氣喘吁吁的站在門邊。
「我是白文麗喔，對妹妹太過思念了嗎？」

上次社辦被外人造訪，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
上次跟人對話，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
看著從未預期的不速之客，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只能下意識的否認他所說的。
「抱歉，一時間認錯了。」他尷尬，然而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我更是有過之而不不及。

為了掩飾尷尬，我重新拿起書本。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對話。
（……沒意外的話，他應該是來問妹妹在病房中的事情吧）
這段時間，從民奕那邊陸續收到的訊息。無一都是在詢問這件事情。
表情也無不透露著這點––雖然依舊有些無精打采，但跟告別式比起來，生無可戀的感覺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想找到些什麼的心情。
但至少現在是辦不到的，妹妹不准我講。

「但怎麼說呢……你說的那些問題我還是不方便回答。」
「……」
「先說好，妹妹離開的事情我已經釋懷了。但你的問題……嗯，我還得再思考一下怎麼跟你講比較好。」
他會過來，終究是為了妹妹，而不是我。
雖然我本來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今天我不是來問那個的，而是想請求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請讓我加入文學社。」
他微微低下頭。
（緩兵之計嗎？）
也是，畢竟我都刻意躲他躲好幾個月了。換成我也會退而求其次。
突然間，內心突然冒出了一個頗有意思的想法。
（要不，來做一個實驗吧）
如果我真的展現出自己的本性，民奕會被我吸引嗎？
還是跟現在的他，找我只是為了得到妹妹的消息呢？

「這個嘛……剛才學生會也跑來警告我社員太少的事情……」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一加進來就榮登副社長的話。」
他鬆了一口氣，接著笑著說。
「反正按照文麗姊的個性，肯定是什麼都不會做的吧。」
「好啊，你這傢伙。看我想辦法出一堆活動把你操的死去活來。」

時間的話，就訂在十一月的第一周吧。
如果那時民奕至少有注意到我，我就按照妹妹的想法。照著自己的路與他走下去。
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由我來代替妹妹，陪著他走出陰霾。
（抱歉……）
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沒有幫到你。
希望，接下來我所做的，能夠讓你忘掉妹妹的離開。
那怕，就此演一齣虛假的戲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