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4月（2）

直到太陽從亮白轉成橘黃，她才終於抖動了一下，接著喉嚨發出剛睡醒時特有無意義的聲音。
「嗚……嗯……。」
她呆滯的看著夕陽，不一會突然倏地坐了起來。
「哈！怎麼已經傍晚了？」

「睡得舒服嗎？」
「還跟我說什麼舒服不舒服，不是跟你說半小時後叫我起來嗎？」看著似乎在發起床氣的文綺，我思索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這個嘛……。」如果不說恐怕會造成誤解，還是說一下好了。
「實際上半小時後我確實有叫妳起來，不過當下卻發生了這件事情……」

「喂！起來了喔！」
「不要～。」
搖了搖她的肩膀，但她只是換個姿勢繼續睡。
「妳自己不是說半小時就要叫妳起來嗎？」
「唔……再讓我睡半小時嘛～。」喉嚨發出小貓般的呼嚕聲後，文綺又再度沉沉睡去

「這樣的場景重複了兩次，現在算起來再過十分鐘就是第三個半小時了。」
「……抱歉。」她紅著臉，低下頭。
「所以……嗯。」
在那之後我彷彿感受到四周的空氣凝結，她不說，我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雖然之後才想跟她分享的，還是把殺手鐧拿出來吧。
「妳……要看我剛才寫的故事嗎？」

「好哇好哇！給我給我！」
一提到故事，她立刻恢復精神。迫不及待地從我的手中抽走筆記本。
「呃……這是什麼？」可以說在轉瞬之間，她的表情就從原先的期待變得眉頭緊皺，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筆記本。
「隱約看得出來是中文……但卻一個字都認不得。」
「沒有書桌，只靠墊板就只能這樣了。」
一方面字本來就寫的不算工整，加上文綺靠在我的身上睡，又沒有支撐物。最後變成天書我想也很正常。

「或許你可以研究看看，說不定到時候能創一個李氏速記法出來。」以上種種她很清楚，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又開了我一個玩笑。
「……不想看就算了。」
「沒啦沒啦，開個玩笑而已嘛。你臉皮也太薄了。」
妹妹再次哪起筆記本，然而也就幾秒而已又放下來了。
「抱歉，真的看不懂。」這次從表情看來是嚴肅的。
「要不然你說給我聽好了，你寫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這個嘛……是一對青梅竹馬騎馬旅行的故事。」

世界大戰剛結束，從小就是商人世家的他們被奉派往南方送信給叔叔。
穿越了叢林，越過山丘，並且沿路躲避著盜賊的追擊。
等到他們成功逃出時，突然來到了一座湖。

「就是眼前這座湖對吧。」她指著前方。
「嗯。」
「那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呢？」
「只是剛好路過而已，因為這裡已經成為廢墟了。」

「我合理懷疑你是看到那棟建築才這樣想的。」
沿著她的手指看去是一棟掉漆的白色建築。
「哈哈，當時是這樣沒錯。」
「不過湖泊依然十分乾淨，周圍則有奇蹟般還在運作的機器人除草。比起周圍的廢墟可以說是世外桃源吧。

「本來以為是古代，結果竟然是未來世界啊。」她躺在我的大腿上，轉過頭與我四目相接。
「那麼他們來到這之後又做了些什麼呢？」
「這個嘛……還沒寫到妳就醒來了。」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不會讓他們繼續走下去吧。」她微微的笑了一下。
「在這種如夢似幻的地方生活下去也不錯。」
「欸不是，他們還得去送信呢。」
「不送信會怎麼樣嗎？」她伸出手，輕輕的在我額頭彈了一下。

「由廢墟包圍起來的桃花源啊……總有種時間會在這停止的感覺呢。」她自言自語道。
「如果繼續走下去的話，他們應該會碰到很多殘酷的事情吧。」
「嗯。」
「這樣的話那乾脆就在這裡住下來吧。有草給馬兒吃，有湖可以捕魚，晴天就睡在樹下，雨天就去廢墟避雨。」
「你不覺得是一個很幸福的生活嗎？」
為人外相，待人處事十分積極的文綺在直面自身時卻往往可以得到不少小確信的想法。

「但這樣就跟故事原先的目的不同了啊。」
「又不是非得達成目的才是一個完美的故事。」她搖晃著手指。
「你寫作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都很堅持己見，決定好的事情怎麼樣都沒辦法說服你改變決定。」
「但照妳的想法就會邏輯打架啊，沒辦法。」
「但是這樣很也容易落入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問題。」
說完，她爬起來靠坐在我的左側。
「反而是你平常的生活態度，跟你寫小說時相比完全相反。在人生的選擇上也多一點寫小說時的固執嘛。」
「別老是得讓人帶著，要不然就得過且過。這樣遲早有一天會碰到困難的。」
我清楚她的話想表達的意思，然而我依舊決定假裝不知道。
「怎麼有一種九十幾歲的老奶奶說教––痛痛痛！」

「九十歲是吧！老奶奶是吧！你就是這張嘴成天得罪人，看我把它擰下來！」痛罵之後，便是來自耳朵的劇痛。
「別別別，要痛死了啊啊啊啊啊！」
雖然不是情侶，卻盛似情侶。
周圍的人都是這樣講的。
儘管如此，我仍然沒有告白的打算。
（告白啊……那代表著會有很多相應的責任吧）
比如說可能就沒辦法跟賴品潔像之前一樣相處了。
又或者是會被文綺的閨密們逼著要把品味提升到跟她一樣的高度吧（雖然她們至今依然不知道她家裡不是很有錢這個事實。）
（這樣的話，先釐清戀愛的本質，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
（反正不是還有三年嗎？在等等應該也不是不行吧。）
說了這麼多的藉口，其實終究還是懶，只是用了許多理由裝飾而已。
反正現在的情況我已經很滿意了，幾乎跟交往沒有兩樣。
既然如此，那晚點再決定也可以不是嗎？

「下周搭火車去山裡面玩吧。」打鬧一陣後，她又累了。
我們彼此依偎，看著天空慢慢地由橘轉紫，最後漆黑一片。
「接下來去夜市，去海邊……然後去101玩吧。」
「那邊很遠欸，光火車票就要三四百塊吧。」
「那高中再去啊，三年的話還包括高一呢。」一聽到她提到高中，我的心中就直犯難。
「高中啊……說不定我們會讀不一樣的學校呢」
「放心，我會讓你跟我去同一間高中的。」
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原來命運根本就沒有給我這樣的時間去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