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號，禮拜日

「嗯……好像都沒人呢。」文麗姊嘆了口氣，雙眼放空的看向門外。
「倒不如這樣想，這樣的主題能有十個人來看已經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下午一點，剛換場不久後的教室。
上午的活動可以說是大成功，負責收入場費的同學數銅板數到差點瘋掉。然而這份熱度似乎沒有持續下去……。
更正，是沒有持續到文學社這裡。因為隔壁的動漫社靜態展其實還挺多人的。

「明明這些文學家也很有魅力啊。難道是我們對這世界的要求太高了嗎？」
「這個嘛……可能吧。」
雖然已經預料人不會很多，但是真沒料到總計還不到二十人次來看。
閒到都想隨便挑一本書來看了。

「文麗姊，民奕。今天辛苦你們了啊！」
原本在隔壁與同學聊得正嗨的吳昱雄突然走了過來。
「今天我們應該是全校參觀人次第一高的班級吧，這還得多虧文麗姊的協助呢。」
「那也是大家齊心協力的成果，如果沒有你們幫忙光我一個人也做不到。」文麗姊微微一笑。
「不過作為場控，文麗姊今天早上應該都在忙吧。民奕也都在一旁協助。」
「所以我想說你們要不要去逛一下校慶犒賞自己一下。」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他竟然要幫我顧攤？

「忙了一個月卻沒時間享受這樣一定很嘔吧。」
說著，他對我眨了眨眼。
說起來，早上他好像也對我眨了眨眼。
那時的他說了些什麼……

「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文麗姊之間發生了什麼啦。」
「不過今天趁著比較好開口的氛圍跟她聊一下吧，我會幫你創造出時間的。」
原來他指的就是現在嗎？
「這樣也不太好吧，你們那邊不是還挺多人的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朋友已經離開了，他們等等要玩的TRPG也不是我有興趣的項目。」
「嗯……讓我想想喔……。」文麗姊有些躊躇的看向我。
「民奕呢？你會想跟我去看看嗎？」
「嗯……我是沒什麼意見。」
「如果民奕都這樣講的話就這樣吧。那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OKOK沒問題的。」

※ ※ ※
「mmm……看起來幾乎都是吃的呢。」文麗姊好奇的左瞧瞧，右看看。明明是校友卻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看起來幾乎所有班級都是賣吃的，而且品項似乎也都差不多。」
除此之外也有班級辦跳蚤市場，甚至有改裝成鬼屋的，但終究是少數。至於更混的就直接播電影當作流動電影院了。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有創意的攤位，就隨意逛一逛吧。」
「話說回來，吳昱雄竟然會主動幫我們代班。」文麗姊說。
「我想，他只是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看動畫吧。」
「聽你這麼一講，事情倒是突然合理了起來。」聽完我的解釋，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今天跟文麗姊相處時，不自在的感覺降低了不少。
或許是因為國中的校慶並不是辦在十二月。文麗姊也沒有像當初的文綺一樣在走廊上叫賣，而是默默地待在角落負責監控全場。
（看來是當兩人的差異變得明顯時，不自在的感覺就隨之降低了。）

「說到校慶，妹妹有跟你說過她國小校慶的事情嗎？」
「嗯……沒有。」
「有一年她拿一個很酷的折疊飛盤去賣，結果同時有三個人想要買。」
她看著我。
「你猜猜看妹妹最後賣給誰？」
「猜拳決定？還是抽籤？」
「嗯—嗯—，都錯了。」她搖了搖手，露出了你絕對猜不到的自信表情。
「要再猜猜看嗎？」
「算了，她的心機就算我成年應該都猜不出來。」
「她選擇再攤位上舉辦拍賣。出價最高的人得標。」
「就這樣，她得到比定價多一倍的價格。」
儘管不是她做的，文麗姊卻依然露出了驕傲的表情。看起來她應該不只一次炫耀文綺的光榮事蹟了。
「這麼小就這麼厲害了嗎？」
「打從小時候開始，她就遠超包括我在內的絕大部分同輩了……咦咦！這頂帽子好可愛喔！」
說著，文麗姊拉著我的手跑了過去。
無意間看見一個賣造型氣球的班級，或許是因為僅此一家，因此人流不少。
「……嗯……要買哪個比較好呢？」
她站在攤位旁，左瞧瞧右看看。偶爾還會用手摸一摸，像極了看見毛線球的小貓咪。
在可愛的事物面前，沒有女生不會被攻破防線。這是文綺國中時跟我說的擺攤哲學。
看來這點在平常節儉且品味獨特的文麗姊面前依然有效。
「嗯……就這個好了。」
最後，她挑了一個粉色的兔耳氣球帽。
「還真想不到妳會買氣球帽來帶。」
「難得嘛。不過在這之前你靠過來一下。」
「我？」
靠過去要做什麼嗎？

「欸！」
文麗姊手一伸，順手便將兔耳帽帶到我頭上。
接著摀著嘴笑了出來。
「喂妳別笑……等等妳還拿手機出來拍！」
「抱歉抱歉，但因為反差太大……哈哈哈哈！」
結果站在店門口被文麗姊當作模特爾拍了五分鐘才終於離開。
被多少人側目，我已經數不清了……。
……
…
熱鬧的活動總是帶有一種魔力，能讓人暫時忘記自己煩惱的事情。
然而，這種魔法是有時效性的。

「現在是下午四點，校慶圓滿結束。
請同學現在開始進行整理工作。」
校園的廣播昭示著活動的結束，在這並非原訂計畫的一小時結束後竟然產生了依依不捨的感覺。

「看來是時候要回去了呢。」
「嗯。」
默默地跟在她後面，心裡想說的話卻遲遲說不出來。
賴品潔交代的事情以及我想做的，或許沒有比現在講還要適合吧。
然而，我卻害怕這種輕鬆的氛圍會隨著我的開口而消失無蹤。

「又突然繃著一張臉了，在想些什麼事情嗎？」
始終不發一語的文麗姊，在即將回到教室之前突然問了一句。
「嗯。」
「能跟姐姐說說看嗎？」
就算說謊，她也能一眼看出來吧。
還是說實話吧。
「文麗姊……平安夜有空嗎？」

「真的！」
原本以為她只會淡淡地回一句「喔」或「嗯」。
然而，雙受握拳，眼神閃閃發亮的她卻是我從沒想過的反應。
「啊嗯，紫大平安夜不是會有很多社團舉辦表演嗎？我想過去看看。」
「好啊好啊！去年的表演我看到，這次要狠狠地補回來。」
她興奮地握住了我的手。
「啊……抱歉……。」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文麗姊則是隨即尷尬地放下來。
「……然後我大概猜出下一本筆記本在哪裡了。
「當天晚上趁著英中管樂社表演完後去找他們拿吧。」
「確實……如果按照規律的話，第五本對應的應該是前年你與妹妹在英中管樂社辦發生的事情。」
賴品潔瞇了瞇眼睛，看起來有些無奈。
「所以……你是想叫我跟你一起去拿筆記本，所以才在平安夜約我的對吧。」
「也不能這樣講，但……。」
「沒關係啦。就算是這樣我也很開心。」
她哼著歌，走起路來也一蹦一跳的，毫不掩飾地展現了自己的好心情。

「「啊……。」」
手背無意間碰到了一起，然而這次卻是很有默契的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很討厭改變。）
（只要達成了某種平衡，我就總想著要永遠維持下去。）
打破這種平衡的是妹妹，她帶著我離開了安逸的交友圈中。然而走出圈圈外的我，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人際關係是以「日」為單位在變化的。
（如果能保持著原本的關係，該有多好……。）
（……不，這真的是好的嗎？）
在知道我到底是怎麼看待文綺與文麗姊前，好希望時間能暫時停下來。
然而時間不會等人，我終究只能在五里霧中摸索著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