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逼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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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4-29
歐陽拓孤身來到久違的明石村,一下車就一陣涼風吹過,讓他煩躁的心情舒緩不少,雖然此地依然如世外桃源般的祥和寧靜,但一路上村民們都對他帶有敵意讓他頗感不解,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到遠處傳來憤怒的咆哮聲,他不由輕笑一聲,直接走到村外。
很快,一頭巨大到堪比貨車的黑熊竄出森林,像是看到仇敵般,怒不可遏的朝他狂奔而來,並挾著令人恐懼的威勢大力一撲,彷彿遮蔽整個天空的恐怖體型形成強大壓迫感,足以嚇跑一般高手,可歐陽拓並沒有被威攝住,只面不改色的往後一躍,遠離黑熊撲擊的範圍。
就聽轟的一聲,黑熊撲空落地產生巨響與氣壓,大量塵土隨之揚起,歐陽拓雙臂橫前遮擋塵煙並小心戒備,果然黑熊藉著塵煙的掩護,猛然衝了出來,歐陽拓當即躍到空中,翻轉扭身並拍下一掌,可黑熊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這一掌落空,只在地面拍出一個坑。
歐陽拓略感意外卻又不是那麼意外,但也沒空多想,落地後趁黑熊還來不及轉身之際,腳一蹬地,快速衝了過去,就見黑熊直接熊立而起,高舉尖銳熊爪向下揮擊,歐陽拓見勢不妙及時強行止步、迴身,才險之又險的躲過這一擊,隨即踏步成箭拉近彼此距離,蘊含特殊振動頻率的強力掌勁狠狠拍向黑熊肥碩的肚子,厚重脂肪被震擊成波紋狀暈開,黑熊卻是詭異的嘴角上揚,像是在嘲笑人類的不自量力,下一瞬間張開血盆大口咬下!
「果然不是凡獸!」早有心理準備的歐陽拓快速滑步閃到黑熊背後,身隨意動,雙手扭曲擺動,雙掌在腹部抱圓,在黑熊笨拙的轉身空檔已完成蓄氣,然後雙掌齊發再度打在黑熊的肚皮上。
這次黑熊再也抵擋不住,吐出一口熊血,軟綿厚實的腹部被打凹了進去,巨大的身體更被擊退倒地,滾動好幾尺遠才停下來,一時之間竟爬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發出不甘心的低吼。
歐陽拓氣定神閒地拍拍身上的灰塵,慢條斯理地走向黑熊並坐在牠身上,圍觀的村民們見狀紛紛臉色大變,拿起鐵鍬農具等武器,緩緩包圍而來。
這時一名身上纏著繃帶,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姍姍來遲,見狀臉色一變,趕緊上前阻止村民們並勸說了好一陣子,村民們這才放下武器,只是臉上依然帶著戒備與敵意。
這名四十來歲,看似當地人的中年男人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走向歐陽拓,恭敬的行禮說:「老闆!」
歐陽拓拍拍他的肩頭:「辛苦你了,盛澤!」
「不會,這裡比想像的還要好很多,我過的很舒心。」簡單問候後,他略顯拘謹的問:「老闆這次來是想做什麼?」
「掃墓。」
「清明不是還沒到……噗咳咳咳!」發現自己說錯話,他趕緊改口說:「我是說我幫不了您,您知道的,我嘗試好幾次了,那地方我到不了。」
「嗯,所以我在等曦晨來。」
「曦晨小姐也要來?」他不解的問:「那怎麼沒一起來?」
歐陽拓不想解釋他跟曦晨之間的彆扭,看向依舊圍觀的村民們,冷漠地說:「對於曦晨,你的報告似乎不夠詳實。」
他雙手一攤,無辜的說:「老闆,這真的不能怪我,本來曦晨小姐就很少來到村裡,村民們也沒表現異樣,只是對她特別和善而已,直到被你帶走,我才知道原來村民對曦晨小姐不是和善,而是敬意……像神一般的尊敬!」
「像神一般……」歐陽拓眉頭緊皺,拍了拍熊屁股,「因為這傢伙?」這頭熊的實力非同一般,普通高手根本不是牠的對手,就算是一流高手也會很頭疼。
「吼!」黑熊不爽的朝他怒吼。
「不止。」盛澤敬畏的退了兩步,「異於常人的怪力與敏捷的身手,還不時展現神異幫村民躲過災難,一家三口也時常幫助村民,這些我報告裡都有寫,您忘啦?」
「我沒聯想在一起。」歐陽拓搖著頭說:「而且若只有如此,還不至於被當成神看待。」
「呃……老闆,您不能用您的思維來想啊!您要用村民的角度去想,一名身手矯健的漂亮女孩,不但有黑熊相伴,還能幫人消災解難,經年累月下來,會被心思純樸且有堅定信仰的村民們當成山神的化身,並不奇怪啊!」
歐陽拓略為不悅:「你後來的報告沒寫!」
「老闆啊!」他苦著臉指了指身上綁著的繃帶,「我受傷了,雖然僥倖沒死但也躺了快一個月,最近才好了點,這些事也是你把曦晨小姐帶下山後,村民們的情緒開始變的越發奇怪,我旁敲側擊了好一段日子才探明白的,報告還來不及寫您就來了,真不是我消極怠工啊!」他總覺得是被遷怒。
歐陽拓自然知道他因何受傷,抹了把臉,說:「抱歉,是我不對,你傷得怎麼樣了?」
「沒事,老闆您沒怪罪我就好!」盛澤這才鬆了口氣,卻忽然想到什麼,吞吞吐吐的說:「那個…老闆……我不想回去。」
「有牽掛了?」
「嗯!」他靦腆的說:「您剛派我來這時,為了盡快融入這村子,我就積極到處幫忙,有一回幫了個女孩,她就特別親近我,她很愛笑,也從沒離開過村子,但她是真的很喜歡她的家鄉,本來我只把她當妹妹看待,誰知她過完成年禮後忽然跑來說要嫁給我,不嫌棄我年紀大又離過婚,她家人也很贊同,我也待習慣這裡了……」
「行吧!以後你就常駐在這裡,職級沒變,任務改成守護這山林。」歐陽拓想了想,說:「什麼時候結婚通知我一下,我人不一定到,但紅包絕對不會缺席。」
「謝謝老闆!」他就知道老闆不會虧待他。
這時馬達轟鳴聲呼嘯而來,一輛百萬重機出現在山路的盡頭,用極快的速度奔馳而來,還離的遠遠就聽到陸曦晨的怒吼:「死阿拓!你竟然敢欺負我家大熊!」
重機在快到村口時一個俐落的迴旋急煞,穩穩地在崎嶇的路面停了下來後,綺鳶打開安全帽鏡片,跟歐陽拓揮手致意後,就趴在車頭興致勃勃的等著看戲,陸曦晨則是安全帽一脫,跳下後座衝過來心疼的抱著熊頭察看傷勢。
黑熊發出委屈的嗚噎聲,還人性化的朝坐在牠身上的壞人比了比,明顯在告狀,陸曦晨當即氣勢洶洶的叉腰怒瞪著一臉平靜的歐陽拓:「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讓歐陽拓怔然,只是看著她,默然無言。
其實歐陽拓在來之前有先去找葉秋棠,希望她能幫忙套出陸曦晨神文的秘密。
葉秋棠托著腮,興致缺缺的說:「我說,你能不能別搞這些有的沒的,曦晨是你妹妹,不是你的敵人,有問題就直接問,不行嗎?」
歐陽拓悶悶的說:「我有想過,但她從一開始就很防我,現在又在躲我,我找不到好時機。」
「是我我也躲你!」葉秋棠嗤笑一聲。
「什麼意思?」
「初次見面就一眼認出曦晨,把她帶回家後不是限制她的行動,不然就是形影不離,最後還讓我跟著,人家懷疑你心懷不軌,不是很正常的嘛!」葉秋棠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曦晨到現在都沒暴打你一頓,脾氣是真的好!」
「那是因為……」
歐陽拓少見的窘迫,想要解釋,但被葉秋棠揮手打斷,悠悠的說:「不用跟我解釋,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需要解釋的是曦晨,你雖然沒惡意,但過度沉默也可能造成裂痕,尤其像曦晨這樣心思純淨的人,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坦誠以對。」
沉默了許久,最後歐陽拓像是想通了什麼,也做出了決定,誠懇的說:「謝謝!」
歐陽拓淡淡的一笑,走向陸曦晨。
陸曦晨被他突如其來的笑容給嚇得炸毛,整個身子一縮,警惕地說:「你……你幹嘛?」
「走吧!」歐陽拓什麼也沒做,只是牽起她的手,向著山裡走去。
陸曦晨原本有點抗拒,但咬了咬唇,最後還是乖乖任由他牽著,黑熊也起身默默跟在身後,不時搖頭晃腦的,似乎還有點暈。
綺鳶眼冒愛心的看著他們相偕遠去的身影,掩不住興奮的掏出手機,喘著粗氣說:「嘿!嘿!小姐小姐!他們進山了,需要我跟著,隨時跟妳匯報情況嗎?」
葉秋棠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心思,「別賴到我身上,明明是妳自己想吃瓜!」
「唉呦小姐,別跟我說妳不想知道後續發展!」綺鳶賊兮兮地反駁。
「多此一舉,妳想作死就去,但別怪我沒提醒妳!」
「怎麼這樣啊!」綺鳶失望地耷拉著頭,沒小姐兜著,她可不敢去鬧歐陽拓,樂趣少了一半,只能有氣無力的騎上心愛的重機離去。
「那個叫盛澤的人……」走在熟悉的山路上,陸曦晨忐忑的心漸趨平緩,回想著剛剛看到的人,總算是弄清楚了一些疑點,不由怒上心來,「他果然是你派來的人!」
歐陽拓承認道:「沒錯,我秘密派遣的!」
「難怪這些年一直在注意我的動向,還偷拍我!」陸曦晨氣呼呼地說:「早知道當初就該讓大熊咬爛他的屁股!」
大熊附和似的吼了一聲。
而在村口目送他們離去的男人聽到了她的話嚇了一跳,心有餘悸的摀著屁股,一溜煙的跑回村裡。
歐陽拓失笑的說:「他只是聽命行事。」
「但這無法改變他偷拍的事實!」陸曦晨舉起拳頭捏了捏,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些年他拍的那些照片應該都寄給你了,所以你當初才能一眼就認出我!」
「是的。」
「變態!」陸曦晨一針見血的評價。
歐陽拓踉蹌了一下,不自在的偏過頭,沉默片刻後才說:「……其實我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就只是想知道我的妹妹長什麼樣子而已。」
「這我信。」陸曦晨沒被他避重就輕的說法呼嚨過,斜睨著他追問:「但他後來還是繼續拍我,這又怎麼說?」
「兄長對妹妹成長的關心。」
聽到這近乎無恥的回答,陸曦晨氣得牙癢癢,尤其想到阿拓手裡有她從小到大的照片,更是讓她羞惱不已,遂墊起腳邊走邊捏著他的臉皮,不忿的說:「你臉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厚了?」
歐陽拓毫不反抗的任由她蹂躪,臉都被捏紅腫了也不吭聲,直到她稍微消氣了鬆開手,才緩緩的訴說:「那一年,母親出走,父親封閉自我,我被迫匆忙接手家族事業,家庭,事業,學業,人際關係,各種的重擔與敵意同時向我壓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撐過來的,但也因為這樣,等我站穩腳跟後有了空閒回想,我才發現我已經不恨父母了!」
「我忙到沒時間去恨他們,等時間久了再回頭去看,就會忽然發現世上家庭不睦的比比皆是,我的情況其實也就那樣,根本不值得為此憤世嫉俗,那時我最想要的,是想要讓母親知道我的成就,看她是否會為此感到自豪?愧疚?或是冷漠?不管是哪一種其實我都無所謂,我只是想讓她看看我而已。」
那伯父勒?就這麼被你無視了?
以為他又要賣慘的陸曦晨本想要吐槽,但聽到後來發現跟她想的不一樣,趕緊將話嚥下去,轉而問:「那你怎麼沒來?」
歐陽拓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我派盛澤先來探情況,結果他告訴我,我母親生了個女兒,我多了個妹妹,她叫陸曦晨,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那…那個……」陸曦晨頓時心虛的不知該說什麼。
歐陽拓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無須在意,接著說:「所以我猶豫了,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所以我也不想破壞別人的生活,便打消了主意,只讓盛澤繼續留在明石村留意你們一家的情況,就這樣持續了很多年,直到母親出事的那天……」
說到這,兩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直到走到兩人初見面的地點他才打破沉默,淡淡的說:「再來該妳帶路。」
陸曦晨一言不發的快步越過他,前方的山路小徑越發崎嶇陡峻,她卻如履平地,健步如飛,歐陽拓跟在後面,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忽然說:「我來這的其中一個目的是來祭拜母親……」
「我知道。」
「我拖這麼久才來,妳會認為我太過冷漠無情嗎?」
「我知道你是為了追查兇手,才沒來的……」她頓了頓,「所以,你找到兇手了?」
「恩,妳想報仇嗎?」
「想。」陸曦晨悶聲說:「但有你出手就夠了!」
「那妳知道我帶妳下山後,為什麼要一直限制妳的行動嗎?」
「因為你是變態!」已經想明白的陸曦晨故意氣他。
「我怕妳去報仇!」歐陽拓當作沒聽到,自顧自地說:「擁有一身怪力的妳,最快的報仇方式,就是弄髒自己的手,這也是妳輕易跟我下山的原因,但這是我不願看到的,所以才一直看住妳。」
「變態都會試圖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很正常。」陸曦晨繼續氣他。
歐陽拓頓時額冒青筋,連忙深吸口氣後,才繼續說:「指使毒駕開車撞人的是母親的堂姊,一個尖酸刻薄又虛偽勢利的人,她跟母親從小就不對盤,當年父母的關係會這麼僵,少不了她從中作梗,老頭這些年頹喪歸頹喪,但也想清楚很多事,加上你們密談時妳故意透漏線索,他便開始布局報復,我知道後就配合老頭整垮她家的產業,過幾天新聞應該就會報導出來,我知道妳擔心我會因親緣關係而手軟,所以這個結果妳滿意嗎?」
陸曦晨言不由衷的說:「挺適合的結局,從雲端跌落的絕望足以讓那種人生不如死。」
「但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在那種人眼裡,母親私奔後不管快不快樂,只要不富裕,就等於窮困潦倒,應該是她樂見的,為何這麼多年後她會忽然冒著得罪我的風險,也要去致母親於死地,這點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妳身上出現神文,我才想明白……」
歐陽拓看著她陡然僵硬的背影,緩緩地繼續說:「還有一個幕後黑手,也就是天堂之花的擁有者,他從天堂花開中察覺到妳的神異,便想藉由妳達到某種目的,但妳遲遲不下山,他等不及了,又不想暴露,才迂迴出手,為的就是逼妳下山,所以……」
他心疼的上前抱住陸曦晨抖動不已的身子,撫著她的頭輕聲安慰說:「母親會死真的不能怪妳,不管在誰來看,妳也是受害者,受害者就應該堂堂正正地討回公道,而不是承受不應該承受的罪惡感的折磨,所以,妳也不要再責怪自己了,好嗎?」
「嗚……嗚嗚……」早已淚流滿面的陸曦晨再也壓抑不住,轉過身把頭埋進歐陽拓的懷裡痛哭失聲,宣洩著她埋藏在心裡的委屈與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