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安大略省高級法院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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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4-24
1936年8月29日,下午2點,安大略省高級法院內。
主審法官,麥克唐納 · 霍金斯走到百葉窗邊,將其拉開。
「天哪…」
看到擠在法院廣場以及外面道路上幾百名舉著牌子的示威者,以及手拉著手排成一排,竭力將他們阻擋在通往大門的階梯之外的警察們,他不禁摘下眼鏡,從法官那黑色長袍的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雖然他身處於建築的三樓,無法看清那些示威者手中的牌子上寫著什麼,不過那些人倒是很貼心的準備了一些巨大橫幅,比如「徹查警方濫權」,「重塑陪審團制」之類。其中一部分橫幅的角落還有著一些標誌,他一眼就認出來了來自『自由聯盟』的淺黃色的L,以及『左翼聯合陣線』的那個寫著字母縮寫的紅色楓葉。
而人群中間最大的那個橫幅,上面寫著這樣一句話——「他只是做了我們大家都會做的事。」
隨著整點的鐘聲響起,無論是喊著口號的示威者們還是向他們吼叫著的警察都停止了吵鬧,一同望向不遠處那座政府建築的高聳鐘樓。
有一瞬間,麥克唐納不禁擔心外面的這群人會幹擾到自己的庭審。 不過等到兩聲鐘聲停息后,那群示威者們便開始席地而坐——也許是出於對法院的尊重,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察覺一個由幾輛裝甲卡車組成的車隊正碰巧從法院外的道路上駛過。
「霍金斯先生!」
麥克唐納回過頭,一位同樣穿著黑色長袍的年輕金髮男人正在叫自己,「我想是時候開始了。」
主審法官點了點頭,繞過坐在座位上的另外一位助理法官,重新回到了自己位於高台正中間的座位上。他掃視了一眼庭上的情景——坐在台階下面一級的三名書記官正在測試著打字機的鍵盤;觀眾席上的陪審團們興緻勃勃的相互交談。在他們的兩邊,分別坐著一位法警;庭上那位穿著制服的辯護律師正專註地翻看著資料,以及對面兩位警察正靠在椅背上,雙臂交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當發現那名坐在辯護人身邊的少年正面色平靜的閉目養神后,麥克唐納小聲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拿起法槌,在桌上敲了兩下,「那麼…是時候——
就在這時。
「吱——」 自己側面那面雙扇門被拉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發言。
那位年輕的助理法官皺起了眉——十二名陪審團成員都已經到齊了,無關者也不能在開庭後進入庭審室內。外面的那些警衛們都是吃白飯的嗎?
透過緩緩拉開的雙扇門間的縫隙向外看去后,麥克唐納的臉上一瞬間閃過驚訝的神色。不過他迅速恢復了鎮定,緩緩站了起來,以低沉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向其他人說道,「各位,請起立。」
雖然那兩名作為起訴方的警察以及陪審團成員們都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過幸運的是他們還是乖乖照做了。因為幾秒鐘之後,總督閣下進入了室內。
在向法官們點頭致意后,她朝著其他人微微地揮了揮手, 隨後便帶著兩名少女在觀眾席最後一排的正中間坐了下來。
當發覺那些陪審團成員們依舊扭著脖子,睜大眼睛瞪著自己后,公主殿下有些疑惑的歪起了頭。她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少女期待已久的法庭辯論並沒有立即開始。
與之相對的,主審法官清了清嗓子,「那麼,請讓我先宣讀一下法庭紀律。」
事實證明,庭審並沒有公主殿下想象中的那麼有趣,至少一開始是這樣。
明明開場還不到10分鐘,她就已經掏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畫起了法院大樓的速寫。
雖然伊莉莎並不是很熱衷於畫畫,但這再怎麼樣都比聽那些法庭上的行為規範,或是那兩名警察正在讀的起訴書要有趣得多——儘管坐在最前排的陪審團成員們對書中的罪行細節聽的津津有味,不過對於已經聽過當事人親口敘述過的她來說,這就像是聽別人毫無感情地復讀一個已經聽了好幾次的故事一樣無聊。
(選擇最後一排座位的好處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可以在不影響到其他的情況下隨心所欲地做一些和現場無關的事情,完全不用擔心會被人看到!如果有人問我在幹什麼,我就說是在記筆記就好了。)
這是她在本土上學時積攢下來的許多實用經驗之一。
唯一的例外是坐在台上的三名法官時不時地會從卷宗上抬起頭來,神情緊張地向少女的方向看上一眼——似乎他們以為公主殿下正在給自己的表現打分。
(完成了!)
伊莉莎看著自己的畫,皺起了眉。
由於Dorondo是Kanata的首府,又是安大略省境內規模最大的城市,安省高級法院便自然而然的和Kanata最高法院共用了同一棟建築。這也許說明了為什麼畫上的建築看上去長得跟古希臘的神廟差不多,以及為何長得跟美國的聯邦最高法院如此相像。
不過,公主殿下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她回想起了之前在美國的時候,那位德國首相給她展示的那些在筆記本上的精美手稿。相比之下,自己所畫的東西…應該連草圖都算不上。
正當白髮少女思考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學一點美術的時候,身旁的金髮少女用手肘輕輕地戳了戳她。
事情似乎終於要開始有趣起來了。伊莉莎抬起頭,發現那兩名警察終於讀完了那份漫長的起訴書。雖然坐在最前排的陪審團成員們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不過對於已經聽過當事人親口敘述過的自己來說,這就像是聽別人毫無感情地復讀一個已經聽了好幾次的故事一樣無聊。
其中一位警察清了清嗓子, 「被告人安德魯·羅德森,檢方對你提出以下控訴,你蓄意,非法,且有預謀的殺害了Dorondo東區警局警督,邁爾斯·霍普,觸犯了《刑法典》第230條謀殺罪。」
宣讀完畢后,他停了下來,看向坐在對面的那位金髮少年。
「那麼,」 主審法官也把目光移了過去,「被告人,你是否認罪?」
「我…」 安德魯低聲說著。他低著頭,顫抖著吐出一口氣,「我無罪。」
「請解釋一下。」
男孩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試圖控制住內心的激動,「那個惡魔…他帶著那群黑衣人殘忍地殺害了我的爸爸媽媽。我只不過是讓他體會到同樣的滋味而已。」
痛苦且絕望的聲音在庭審室中回蕩。淚水順著安德魯的臉頰滑落,他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抓緊手帕掩飾住自己的眼淚。
陪審團成員們也坐立不安起來——幾名年輕男性握緊了拳頭,緊盯著前面;一些面色發紅的中年男人鬆開了領帶,使自己的呼吸保持通暢;一位老年婦女捂著自己的嘴巴,嗚咽起來。
憤怒以及悲愴的氣息在法庭上瀰漫。 這種情況下,要是有人控制不住突然起身大聲叫罵起來,也並不奇怪。
面對著觀眾席中那些騷動,麥克唐納法官抓起法槌,輕輕敲了敲,「還請各位保持安靜。」
(上次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第一次在福利院中見面的時候…)
伊莉莎也被這股情緒感染了,她不禁握緊了雙拳。在做了幾次深呼吸強制自己平靜下來后,她看向身邊的金髮少女,而後者翻了個白眼。她再度看向優,對方則是聳了聳肩作為回應。
看來不易受環境影響的她們已經和冷靜下來的自己達成了一個共識——此刻,辯護人或是警方都不再重要。因為那名少年已經走到了舞台的中心。
雖然他想到自己父母時心中湧出的那份悲傷並非虛假,但經過跟他幾次接觸后,伊莉莎十分確信,當眾利用這份感情也是少年的庭審策略之一。
安德魯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不斷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不過,趁著陪審團成員們低著頭唉聲嘆氣的時候,他用手帕蓋住了臉,偷偷用餘光看向觀眾席的後部。
我的表現是不是很好?他的目光彷彿這麼說著。
伊莉莎當然觀察到了男孩的這個小動作。
作為回應,公主殿下抱起雙臂,微微揚起嘴角。
(確實不錯。那麼,就讓我好好欣賞下你的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