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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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5-19
人類紀年3000年,大約是戰爭爆發前夕。土星,在土衛六的中央繁華區一隅,一棟顯眼的摩天大樓。
樓頂飛行器停泊處,這裡停泊了來自各行星的飛行器,雲集了各行星的人士。
此時,在樓頂一處可以眺望整個城區的房間內,裡頭的人西裝筆挺看起來是當地政要,他坐在桌子後等待著。
房門打開,來者正是阿蘭伏薩、阿琪妮兄妹。
「哥,聽我說,上次那場戰鬥我不是故意的......」還未踏進室內,便先聽見阿琪妮的聲音。
「嗯......」阿蘭伏薩無奈地嘆了口氣,顯然他一路都聽著阿琪妮的聒噪聲音。
兩人走到那西裝人的桌前,向那人回報任務內容。這次的任務有些特殊,因為與以往被分派到哪個行星去應對武裝衝突不同,這次的任務是殺「人」,而那兩個倒楣蛋,一個來自火星、一個來自木星,都只是分別隸屬於當地的軍警。
桌子前的人沉默的聽著回報,阿蘭伏薩簡單扼要的說明著,手裡的弓刀一擊便取斬下那火星人的頭;阿琪妮則止不住顫抖,雀躍般的陳述著,全身沉浸在殺戮的快感中,如此做為他的對象的木星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嗯...你們做得很好。」那人沉穩地說。
阿琪妮聽到後開心的笑了,阿蘭伏薩則不發一語的直視著眼前的人,他的果中或許有許多為什麼?最重要的為什麼是:
「這人為什麼要讓我們『殺人』?他身為人類為何要這麼做?」
「我現在要指派給你們的下個任務就是......」只見那人緩緩開口。
「去扮演被你們殺掉的『人類』。」
這句話猶如一聲巨雷震攝住了阿蘭伏薩他們,窗外下起了一片大雨,轟隆雷鳴不絕於耳。
為什麼?這人不也是人類嗎?到底為什麼?阿蘭伏薩想著。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阿蘭伏薩的疑問,於是他接著解釋。
「自我們踏入宇宙以來,便持續開拓著宇宙,看起來好像一片美好,不過背地裡早已『暗潮洶湧』,各行星政府間的矛盾顯而易見,人類的劣根性就是這樣。」
「我相信你們A型無明比我更明白這道理。」那人雙手一攤笑說。
「呵呵......現在所有的矛盾已經堆積在木星、火星兩大陣營上,只差......只差臨門一腳了。」那人露出張狂的笑容,其神色連阿琪妮都感到顫慄。
「但是,你讓我們扮演人類,又要做什麼?」阿蘭伏薩問。
「對人類而言,情緒是最好的火苗,尤其是『憤怒』,會讓人類拋去理智,讓一切爆發。」
「在12月的聖誕節期間,在火星、木星各有一場抗議遊行,你們的任務就是讓人類憤怒,讓他們失去理智,讓一切『爆發』!」
眼前的人類越說越興奮,神情帶著對人類的「恨」,巴不得人類這物種絕跡的態勢。
「哥,這人類瘋了吧?」一旁的阿琪妮向阿蘭伏薩悄悄地說。
他們也沒心思去了解這種恨,他們只知道去執行人類的命令,因為他們就是為了人類的各種煩惱而生的,那怕這煩惱是殺人。
人類紀年4000年,白露-1。
咚......咚......咚......遠方傳來陣陣鐘響,第十一聲,代表再一小時,風雪就停止了。
在快速飛舞的雪花間,阿琪妮與巴特對峙著,後方不遠處無名亦持槍瞄準著。
阿琪妮身上的血緩緩落下,又快速被風雪掩去,巴特的素體則裸露著大小不一的銀白色切割傷勢。
阿琪妮想著,若是以前對上的無明早就懷著驚恐的神情被他大卸八塊了,眼前這無明卻是專注地看著他,儘管早已傷痕纍纍,眼神卻帶著一絲「慍怒」。
而後方的無名亦是帶著同樣的「慍怒」。
「呵呵......是憤怒嗎?」阿琪妮想著。
「暍啊啊啊——」一聲尖嘯,阿琪妮持著鐮刀,旋身一擊,月牙刀刃橫掃,伴隨著層層雪浪,刀鋒掃向巴特。
「鏘!」巴特以軍刀彈開襲來的月牙刀刃。
「唰!」迅速向前欺上身,便是一記斬擊。
「鐺啷!」刀刃停在阿琪妮眼前,銀白色鐮刀握桿橫擋在前。
「鏘!噹!噹!噹!唰!」旋即一陣刀光劍影交織。
兩人在雪地上纏鬥著,地上盡是紛亂交錯的腳印。
兩人酣鬥間,阿琪妮也分神警惕著身後的無名,他從眼角餘光發現了身後的槍口已經瞄準,扳機正要扣下。
「咚!」阿琪妮突然一腳將巴特踢飛。
同時快速轉身,轉動鐮刀。
「砰!砰!噹!噹!」兩發子彈停在月牙刀刃上,化作兩點火花後消失。
就在無名的第三發子彈準備擊發時,阿琪妮右腳奮力向前踏出,撲向無名。
「砰!」子彈擦過阿琪妮的右臉頰,留下一道血痕。
「鏘!喀——」無名右臂微曲,手緊握著槍,金屬槍托正好卡住了上方的月牙刀刃。
兩人對峙著,奈何阿琪妮力量遠大過無名,那月牙刀刃直壓著無名。無名一鬆手,拉開距離,月牙刀刃直墜於地。
無名再度近身切入,旋即陣陣短距離槍火迸散、藉著長武器的死角,展開肉身搏鬥。
就在兩人纏鬥之際,巴特也從阿琪妮身後襲來。
「唰!」軍刀自後方襲來,阿琪妮感到背脊發涼,隨後側身閃過那雪亮鋒芒。
眼見巴特趕到,無名便拉開距離,兩人一近一遠,互為犄角,將阿琪妮牽制在中間。
阿琪妮躲過雪亮刀鋒,隨後便聽見遠方槍響,子彈掠過,直入虛空。
「嘖!」阿琪妮越打越覺得心煩。
血液自臉上、四肢的傷流出,猶如沸騰的岩漿,反覆灼燒著。
「嚇啊啊啊——」突然阿琪妮手中的鐮刀拖地,一記橫掃,揚起陣陣雪霧,在地上劃出一道界線。
巴特、無名順勢跳開。
雪霧隨著風勢蔓延,將前方的巴特壟罩住。在霧中,巴特屏氣專注著周圍的動靜,只見鐮刀的雪亮刀鋒劃破雪霧,直抵眼前。
「鐺啷!」刀刃碰撞,產生火花。
「呵!」阿琪妮露出微笑,旋身一記橫掃壓制,數度追擊。
一時間,刀劍碰撞聲不絕,遠方的無名只看見霧中刀光劍影不斷,便向那霧中開了幾槍,但是卻無任何作用。
纏鬥中,巴特身上的傷令他逐漸趨於下風,巴特側身橫刀擋住襲來的月牙刀刃,阿琪妮右手向後彎順勢將巴特勾至眼前。兩人對上眼,阿琪妮露出鋸齒牙,顯得志得意滿,巴特則吃力地喘著氣,眼神不屈的直盯著阿琪妮。
「咚!」阿琪妮一腳將巴特踢出霧中。
「咻——」沒多久,阿琪妮的身影自霧中破空而出。
阿琪妮右手橫張,雪亮的月牙刀鋒拖地,雙腳踏雪動如雷霆,朝著最近的「獵物」而去,側身順勢一記迴旋,刀鋒形成風捲殘雲之勢。
無名眼見那轉動的刀鋒向他而來,只得伸起右臂瞄準。
「砰!砰!」兩發子彈打在刀鋒上泛起微弱的火光後消失。
眼看這最後的抵抗也沒用,無名只得深吸口氣,看著那刀刃旋風逼近,襲捲自身。
就在阿琪妮的刀鋒逼近,要將無名腰斬一分為二時,阿琪妮產生了一絲猶豫的「聲音」。
「你還想繼續殺業嗎?」隨著這聲音,幾道人影閃回。
木星軍官、小男孩、藤原總司、禪心等人的身影與無名重疊在一起。
剎那間,那刀鋒產生了遲疑而只斬斷了無名的右臂。
旋風停止時,只見那手臂與槍拋散,飛至半空,無名咬牙露出痛苦的神情。
阿琪妮還未進一步追擊,便感覺身後一陣涼意,隨後巴特迅速將手中的刀擲來。
「鐺啷!」阿琪妮轉身舞動鐮刀彈開軍刀。
就在這瞬間,阿琪妮露出了身後的破綻,無名僅剩的左臂接過空中的槍,在痛楚與模糊的意識中瞄準。
「砰!砰!砰!」三發子彈命中,一發子彈直穿後腦杓。
「咚!」阿琪妮與無名同時倒下。
遠方第十二聲鐘響,風雪停止了。
「嗚...嗚呃......」阿琪妮痛苦地仰過身,呈大字型躺在地上。
他直視著天空,鵝毛般的雪飄落,極光和緩的撒下。
「咚...咚...咚......」遠方的鐘聲傳來。
「嗚...呵呵......哈哈哈......嗚嗚嗚呵呵......」阿琪妮不知是笑聲摻著哭聲,呈現悲喜交加的情緒。
冰冷的雪飄落在他的傷口,冷卻了他的傷痛;極光下,一隻持著傘的手出現,為他擋下了冰冷的雪。
柔和的光下映著的,是禪機冷靜的臉龐。
小隊其他人也一同出現,連忙上前關心無名與巴特。
阿琪妮果中的數據湧動,與哥哥的記憶不斷閃回,兩人馳騁在戰場,意氣風發,無疑是阿琪妮最快樂的時光,只是不知何時起,哥哥開始遁入「空」,思維越來越形而上。而阿琪妮,就被拋棄在戰場上,一個人坐在由無數素體殘骸堆疊的小丘上,望著荒蕪的戰場,他產生了「質疑」,他經由一場場戰鬥來壓抑果中的「質疑」,這「質疑」最終促使了禪心的誕生。
「哥哥......哥哥——」阿琪妮放聲大喊著,像個走丟的小孩,重回親人的懷抱。
這一聲聲哥哥,不知喊的是禪機還是阿蘭伏薩。
「任情率性,雖然能暫時忘卻煩惱,熱情過後只餘『虛無』,世間萬有即是『空』!」禪機說。
「呵呵......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
「你的『苦果』已盡,先去那邊等我。」禪機單膝跪下,伸手撫過禪心的臉,闔上他的雙眼。
「嗯......」禪心露出釋懷的面容。
雪緩緩落下,一片雪白中,染著他身軀的血紅,傷口不再沸騰,這一刻,他是阿琪妮?禪心?都不重要,一切都結束了,他的內心只有感受到「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