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棄巢

我五歲了，開始能夠完全控制我自己的身體，突然想起前世時讀過的一本科幻集《祈禱之海》，裡面就有這麼一篇

說是每個人的腦子裡都有一顆「寶石」，也就是大腦備份，因為大腦會隨著時間衰老，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就有了這個「寶石」，寶石會和大腦的意識同步，大家到了一個年紀就會把大腦切換成寶石，主角就是個害怕切換的人，但隨著父母、朋友，甚至愛人都逐一完成轉變，他也動了切換的念頭，於是安排了切換手術，就再手術前不久，「主角」意外發現，自己在超市想伸手拿一項商品時，卻把手探向了另一個商品，原來「他」才是那顆「寶石」，為了避免自己被洗掉，「他」努力地假裝和主角同步，直到切換……

這是個恐怖個故事，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叫做「梅納」的小女孩，但現在她消失了，消失在另一個人的意識深處，這樣的經歷讓我開始思考解離性人格障礙是不是也是這麼一回事

我開始在森林裡探索，研究著這個地區的林相，也越來越晚回家，今天，我要嘗試一個人在外過夜

這就像在給我這一肉身的父母打預防針，讓他們慢慢習慣這個會長時間消失的的女兒，也許哪一天就再也不回來了，可能被狼叼走了，可能被盜賊擄走

不過這裡的植物似乎沒什麼特別的，法國梧桐、闊葉椴、樺樹、鞍樹，都是能在教科書上看見常見樹種

「喔！野生蘋果！」

可惜不夠高，我跳了幾下還是勾不到，這時一隻手探了過來，是一個橘色頭髮的少年

賽拉弗……

艾米莉安遠房堂弟，這是大家到很後來才知道的事，於是嗑這對的都崩潰了，怒罵編劇祖宗十八代，雖然也有人解釋兩人只是同姓的關係，但還是有人覺得這是亂倫

這個時候的賽拉弗只有七歲，眉清目秀還挺可愛的

嘿嘿～想把他弄哭……

不過為了避免以後的計畫受到阻礙，現在要盡量避免與他們接觸，雖然賽拉弗在主線只是一個小配角，但也是以後王國騎士團的重要人物，要是日後被認出來可能會被他指責拋棄父母大逆不道之類的

我轉身躲進森林深處，賽拉弗也沒有跟上，一直往深處而去，來到一處溪水旁邊，這是我習慣待的地方，這裡有我憑著記憶和無數次實驗成功還原出的中國火摺子，利用多種植物的纖維所製作出來的簡陋紙張和燒柴取暖剩下的炭灰做成的墨，裡面還加了我難得找到的動物膠質，是我跟附近獵戶要來的動物骨頭做的

別說我的知識儲備多的很不現實，身為和大自然朝夕相處的人，我自然知道原始人是怎麼想的，模擬科技的進程也並非難事，發展到最後，人類會慢慢失去整合和創造的能力，只懂得如何解構，對著微觀世界的困擾發愁，卻對周遭一切看的見摸得著的視若無睹

當年大學的系主任一直提倡所謂的「林下經濟」，除了紅檜扁柏，沉香茶葉，觀光資源，文創小品，我覺得把用特殊木材製成的墨條似乎是件更有拓展性的項目，畢竟很多外國人喜歡中華文化，那用古法手做墨條對他們來說應該是件很有吸引力的事，還可以在製作過程中留下自己獨一無二的指紋，多麼具有紀念意義啊，於是我便朝這個方向發展了

我在周遭找了一些果實，生了火，然後等著天黑，聽見了貓頭鷹在樹梢的低沉鳴叫，聽到遙遠的曠野有狼在長嘯

蟲子的活動輕輕摩娑著草枝，從樹梢脫落的葉片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到蝲蛄吟唱的地方……

那也是一本書的名字，女主角的母親在她小時候時常這樣鼓勵她

蝲蛄，也就是螯蝦，但在這裡指的不是那種在污水溝裡生活的小龍蝦，而是那種生活在乾淨的水或水田邊，所謂蝲蛄吟唱的地方並不是指這種生物真的會發出聲音，而是到荒野的深處

那裏有一個獨屬於自然的王國，生物用自己的語言交流，沒有受到人類冠明的汙染，一切都顯得原始而純粹

沒有光害的星空是如此立體，也遠比那些射電望遠鏡渲染得到的照片來的真實而璀璨

當然，在迷醉於寂靜星夜的同時我也沒有忘記在一次復盤我的一切行動，我的計畫，是像動物那樣，一次又一次的擴大探索距離，拉長探索時間，然後有一天再也不回來

接著我要往北方去，去王都，不管什麼路線都好，是一個人慢慢流浪，還是被盜賊擄去，總而言之，我一定要見到那個人，並被他收留

拉爾夫．提埃，提埃公國的大公，洛倫佐的伯樂兼頂頭上司，一個被混帳國王坑慘了的忠臣

在紛亂的思緒下，眼睛一閉一睜，就到隔天清晨了

我把東西都藏好，悄悄溜回村子裡

「梅納！妳又去哪裡了？我們找妳找了一夜！」

看著暴怒的父親，我其實沒什麼太大的恐懼或害怕的情緒，我知道我這麼想可顯得很冷酷殘忍，但我確實沒辦法對他們產生出親情的感覺，對他們的責罵當然也沒有心理波動

「去找小鳥了。」「爸爸媽媽跟妳說多少次了，不要亂跑！」「我沒有亂跑，我知道怎麼回家。」

看來還得在再試一段時間

———

這一試就又是一年，可能看我真的太皮了，這天父母就把我押去教會

教會這個組織雖然在遊戲裡一直被唾棄，但其實還是有些很不錯的人的，例如現在應該在當總書記官，未來的教宗：克達諾瑪，也是主人公舅舅的多年至交

我自己是無神論者，我還是更相信中華經典裡「聖而不可知，謂神也。」這一套

這個世界之所以有神，是因為人類想把人生的不順利或是挫敗甩給神負責，而信仰和信條只是為了讓人類更好的抱團取暖，給人類一個標準的行為準則，不論是非對錯，做了就有人認同

「這孩子是不是受到魔鬼蠱惑了？我時常在睡夢裡聽到她說一些……抗生素、脫敏……一類奇怪的詞彙。」

我的天……我會說夢話？

好像也不奇怪，我以前就有思考的時候動嘴輔助的習慣，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有可能

「嗯……」

牧師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想看我是不是真的被魔鬼附身，但感覺她越看越覺得我很可疑

不會吧……難不成真的要我撒尿和泥玩？

我靈機一動，一把揪住牧師的鬍子

「喂！」「嘿嘿～」「梅納！鬆手！」

場面亂成一團，不過牧師基本可以確定眼前這個死小孩絕對沒有被附身

「這孩子簡直就是個小惡魔……」

我趁機對牧師辦了個鬼臉，看著牧師一臉嫌惡的樣子心裡爽的不得了，用小孩子的身體幹這種蠢事的感覺真好

對於救治王后和艾米莉安的父親這兩件事我已經放棄，本來我自己也是真的想拿森林裡各種各樣的真菌來測試，但沒辦法，這裡真的沒有這個條件

回到家後，我趁著父親幹農活，母親打理家務的時候在一次偷偷翻窗溜進森林

這一年來我已經準備好要離開所需要的物資，用動物腿骨磨製的匕首，我的火摺子和一樁著各種各樣石材的淨水袋，還有一些提前準備好的木材和麻線

至於食物則不怎麼需要，我知道野外什麼植物的什麼部位能吃，知道那些植物體內可能會有什麼，知道怎麼製作陷阱誘捕野雞一類腦子不太靈光的動物

是時候該離開了嗎？

每次我到這裡都還是會忍不住這樣問自己，但過個一兩天又會回去

但今天註定是個不平凡的一天

晚上，我一如既往的在溪邊過夜準備要睡覺時，一夥盜賊被我的火光吸引過來

「什麼嘛！只是個小丫頭。」

他們看起來很扼腕，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出現在這裡只可能是被父母拋棄的，但殺了她也不太現實，盜亦有道

看他們轉頭要走，我拉住他們，「等等，我有不少賺錢的辦法喔。」

「哈哈哈！怎麼可能。」看他們猖狂的笑聲我覺得我受到了嚴重的侮辱

「當然有可能，只要你們願意在兩年之內帶我去王都，我可以教你們賺大錢，很簡單，還有多種方案任妳們選擇，我不要求任何回報，單純再兩年之內送我到王都就可以了。」

盜賊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拿不定主意

「不然你帶我去見你們的頭子，反正我一個小孩，對吧？大不了花一兩個人把我送回來。」

看他們還在猶豫，我乘勝追擊

「這是你們難得可以走上正途的機會喔，不用再四處流浪，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甚至有完全合法的無本生意。」

「還有這種東西？」「想知道？那帶我去見你們的首領吧。」

無本生意，還合法，這對他們的誘惑力無異於直接擺一根金條在面前

於是他們總算同意帶我去見他們的老大，其實也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而已

「老大，這個小丫頭說有無本生意能做。」

「這話你也信？蠢吧？」「那有本的會比較靠譜嗎？」

本來想讓他們採集松脂，松脂是製作香水的原料，還可以用於保養琴弦，只要在松科植物上刻出淺溝蒐集起來，蒐集到原料後只需要加熱就可以完成加工

但肥皂也是可以，這兩個原本都為了提埃公國制定的商業計畫，提埃公國是這塊大陸茶科植物的主要棲息地，境內也有松科植物廣泛分佈，根據地理環境就可以推測出來，松脂和茶籽油都是極具經濟價值的植物副產物，如果能有效提升提埃公國再整塊大陸的經濟地位，那也許有機會扭轉提埃公國一直在政治上被打壓的局面，但拿一個出去也不是不行

「小丫頭，妳看看妳身上穿的，有這腦袋怎麼不幫幫你們那個病秧子領主呢？幫父母也行呀。」

「你到底想不想做，請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我唯一的報酬是要去王都，我吃的也不多，還懂得藥草知識，帶著我雖然有點麻煩，但對你們沒有一點壞處，而且帶著一個小女孩也比較不會被認為是盜賊對吧？」

「那如果我們不答應帶著妳呢？」

「那我就回家，再等其他能送我的人，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再回去一趟，然後就跟你們走。」

「還要我們等妳？」

「是啊，我有些筆記什麼的需要拿，還要留一封信給我父母，至少要感謝一下他們這五六年對我的養育之恩吧？」

「小丫頭還挺懂事……去吧，我們在這等妳。」

其實我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遇到一群有良心的盜賊，本來想說會直接把我抓去當雛妓賣之類的，武器都準備好要用來逃跑了，看來也是一夥為了生活身不由己的人

我把早就準備好的道別信拿回村裡，家裡的燈已經熄了，看來他們真的習慣我不回來了，我把道別信釘再村口的欄桿上

請轉交莫諾柯特夫婦

我是梅納，身為女兒，我感謝你們五年以來的照顧，我也很想繼續待在這個溫暖的家庭當中，但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很遺憾我必須放棄現在安穩的生活，這不是你們的錯，而是我有所追求，再見。－－你們曾經的女兒梅納……

我回到我的藏身處，帶走我需要的一切，至於剩下的痕跡，不用過多久就會再一次被自然掩埋

「對了，小丫頭，妳叫什麼名字？」「我？我叫奧奇德。」「你呢？」「肯，妳也可以叫我老大。」「行，老大。」

清晨，我跟著一夥人離開，這塊領地以後會讓愛米莉安繼承，也許……會有我回來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