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能記得最早的記憶，就已經是在將軍府生活的日子了。

那時候，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誰，只知道我得喊將軍和將軍夫人舅舅、舅媽。

然而兩位聽到我這麼喊，看我的眼神雖是欣喜，但夾雜其中的憐憫我也是看得出來的。

也許是爹娘出了什麼事，我成了孤兒，所以他們才那樣看我。我小時候是這麼想的。

將軍府的兩位公子也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沒有太大的排斥。

大公子穩重，總是默默打點我在府裡所需的一切；小公子活潑，和我年紀比較接近，所以我們倆總是玩在一起，常常讓大公子替我們收拾爛攤子。

兩位公子學什麼，我就跟著學什麼。他們練劍、我就練劍；他們學兵法、我就學兵法；他們學認草藥、我就學認草藥。

所以一般閨閣女子該學的，我一樣也沒學。

不過將軍也說我不用學那些花拳繡腿，最該學的就是保護自己，所以現在能在宮裡當暗衛也是多虧他們。

將軍和夫人從不允許我出門，他們說，外面有很多人在找我，所以我的父母為了我的安全，才把我偷偷送進將軍府。

因此將軍府所有人都在保護「我」這個秘密，但我從沒受到虧待。

兩位公子知道我不能出府，就常常在出門時帶很多有趣的東西回來給我。

這些東西反而讓我對外面的世界更嚮往。

從那時候起，沒事的時候我就會坐在院子裡，想像外面的街道、人們到底是什麼樣子，然後等大公子和小公子回來，讓他們跟我說街上的景色是不是和我想像的樣子一樣。

那段日子，我過得很快樂。

等到了十二歲那年，我被招進宮裡，那時我在將軍府已經待了七年。

在我離開前一天，將軍夫人抱緊了我。

她說，不論發生什麼事，只要將軍府還在，我永遠都可以回去。

當時對於未來相當惶恐的我，心裡立刻踏實了許多。

我也對將軍夫人說，他們永遠是我的家人。

/

隔天，我被人精心喬裝，怕有萬一，還額外讓我戴上面紗。面紗是用特殊的織法織成，所以我看得見一切景色，但別人看不見我的臉。

然後，我就被送上一頂轎子，裡面已經坐了一個少年，看起來和我年齡相仿，身上衣料看起來比將軍府的珍貴，也許是某位世子之類的。

「從現在起，妳只能叫我主子，直到讓妳把面紗拿下。」

少年的語氣雖然平淡，卻十分有威嚴，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沒辦法有這樣的語氣，甚至他看起來比他們都年輕。

大概是家裡特別嚴格吧！我不禁這樣想。

「是。」

我坐得離他很遠，但能感覺他盯著我看，我只好回望。

「請問在下是有哪裡、讓主子感到特別在意的地方嗎？」

「不，沒事。」少年斂眸、眼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我知道，我接下來大概是沒有好日子過了。

/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少年，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

只是那時我已經開始在貴妃的永和宮裡當暗衛了。

所以我只能偶爾會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著我那無緣的哥哥一步一步走進朝廷，而我在宮中晃蕩。

漸漸地，我對我自己的身世越來越清楚，也越來越了解許多人看向我的眼神是出自於怎樣的心情。

所幸，我從小到大想做的事都不曾改變。

我要保護我的家人。

而我的家人，是整個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