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等待

嗯？

予昕抱著我耶！

嗯？

──誒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

誒？

誒等一下──

張皓軒直接過熱當機，腦子不受控地持續關閉重啟。突如其來的喜從天降讓他瞬間變成傻子，只能一臉茫然地俯看林予昕──緊貼在他胸口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還探頭仰望他根本犯規！迷濛的瞳孔逐漸繪上光輝恢復理智，她猛然撇頭，驚慌橫掃的視線抓包了整條走廊上，所有沒藏住瞠目結舌的人們，這才呆呆地鬆開環住他的雙臂。她的臉真的是紅到一個不行，不對，他自己的也──

「……欸妳是怎──」
想出聲仗義執言都來不及，學弟一把拉走對方揚長而去，徒留學姊在原地錯愕。

……蛤？

是怎樣？

剛剛連碰都不給碰，防得跟什麼一樣，啊她整個抱住了餒！

蛤？

「那真的他女朋友喔？」無言質問空氣，她甚至後知後覺地想不起──跟她上禮拜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陸續回神的同學們默不作聲，無一想攙和這在剎那間就決勝了的修羅場。

「對。」擦身而過奔馳的情侶，劉辰翰佇立教室門前，主動向表情充斥不甘與憤懣的學姊回答：「那是他女朋友。」

無庸置疑。

──

欸真的要等一下……

他快燒起來了。

沒了腦袋連心臟都開始著火，張皓軒這無頭蒼蠅一路拽著林予昕盲目亂飛，直達樓梯口就受不了地蹲下，試圖撲滅她太過肆意在他身上點燃的火苗，呃不。
是暴擊他的手榴彈。

就算他已經不能歸類在病人的範疇，他也才剛好沒多久耶！

Why要這樣折騰他？

真的是……

但他依舊牽住她的手。

看張皓軒整個人彷彿蒸煮中的電子鍋頭頂冒煙，林予昕不知現在該如何作為；回顧方才行經的路徑──忙碌擾攘，一如既往，沒人再留心他們。她跟隨張皓軒的舉止，落單的左手枕上彎曲的雙腿等他。

掩面的張皓軒降溫後才小露神色，淺藍口罩鮮明對比他紅到能榨汁的番茄色眼周，目光滿載被她用投懷送抱突襲的不滿，害他完全失去了自信從容。摩挲他扣在掌心的纖指，「妳整個午休都要留給我喔！」

「嗯。」她聽話地頷首。


*
林予昕疾行的步伐，一路輕盈點過走廊，樓梯，白色大門，室外的泥土地。她迫不及待想見到張皓軒，想跟他說話，想一直看著他，和他靠在一起，想……

太羞恥了根本想不下去……啊看到他了！

興高采烈溢於言表，林予昕差點再度丟人地撞入對方懷裡。察覺張皓軒扶住自己霎時流露的遲疑，她略微凝滯，「呃，我們去那邊坐。」

提議席地的和顏中帶有幾分慎重，林予昕不自覺嚥下從內心油然而生的緊張；她屈身拂拭建築物和溝蓋間的水泥地，「啊我忘記我應該要──」張皓軒突然慌忙地自責，順手就要脫下外套充當坐墊以示貼心，「喔沒關係我可以直接坐！」
「喔……」

屈膝倚坐擋風遮蔭的牆面，她被他感染而稍許放鬆；他同她一掌的距離盤腿並坐，視線遊移前方稀疏的草坪，似乎正醞釀著什麼。他的右手自然垂放膝上，與她近在咫尺……白玉般的指尖們默默鑽縫，意圖溜進寬大的虎口──他倏忽顫動了下。

這一受驚，幾乎嚇跑她以為十拿九穩才鼓起的勇氣。林予昕像個犯錯的孩子肢體僵直，擔驚受怕地不敢面對因訝異而注視她的張皓軒，「抱歉……」正要斂縮的手被猛力掐住──他先是俯首，然後仰天長歎，抬起她對他莽撞闖禍，他卻毫無辦法的手──

「妳都這樣了……為什麼還不跟我說妳喜歡我？」

……我──
她下意識又想逃避──
他握得更緊。

甚至是要兩掌的紋路烙印上彼此。

她露出了束手無策的表情。

……

這並非他本意──和緩鬆開，大手充當她小手的臥榻，他開始把玩那春蔥。

「我知道我之前說過要等妳到學期末，我知道，只是說……」
「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再繼續以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態跟妳互動。」
相應他侃侃的傾吐，拇指在她掌心謹細地揉弄、劃圓。

「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隨時隨地牽妳的手，然後妳都不會生氣。」
「隨時隨地抱妳，親妳，然後妳都不會覺得怎麼樣。」
「誒不對，不能隨時隨地，就是說：我想碰妳的時候妳都可以接受。」
「呃、正常碰妳的時候。」
「不會說喔『因為我們不是真正的情侶』，『我們沒有兩情相悅』，『我沒有喜歡你啊』這樣。」

「我想要盡快，確認我們之間的關係。」

薄繭搓擦過她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到尾指──他正色，意圖透視她眼底真確的想法。

他竟幾乎命中──她過往用來和他劃清界線的理由，「呃──」

「我……」

「……」

萬籟俱寂，她最終的沉默顯得格外清晰。

他凝視迴避眼神，欲言又止的她，「妳是不是還在覺得……」

「妳配不上我？」

她睜大雙目。

「覺得……因為我很帥，人緣很好……唔嘔自己講都覺得噁，反正就是因為這些理由，所以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可是……喜歡哪有什麼配不配得上？」

「喜歡就是喜歡啊……」

「就算妳在那邊說什麼喔我們是因為費洛蒙，因為荷爾蒙，因為什麼蒙的，所以才會互相吸引，互相喜歡blah blah……」

「那又怎麼樣呢？」

「我就還是……」

「喜歡妳啊……」

他的頭更低了，深怕她發現連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的鼻酸。

「我真的……」

「好喜歡妳……」

但他裝不在意，用小指擦淚的動作一定已經被她看見。

他真的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只是……

我真的好希望得到妳的回應。

帶來溼氣的南風拂煦，徐徐撥弄她把持不定的心弦──「我……」

「我喜歡你……」

他猛抬頭，眼簾裡是她皺著眉頭，眼眶也泛紅的臉。

「啊我是說……」他期待的目光隨同她嘗試闡明的樣子，「我的感情跟你的是一樣的……誒沒有、你的比較多……誒不對……喔對對對，是一樣的。」
「跟生理因素無關，就是單純的感情。」

「只是……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跟你真的進入一段關係。」

「你可以……再等我一下嗎？」

「我會主動回應你。」

「……可以嗎？」加問了最後一句確認，她才敢直視對方的表情──

他將她擁入懷裡。

連連點著頭，兩手屢次地捫摸，撫摩，箍緊，幾乎要把她融進自己身體──他就不會再感到無力。

再每每從永無止境的妄想中清醒。

被妳其實不在的事實重擊。

哈……

我總算真的等到妳。

和這個與他心意相通的女孩緊貼一起。

他終於不再是單向呼喊的愛情。

面龐半埋在他肩窩，她的眼神漸漸沉迷，輕閉雙眼，伸直了臂膀環抱他的腰際。

她之後會再準備好──
跟他正式地告白。

不會再像今天這樣，隨隨便便地說出口。

對那麼懇切的祈求──就一句輕描淡寫的回應。

太不公平了。

太辜負他──
一直以來的感情了。

溫熱還餘留廝磨過的耳鬢，兩人脈脈含情，相互傾注的密意漫溢，急迫卻又小心翼翼，既養育含苞待放的情投意合，也灌溉初露新芽的愛戀。素手款款越過他輕眨的黑眸，繞到耳後。

勾下掛住的拉繩，擦抹耳廓跟耳垂上的飾品──原本她身處茫茫人海一隅，只能遠觀閃爍而不可褻玩。

揭開遮掩了半天的口罩，如棉棒柔嫩的指腹們，交錯沾點他白淨面頰的軟，幾處抓痕的紅，零散血痂的硬，與下顎線條的滑順──曾經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此時此刻都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僅她能見的損傷。

惟她能有的疼惜。

只有她能碰的人。

就連那淡薄的粉脣──

他衝破她太溫和理智的撩撥，深印下彼此脣紋預告他將投入慾念──轉瞬間的淺觸，輕接，細細抿咬，指掌扶持她腦勺，托捧她朱顏，循序漸進至不容置喙的濃烈吮吸，舔舐；概括承受他所有，落到膛前無處安放的小手逐步鬆寬那緊捏的指頭，她點滴酣醉得不由自主張嘴求取，他更趁機大舉侵略，攻城掠地，啄腫那櫻脣，企圖搬空她全部思慮。

異樣的火熱於她身心延燒，甚而不想再管自己的臉紅脹得如何狼狽赤裸，手腕慢慢圍上他脖頸，一直，一直，不停地與他親吻。

不斷地親吻他。

……

不行……

不能再這樣下去──警悟險境地捶打，拍擊，總算懸崖勒馬分離……她聚焦還低垂著，為兩人好不容易收斂的結尾喘息，餘悸在不言而喻，差點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慾──
他又再度鑽探偷襲。

這次甚至要她無法掙脫，下探去扣她腰際的胳臂要他們牢牢貼緊，舌尖更變本加厲入侵，不顧她詫異而發出的微弱呻吟，繼續一意孤行，決計由裡到外竭力啖噬掉她。

妳一定不知道。

我遠比妳以為的──
還要更渴望妳。

在那無限發情的一百三十幾個小時裡──
我瘋狂地想要妳。

想要妳進入我，或者我深入妳。

猛烈地抽插。

潮水跟汗水濺溼我們的裸體。

想要我們肌膚相親。

我的手盡情撫摸妳的腋下、膝窩，和鼠蹊。

我磨蹭妳胸口，舔妳的乳頭。

看妳因為我無法自拔的表情。

聽妳不管是隱忍還是難耐的嬌喘。

在我耳邊呼吸。

……哈啊……

又想要了……

……

沒關係……

來日方長。

我總不會失去妳。

微風彈著參差錯落的葉片，愜意地慢板，細膩演奏用堆疊的情感譜寫至今，現在正要開始全新樂章的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