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4

本章節 3106 字
更新於: 2024-04-01
  在他們試圖救人同時,一直按兵不動的五王們終於有了動靜,只見莫里亞腳下踩著護板升至足以俯視花魅的高度,彈指沖其根部點燃火焰,須臾便將它吞噬其間,難聽的嚎叫更加淒厲。
  然而這並非他的目的。火舌蔓延至花托處時,他大手一揮,大量水珠憑空出現,唰地澆熄漫漫火海,引起的熱氣使花魅慘叫不已,盤根因此稍微失衡。
  就是這個瞬間,耶里佳抓住了。
  她散出周身冷氣,迅速包裹住它,連同因失衡而幾乎離地的根莖,接著她壓縮冷空氣,硬生生將花魅壓得發不出半點聲響。見狀,莫里亞在花魅四周點著一層火圈,利用熱氣上升讓更多冷空氣下降,協助她加壓的厚度。
  一限制住花魅行動,沙塵也逐漸散開,阿堺不出多久便來到玥身邊。見到哥哥面容,早已筋疲力盡的玥只來得及漾開安心笑意,連「阿」字都還沒說出口,人就暈了過去。
  阿堺沉默地凝視弟弟側臉,末了無聲嘆息,輕手輕腳將人打橫抱起。

  此時沙塵總算完全散去,阿堺瞧見不遠處的阿克司正一肩扛著一人沖他招手,他們身上似乎都沒有外傷,最多就是看起來累了點。他回頭,花魅已然動彈不得,負責封住它的兩人卻半點也沒鬆懈。
  「走。」耶里佳說,視線仍膠著於眼前那株花。
  阿堺沒多作停留,快步和阿克司會合,十分果斷地無視對方明顯有話想問的臉,推著人走進竹子裡頭。才剛走沒幾步路,熟悉的拍打吼叫自後方重新傳來,阿克司猛然頓步,正準備回頭查看甚至返回,馬上被阿堺不容抗拒地擋住。
  「喂!他們--」
  「負責留下斷後好讓我們先帶傷兵離開,你剛才也聽見了。」阿堺打斷他的話,雙眼沉得如同深潭,「快走吧,去前頭等他們會合。」
  阿克司一愣,咬咬牙,只得點頭。
  阿堺交給他帶路,走了幾步後拾起腳邊石子,在附近樹幹刻劃幾筆痕跡,然後繼續隨阿克司北行,與後方傳來的交戰聲逐步拉遠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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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此。
  不如老長者期望的震愕崩潰,艾澤犽異常冷靜,反倒有些瞭然於心映於眼底。門扉關上後,他坐回床沿,腦中飛速倒帶著曾經的對談。
  『人們因他害死前王而將其逐出王室,更冠上弒父、弒王的罪名。』
  『你就好好記住,現在你能活著、他會像隻過街之鼠,全是拜何所賜。』
  他閉上眼。
  當初聽耶里佳那麼說時,他心裡早已有了底,如今果真得到證實。不枉自己處處算計,否則他知道,坎墨娜勢必一輩子也不會鬆口,雖然她說出來只是為了折磨他罷了。
  因為心中有了猜測,當時才會請瑟希幫忙,如今看來這條後路準備得沒錯。
  「嗚、」
  是啊,不是早已料想如此了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這樣痛心?
  「父子倆都一樣,明明不管我就可以了啊……」他彎下身子,雙手掩蓋佈滿淚水的臉,「為什麼要為了我這種、為什麼要……是我,害死亞特的是我啊!如果沒有我、他也不會……」
  他是多麼希望他們從未相遇。
  這麼一來,那兩個人就能夠無憂無慮的,誰也不必犧牲什麼。
  「嗚、嗚啊、啊……啊啊、啊……!」
  平靜的表象終於潰堤,艾澤犽曲著身體跪上地,匍匐著蜷曲著,用盡全力克制住哭喊哀號,喉間不時滾動動物般的悲鳴,最終仍是化作愴然長嘯。
  老長者的目的,還是達成了。

  「叩、叩。」

  敲門聲微弱傳來,他即刻收聲,迅速抹抹臉擦去淚水,接著端坐回床邊,彷彿沒事人一般,儘管眼角的泛紅已表露無遺。
  他的軟肋被拿捏得夠多了,沒道理再白白送上一個。
  「不好意思,請問你還好嗎?」
  他本以為對方會進來,沒想到只是在外頭輕問一句,而且是從未聽過的女子聲音。她和方才與他同室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嗓音溫柔有禮,還帶著顯而易見的怯懦,不見一絲戾氣。
  艾澤犽一怔。難道自己被關在這名女子的側房裡?
  「那個,你有聽見嗎?要不要緊?」女子再次擔憂問道,而後是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摺疊整齊的一方手帕不久後自門縫出現。「這個、如果不嫌棄,請拿去用吧。」
  看著慢慢被推過來的手帕,他略作思索,然後緩步上前,彎身拾起。手帕上白白淨淨的沒什麼花樣,單繡著一朵歪曲小花,他湊至鼻尖,沒有奇異氣味,確實只是平凡的一方棉布。
  「謝謝。」他輕聲道謝,對一閃而過的起疑感到愧疚。
  女子似是害羞,好半會兒才輕應:「你不必客氣的,只是一條手帕……咦?」她忽然一頓,引起他不解抬眼,等待片刻後,才聽她語帶猶疑問道:「請問……你是艾澤犽嗎?」
  艾澤犽蹙眉,沒有回應。

  既然將他囚於此處,他本以為,即便是不知實情的人,也必定聽過西爾埃諾交代他的身分,可是她這種問法,似乎並非如此。

  「不好意思,那、那個,請問是艾澤犽嗎?」
  「我是。」直到女子問了第二遍他才回覆,同時往門板挪近一步,「妳是誰?」
  女子先是驚喜地倒抽口氣,接著沉默許久,最後嘆息一聲。
  「聽聲音覺得耳熟,果然被我猜對了,是艾澤犽呢。」她的聲音不知為何染著悲傷,「沒想到他們說的人質居然是你……我是可可凜喔,你還記得嗎?」
  艾澤犽驀然睜大眼。
  可可凜--可可凜?
  「怎麼可能?」他吶吶低喃,激動得渾身顫抖,「當年我,明明、明明是親眼見到妳死了的……」


    ⊕


  儘管依靠阿克司驚人的記憶力,一行人閃過不少潛藏危險,仍舊無可避免地撞上一支花魅族群。不幸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支族群有兩種以上品種,不確定因素增加不說,這時還下起雨來,危機再度降臨。
  不只能見度下降,夥伴們一時半刻也無法清醒--孤立無援的阿克司與阿堺背對背,看著包圍上來的花魅們因雨水滋潤而愈發神采奕奕。
  「要是雨像之前在沙漠遇到的那樣,根不被泡爛才怪。」阿克司嘀咕,睨了眼天空,「幹嘛下什麼毛毛雨……喂,能弄出水淹死它們嗎?」
  阿堺頭也不回道:「如果我們會使水,就不必站著苦惱了。」
  「嘖,說說而已。現在怎麼辦?累贅太多,我集中不了精神找突破口。」
  「那隻能硬碰硬了。」
  「哈?」
  聽到完全不像對方會提出的策略,阿克司正懷疑是不是自己聽岔了,就見人已然衝出去,更召來許多石柱與木刺攻向花魅。

  此舉一出,五株花魅立刻張牙舞爪地甩出枝葉,阿克司無聲咂嘴,抓緊肩上兩人並閃開攻擊,接著加入襲擊行列。
  對處於弱勢的他們而言,這無非是一場硬仗。方才為了救出玥等人,他們幾乎搭進了所剩魔力,因此在使出三招左右,他們基本上無法再使用任何招式,只能以刀劍作物理攻擊。
  然而,花魅外皮不如一般植物那樣單薄脆弱,物理攻擊無非是以卵擊石,最多留下些許擦痕,根本不痛不癢。為了不使它們察覺,兩人靠著平時培養起來的戰鬥經驗與直覺判斷,刻意挑傷勢看似嚴重、實則不會有大礙的地方下手,讓它們逐漸變得戒備,反擊也因為遲疑而慢上一些。
  阿克司眼睛一亮,明白這是僅此一回的逃離時機,趕緊偷偷送上一縷風給阿堺打暗號。阿堺也不多戀戰,和他不著痕跡地一同退離,選定藤蔓最鬆散處會合。
  可惜,即將全身而退之際,花魅們發現了自身傷口的輕微性。
  見到包圍的藤蔓密度倏地提升,阿堺心一凜,拉著阿克司往後撤退,千鈞一髮閃過勒頸之災。
  阿克司嚥下口水,胸口一涼:「它們發現了?」
  阿堺點頭,被迫再次與他拉開距離。

  花魅不再只守不攻,出手速度愈來愈兇狠,原先只一昧使用枝柳藤索,現在還加入了倒刺和枝葉等等,逼得兩人只得加速逃逸,不斷在各株艷色間四竄,一刻不得喘息。
  除了玥依舊昏迷著,其餘兩位很快就被顛得甦醒過來,並且臉色彼彼慘白。尤其是瑟希,她剛剛服下藥物的副作用開始顯現,心口竄起的痛苦叫人幾近窒息,發軟的手指根本攀附不了阿克司身軀,阿克司只得不停將人拉回肩上趴好。
  「混、帳!」阿克司咬牙低吼,費力閃過從後面偷襲的刺藤,心裡直喊:老子要撐不下去了啊啊!
  阿堺抿唇不語,觀察四周的眼珠子加快轉動。就在這時,其中一株花魅突然襲擊了另一株同伴,遇襲的那株因而抖落好幾枚花穗,阿堺正奇怪著,就見穗序落地之際爆炸開來,一串接著一串,連環砲似的炸裂。
  幸虧他有留心,因此在第一顆花穗爆炸前,他立刻扛著玥迴避,這才成功躲過奇襲。然而當他要出聲警告阿克司時,突至的痛楚於右肩炸開,他呻吟一聲,迅速抱緊玥臥地翻滾,右耳霎時嗡嗡作響。
  阿堺咬咬牙,沒想到還是遺漏了後方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