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案：星芒熄滅的城巿（16）

地獄。

蘇天行腦中只剩這個詞。

地面不知何故裂開一個大洞，剛出站沒多久的火車，中間幾節車廂就跟著鐵軌一起落進了洞裡，其他幾節七零八落散落在洞外。鐵軌扭曲得像剛煮熟的麵條，到處都在冒煙，人們的哭喊聲不絕於耳。

「我的……天哪……」劉德禎和玟玟也趕到，看到這場景都嚇掉了魂，玟玟更是直接坐倒在地上。

蘇天行怔怔地看著那個大洞。詩堯坐的是第五車，顯然已經掉進洞裡。

他張嘴，全部的心情化成兩個字出口：「詩堯——！！」

拔腿正要衝向那大洞，玟玟從後方死命抱住他。「天行，危險！」

「詩堯，我要去救詩堯！」

「不行啦！萬一火車爆炸，你也會沒命的，還是等消防隊來吧！」

「等消防隊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搞不好自身難保了！」

劉德禎點頭。「沒錯，現在警察、消防隊跟醫院幾乎都廢掉一半了。」

玟玟狠瞪他一眼，擋在蘇天行面前。「你如果要去，就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蘇天行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玟玟，妳是怎麼了？那是詩堯耶！妳之前有危險的時候，她盡心盡力幫妳，現在她有危險，妳居然叫我不要理她？」

玟玟被嗆得滿臉通紅。

「我又不是不關心詩堯，只是不希望你平白送命啊。火車翻得那麼嚴重，詩堯搞不好已經……」

蘇天行發狂大叫：「那我也要跟她一起死！」

玟玟被這話震得頭腦一片空白，緊抓著蘇天行的手也鬆開了。

「你要……跟她……」

她原本以為詩堯離開後，她跟蘇天行就可以拾回原本丟在一旁的緣分。現在才知道，緣分不是被丟在一旁，是早就消失了。

蘇天行發洩之後稍微清醒了些，看著玟玟茫然的臉，胸口一陣痛楚。

啊，為什麼他會以為自己可以跟玟玟好好相處呢？根本就是一段孽緣！

「對不起玟玟，我不該跟妳交往，我不該給妳希望。我，我根本沒辦法愛上妳。對不起。」

說著就頭也不回地往大洞奔去。

※

蘇天行跳下大洞，只見洞裡的第五和第六車擠在一起，成了兩團廢鐵。四處散布零星的火焰，隨時可能引發爆炸。許多乘客被拋出車外，摔得頭破血流，情況慘不忍睹。

——詩堯搞不好已經……

他狠狠搖頭，甩掉腦中玟玟的聲音，快步走向第五車。

「蘇同學！」

叫他的人是曾太太，她披頭散髮，腿上有一道大傷口血流如注。

「伯母，您還好嗎？詩堯呢？她在哪？」他四處張望，看不到詩堯的人影。

曾太太滿臉淚痕地搖頭，「不知道，我被摔出車外，沒有看到詩堯。出事的時候她正彎腰撿東西，搞不好還在車內……」

蘇天行放下曾太太，衝向第五車的殘骸，來到看起來像是車門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氣，額頭圖騰放出光芒，手上也生出力量，一把將車門像爛木頭一樣扯開，進入變形的車廂裡。

車體整個扭曲，許多乘客被夾在車體和座位之間動彈不得。

蘇天行在狹窄的空間中掙扎前進，不時把受傷的乘客先搬出去以清出通路，嘴裡叫著：「詩堯！詩堯！」

最後他終於聽到了。

「天行……」虛弱沙啞的聲音，在他耳中有如天籟。

詩堯被擠到車廂的尾端，壓在一排座位下方。她卡在椅背和座墊夾角的小空間中，很幸運沒被擠死，但已經因為缺氧而奄奄一息。

事後，根據那時站在車外的受傷乘客證言，他們只聽到一個少年大喝一聲，隨後聽到嚇人的碎裂聲。

接著是一聲「外面的人閃開！」，隨即車廂被打穿一個大洞。幾分鐘後，一個額頭發光的少年抱著虛弱的少女，從大洞中走出來。

那完全就像是神話電影中的場景。

※

事發的原因，是因為空中有兩隻鳥妖在大戰，輸的一隻摔下來，把地面撞出一個大洞。

曾家母女傷得都不算太重，但詩堯一直昏迷不醒。醫護人員只給她們做了最簡單的包紮，對她的昏迷束手無策。

正如劉德禎所說，妖怪橫行，救災單位都已經分身乏術。再加上這麼嚴重的車禍，只怕整個城巿都要停擺了。

玟玟早已離開，劉德禎留在車站幫忙救災，蘇天行則護送曾家母女回家。

床上的詩堯雙眼緊閉，看起來有些痛苦，顯然車禍時的驚嚇還沒有消除。蘇天行坐在床邊默默守著她。

曾太太走過來。

「詩堯會好吧？她會醒過來吧？」

她帶著哭音，完全無視她眼前的不是醫生，只是個跟她女兒同年的毛頭小子。她伸手抓住蘇天行，指甲幾乎要掐入他肉裡。

「蘇同學，你一定有辦法救她，對不對？伯母都看到了，你不是普通人，在那種狀況下還能把詩堯救出來，你一定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對吧？拜託你快把她叫醒啊！」

「伯母……我……」蘇天行定了定神，「我不是醫生，沒辦法把昏迷的人叫醒。您放心，詩堯在那麼危險的狀況下都能生還，表示她是運氣很強的人，或者該說，這個世界還需要她。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會醒來的。」

曾太太呆了兩秒，隨即哭倒在地。

「詩堯，都是媽不好，不該逼妳回家……如果不是我，妳就不會坐上那輛火車了……」

蘇天行雖然自己心情苦悶，這時也只得好聲好氣安慰她。

「伯母，像詩堯那樣的乖女兒，怎麼可能任由自己母親一直待在會讓您中邪的地方呢？這不是您的錯啊。」

曾太太哭著搖頭。「沒有，我沒有中邪，那是……假的……」

「什麼？」

「玟玟說，她有辦法讓詩堯乖乖跟我回家，所以，我就照做了……」

蘇天行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玟玟會在緊要關頭，剛好帶著犬神咒符出場，原來她跟曾太太早就串通好了。

「那副中邪的樣子也是玟玟教您演的吧？還真的很逼真呢。」

看到曾太太點頭，蘇天行歎了口氣。

要說他完全不氣玟玟，那是假的。但是如果不是他的錯誤行為，怎麼會把玟玟逼到那種地步？

搞了半天，全是他的錯。

不過這樣一直大家輪流自責也不是辦法，必須要往前看才行。

他扶起曾太太，雙眼直視著她，再次聲明。

「您放心，詩堯一定會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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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該說的話總算說出來了。雖然大家都說強摘的瓜不甜，但是總會有人想說將就一下，一輩子就將就掉了。忠於自己的內心，是件成本很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