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果然是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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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02-21
欽竹端正跪在書房已經半日多,期間路夫人捨不得兒子餓著肚子,便帶來了吃食,淚眼婆娑地苦苦規勸許久。

但見他依然強硬地堅持己見,筆直著身子硬生生的跪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退讓,氣的她拂袖而去,至於路大人卻是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

遙竹哀聲嘆氣道:「哥哥,看樣子,爹娘真的不會同意你從軍了,要不,你放棄吧!」

欽竹跪的雙腳已經酸脹刺痛到麻木,面色疲倦慘笑道:「這次我是真的不想再放棄了……」

他深知此次妹妹前來,是做為爹娘的說客,但此次說什麼,他都不想再阻卻自己想往前的道路,那怕前方面對的是萬丈深淵,亦或是屍山血海。

隔天。

遙竹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直奔書房,快速地奔跑令她快喘不過氣來,驚恐道:「哥…哥….不好了,爹爹….他..他帶兵出去了,說要去….找紀公子。」

欽竹聞言大驚失色,「什麼!」

緊接著傳來一聲,「哎呦~」

他顧不得一日一夜板正的跪姿,此刻還跪在地上,猛然一個起身,未曾發現雙腿早已失去知覺,不留神便直挺挺的摔在地面,狼狽至極,不自覺的悶哼一聲。

遙竹趕緊將人扶起,「要不要緊?」

「無事!嘶——」緩了一步,痛覺才纒上身,痛的讓他倒吸一口氣。

「怎麼辦?爹爹會不會牽怒於紀公子吧?」

欽竹耐著疼痛咬著牙,低聲道:「快,我們跟過去看看,若事情鬧大了,就糟了。」

雖然他知道父親一向行事冷靜運籌帷幄,應當不會衝動行事。

但原本說好讓他居中協調兩人見面時間,如今路大人卻是臨時帶兵前去,加上昨日父子間的不愉快,現在他也說不準路大人此刻的想法。

遙竹小心翼翼道:「爹爹該不會是為了讓你死了從戎的心,打算去殺了樂….紀公子吧!」

「應該不會……」欽竹心裡實際上沒有幾分保握,面色難看慘白。

殺是一定不會殺,但是否軟禁或做其他處理,尚不可知。

「快,去看看。」欽竹示意讓妹妹趕緊扶著自己出門。

他一瘸一簸地盡力使自己移動速度更快些,也顧及不了雙膝疼的額間直冒冷汗。

遙竹心有不捨,「哥,你慢些,就算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開州竹林處。

木屋內,蟲鳴鳥叫,一幅歳月靜好。

千玖單手拿著詩集,目光時不時的偷瞄前方手持畫筆面冠如玉的少年。

少年此時正專心的畫著丹青,畫中有高山流水嚴然就是當日雪吟川栩栩如生的仙境。

沒多久,兩道人影個自走到自家主子耳畔說了什麼。

樂綏與千玖同時抬頭,知道對方也收到了消息,眼中分別帶著探究的疑惑。

「哥哥,我先避一避,畢竟嚴國人的身分出現在開州府郡大人面前總是不妥,若有什麼事,我們也好雙面夾擊,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千玖開口說道。

樂綏道:「也好。」

語罷,千玖便帶著自家的人回到了對面的竹屋,並吩咐幾人注意樂綏這邊的情況,一眨眼的功夫,這些人便隱身到木屋不同的方向了。

樂綏納悶地思酌著,開州府府郡帶兵前來是何用意!自己的身分如此隱密,應該不會被查覺才是。

目前與府郡家一雙兄女交情不錯,府郡都不該來找麻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樂綏在愣神之際,只聽到外頭一聲威武且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圍起來。」

吵雜地聲音讓木屋內的人清楚知道外面來了不少人,且已經將木屋團團圍住。

木屋內的眾人個個頓時神色有些凌重,將自身的武器紛紛藏在身邊,一旦暴發打鬥,就將主子護送出去。

叩—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有個聲音略帶滄桑的男人道:「您好!我是路府的管家,請問是紀公子家嗎?

我家老爺是路欽竹的父親,聽聞紀公子與我家公子交好,剛好路經此地,想見一見公子的好友。」

樂綏深知這只是胡謅的藉口,整隊的訓練有素的士兵圍著木屋,怎麼可能只是來拜訪兒子的好友。

這種鬼話,誰也不會相信,但有時知道但不好說破。

他還是趕緊開門迎接,笑臉迎人道:「原來是路伯父大駕光臨,快請進來坐。」

路大人高傲地嗯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被樂綏迎進了家中,他態度囂張神色亳不避諱的上下打量了樂綏一番。

他逕直的走向屋內主位,一屁股便不客氣地坐在主位的太師椅,鼻孔朝天,目中無人冷聲道:「你就是紀橋煙?」

樂綏不驕不躁溫潤有禮道:「正是晚輩,路伯父今日前來,有何貴事?」

「近日開州山匪來襲,是你帶來的吧?」路大人無禮地睨視樂綏。

樂綏聞言不可致信的啊了一聲後才緩緩道:「晚輩不懂路伯父所言之事。」

路大人唇角微抽,「桀桀桀….」冷笑幾聲。

「你不懂?與山匪通氣,騙得我一雙兒女好感,紀橋煙,你好大的膽子!還有別叫我路伯父,叫的這麼親熱,我是開州府郡大人,不是你什麼路伯父。」

樂綏微怔,這是來興師問罪的,立馬改了稱呼,正了正臉色嚴肅道:「府郡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大人所言之事,晚輩確實不曾做過。」

路大人聞言,臉色漸漸泛起一陣薄怒,「你不僅依此搏得我兒子的認同,更是沒有廉恥的引誘我女兒對你心生好感。」

樂綏面色微沉,是可忍,孰不可忍,語氣也有不由的冷漠疏離幾分。

「府郡大人,我說了,山匪之事與本人無關,還有路小姐之事,也並非紀某有意為之,請大人莫要胡亂抹黑。」

路大人此刻卻是什麼也聽不進去,反而怒形於色,道:「我不想聽你的狡辯,今日我便要以你與山匪勾結為由,將你帶回府郡大牢好好審問。」

「我看誰敢!」,弄月向前直接擋在樂綏前方,手握雙劍冷聲喝道。

隨著弄月的戰鬥姿態,所有的家僕便不再偽裝,個個直接拿起傢伙,隨時準備突圍。

路大人看這滿屋虎視眈眈地架式,似乎有些驚慌,顫抖地指著手指期期艾艾道:「你….你們難道想拒捕?」

樂綏給了他一眼冷冽的眼神,無所畏懼淡然道:「我們只是希望路大人能查明真相,還我們一個清白。」

路大人突然變臉,更像是不想惹麻煩,擺了擺手,口氣高傲不耐道:「罷了!罷了!不管你們是不是真的勾結山匪,你們趕緊離開開州,我就當此事事了。」

樂綏語氣冰冷道:「府郡大人是想趕我們走。」

「是又如何?你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趕緊滾蛋,另是進府郡大牢。」,路大人語帶輕蔑。

樂綏垂眸半響,僅是輕嘆了一口氣,慢悠悠道:「我們離開……」

看來欽竹與路大人談論的結果不佳,原本欽竹已同意眾人緩些時日再離開開州的。

路大人臉上閃過一絲狡黠,隨即又沉下微露兇光,冷笑道:「既然如此,明日之前,我要這木屋裏再無人居住!」

樂綏正要開口說緩幾天後離開,尚未說出口,就聽屋外不小的騷動,接著就是雜亂無章的打鬥聲音逐漸朝門口靠近。

他臉色微變,暗道:不好,不會是千玖耐不住性子,打了過來吧!

當所有人都關切門外的吵鬧聲,此刻路大人反而是氣定神閒不為所動地端著茶杯飲茶。

一杯接著一杯,自己動手倒了起來,最後,似乎嫌麻煩,連茶壼都拿到手邊不遠處。

他此刻心中所想滿滿的是,真是好茶!不愧是京城御賜清茶毛尖雨前龍井,多喝幾杯,不然就虧了。

響動的聲音終於到了門邊,樂綏睜大雙眼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欽竹與遙竹兩兄妹一路與阻擋的官兵扭打,拼了命朝木門內方向而來。

打鬥的過程中,似乎顧忌兩人的身分紛紛投鼠忌器,畏首畏尾無法發揮實力,才讓兩兄妹一路有機可趁移動。

反觀兩人一樣狼狽,面對對手同樣無法下死手,只能倚仗著對方顧忌,大開大合以肉身為搏,但還是不小心捱了幾棍子。

樂綏眼眸微斂的看向欽竹,顯然他又比遙竹慘烈許多,腿腳似乎不方便的一瘸一簸移動著,汗水已浸濕了他的背衫,額角上的汗水大滴滴落,但還是堅毅地勇往向前。

「住手!」看到這一幕,樂綏拔高音量極具威嚴的大喊了一聲。

路大人微愣的瞥了一眼樂綏,神情有些微妙,背對著門口,隨意的擺了擺手。

眾將士看到路大人的手勢即刻退回守備位置,沒有再進一步攔阻想進入木屋的兩人。

此刻門外的欽竹因不久前才雙膝長時間跪地,尚未恢復便急急趕來,雙腳吃力發軟地險些支撐不住又要摔倒,是遙竹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

緩緩一步一步的扶著兄長,一跛一跛的走進木門內。

欽竹看到木門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暗道不好,「是不是來晚了一步!"

他深吸一口氣,向路大人拱手行禮且壓抑性子低沉道:「今日父親來此,所謂何事?」

路大人慢悠悠地轉動眼前的杯子,嘴角微勾帶著些許無懶口吻道:「怎麼,你能來,老子就不能來?」

他低眉垂眸繼續道:「父親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為難紀公子?」

路大人不悅道:「就算你是我的親兒,我身為開州府郡,左右也不能輕易放過勾結馬匪的賊人!」

欽竹兩兄妹聞言頓時睜大雙眼,面面相覷驚訝地望著父親,昨日父親不是才說此人可能是樂王,怎麼今日就說他是勾結馬匪的賊人?

兩人心中一陣驚恐,難道父親要對樂王殿下不利。

欽竹想進一步解釋,「父親,他們不….」是匪人啊!

尚未說完,路大人便冷眼打斷他,道:「我說是就是。」

弄月忍不住將雙劍展開擋在樂綏身前,「大人這是要陷人於罪!」

遙竹見一觸即發的緊張形勢,急的說不出話,再度發揮傻大姐的個性,悄悄地走到弄月身邊,低聲道:「脅持我,快點,快點。」

弄月身為劍客自是不屑做這種事,於是緊繃著身子沒有作為。

遙竹一急,直接捉著弄月的手腕讓劍抵靠在自己的脖梗,接著佯作害怕大聲喊道:「父親,父親,救我,放了他們,快放了他們。」

這時所有人才注意到遙竹與弄月的情況,弄月一臉尷尬,而遙竹則是賣力的表演被脅持者的角色。

路大人見狀差點快繃不住冷漠深陳的臉色,而欽竹則是一臉不可描述,不忍卒睹的默默撇過頭去。

眾人一致表示,表演的太過做作,太假了!

路大人輕咳兩聲,厲聲道:「遙兒別鬧了,為父在處理正事。」

遙竹還是不願放棄的,哭喊道:「父親,我是真的被脅持了,您放過他們吧!」

路大人沒有理會女兒的哭喊,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好茶!

此時,欽竹突如其來地顫顫巍巍啪了一聲,跪在路大人面前,眸框略紅道:「求父親成全!」

路大人放下手中愛不釋手的茶杯,驀然站起,神情嚴重狠戾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親兒。

眾人對於這對父子的矛盾皆是不明所以,但隱約覺得路大人是因為欽竹而牽怒樂綏眾人。

路大人怒不可遏道:「你果真要如此!」

欽竹神色夾帶著濃濃的愧色但又堅毅不可移,對路大人行了個標準跪拜大禮再次說道:「求父親成全!」

路大人冷色心痛撫胸,用力閉上雙眼不想見此情此景,憤恨道:「好!成全你,但此後你就不再是路家人,你今後的所做所為,一律與路家無關。」

欽竹聞言怔在原地,父親這是要斷了父子親緣,將自己逐出路家!

這下子遙竹再也無法淡定,太大的驚嚇讓她管不得自導自演的脅持戲碼,直奔路大人身邊,拉著路大人的手臂,大聲哭出聲。

哽咽道:「父親,不行,不行把哥哥逐出家門,他是您的獨子,是母親最愛的兒子啊!」

路大人進一步說道:「怎麼,反悔了?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現在跟我回府,此事便當作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紀公子也能愉快的在開州生活。」

遙竹看著最疼愛自己的兄長,當下便在欽竹身邊跪了下來,試圖勸阻兄長,哭的梨花帶雨。

她不顧形象地哭喊道:「哥哥,我們回家好不好?一同回府,不要想從軍的事了,好不好?好不好?你不回去,阿娘會傷心的……」

「多謝父親大人成全。」欽竹再次行了跪拜大禮,一切已成了定局。

路大人背過身去,淡淡說了一句,「我不再是你的父親!」

「多謝路大人成全,願路大人往後餘生福壽綿延康泰平安,原諒不孝兒無法承歡膝下,來日有所成就必定結草銜環,以報父母恩。」說罷,對著路大人跪伏三拜。

「走!」路大人發號命令,忍痛邁開腳步朝木屋外大步流星走去。

遙竹不知所措的呆滯在原地,淚眼迷濛的哭成了淚人兒,自責自己不該火急火燎將兄長帶來此處,導致此時父子間不可收捨的局面。

「嗚….嗚…..」木屋內環繞著遙竹悲慘的哭聲。

哭聲沒有持續很久,門外兩名肌肉發達的婢女一進門便左右邊一人一邊夾持著遙竹朝外走去。

「哇….我不要回去,我要跟著兄長……兄長….跟我一同回府…..」

遙竹哇哇大叫的反抗,但兩名婢女似乎力氣極大,對於遙竹的掙扎視若無睹,拎著小雞般一路將人拖走。

木屋終是恢復了安寧,欽竹腿腳不方便,樂綏抬腳一步便將人從地上拉起。

欽竹苦笑道:「讓大家見笑了….」

樂綏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這又是何苦呢?」

從對話中,樂綏大約已知來龍去脈,他沒想到自己有意的拉攏欽竹,竟然造成路大人如此大的反應。

欽竹看出他眼中的一絲內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紀公子不用為此感到抱歉。」

樂綏於是道:「好吧!你既然已經決定,我必實現我的諾言,如你所願。」

「多謝!」欽竹誠心說道。

他早就注意到欽竹腳上的傷,接著道:「請閔先生來幫欽竹兄看看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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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綏身邊本來就有雲暮的人,因此樂綏的書信很快的便送至京城。

雲暮歡喜地忍不住顫抖的握著手上的信,「是樂綏從開州送來的信!」

信內鼓起,惦了惦信,裡面似有異物,傾倒而出,滾出一個咕嚕嚕精巧骰子。

金鑲玉的袖珍骰子,沒有二點及三點,一眼便能瞧見一面鑲著紅艷艷的相思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雲暮莞爾一笑,兩句情詩,道不盡的萬縷情絲,沒有三心二意,只剩下一心一意的一顆真心。

望眼欲穿呆愣的望著手掌心小巧的骰子,遲遲不願放下,直到日暮低垂,才恍然自己竟然對著玲瓏骰子發了一整天的呆。

想像著樂綏擺弄著手上的玉器,埋首致志的在挖空心思,小心翼翼地將小巧靚紅的相思豆安放在骰子內,然後…..再……接著……

苦笑的將骰子緊握在手上,深怕小小的一顆骰子不留神,便會消失。

晚膳未用,便急急的往書房跑。

慎而重之的將玲瓏骰子放在抬面上,拿著精細的小鑽子著的燭光,屏氣凝神專注的加工手上的小物。

兩股紅繩絞成一條,紅線側向便從骰子貫穿了紅豆,打了同心結就別掛在白皙如玉的腕間。

雲暮眼眸溫暖柔色,笑意溢滿心頭,慢條斯理地抬頭望向一輪明月。

悠然地舉起袖子,輕吻一口腕間垂掛的玲瓏骰子。

禮物,我收到了。

心意,我也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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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開州府郡內,卻是氣氛滿是壓抑的愁雲慘霧。

「爹,爹,您怎麼能將哥哥趕出家門呢?他可是您與母親唯一的兒子,您不是說以後,要將開州的一切交給他。」,遙竹悲憤地大聲的嚷嚷著。

路大人一幅恨鐵不成鋼道:「就當我沒生過那個不孝子,還有妳,妳不是成天說自己不輸男兒,要不是欽兒比妳年長,妳鐵定比他強嗎!」

「我…..只是….說說而己。」遙竹低下頭,她知道自己怎樣都比不過大哥的,只是平常口下不留人罷了。

路大人垂下眼眸看不出情緒,語氣疲憊道:「事已成定局,未來要靠妳撐起開州的一片天,妳今後一定要強大起來。」

「我…….」

「下去吧!為父累了,需要休息一會。」

遙竹聞言只能應了一聲便離開,心中想著,去找母親,母親一定能讓父親收回成命的。

沒多久,路夫人細碎地腳步聲,便已來到支肘伏額的丈夫面前。

她赤紅微腫的眼框,此刻雖已無淚,卻足以洩漏此時的心情。

路大人未抬頭而是輕聲呢喃地道:「夫人,妳會怪我如此狠心嗎?」

她沈默的沒有說話,而是將坐在椅子上的人緊緊地摟在懷中。

路大人的頭埋在她的胸口,沙啞地再次問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上方傳來抽泣嗚咽的聲音,「告訴我……為什麼?…..」

他的頸背剎時傳來一滴兩滴的溫熱,一時間他身體緊繃,最後是連成一片打濕的後背衣領,「夫人…..」

「你讓我失去了一個兒子,所以我要聽真話,不然這輩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路大人長嘆了一口氣,「開州,從來不涉及皇子奪嫡之爭。」

「這就是你斷決欽兒父子關係的理由?

他只是想從軍,雖然是透過太子引薦,但總歸是為了滄國。

況且,以欽兒的能力,要立下軍功並不困難,若不想偏佐一方,以其他方式回報太子亦不成問題,何必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他又嘆了一口氣,「這只是其中之一,夫人,妳可記得神宗3年發生何事?」

路夫人訝異道:「15年前?那年公爹被污陷被壓往京城,這與此事有何干係?」

「妳可還記得我曾告知於妳,我去靈雲寺時有幸遇見國師大人,爾後,國師大人為父親沉冤得雪的事?」

「我記得啊!是國師大人幫我們把公爹救了回來,我們還帶著一家大小至靈雲寺感謝大師。」

「嗯….那時國師曾說開州與樂王有緣,雪吟川才會突然異變,與樂王出生時所生祥瑞相得益彰。」

路夫人臉色微變,「那也不得是讓我失去兒子的理由。」

「國師所言不僅如此,他看到欽兒時,對我言,此子乃開州靈氣所化,日後必成將相之才,註定為輔佐樂王之人。」

「什麼!輔佐樂王?欽兒此番前去,不是入太子麾下?」

路大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試探過樂王,他確實是不錯的明主,但是否是位明君,尚未可知。」

「那斷決父子關係…….」

「壯士斷腕,更能加深上位者的印象不是嗎?既然欽兒要選擇那條路,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路夫人冷冷說道:「還能撇清與開州的關係,是與不是?」

路大人訕笑道:「夫人懂我。」,接著耍懶說道:「反正斷決父子關係口頭上說說,我又沒有真的將欽兒的名字從族譜劃去,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

說著,拉著路夫人的手,狡黠笑道:「夫人原諒我否?」

看到路夫人軟化的趨勢,他暗吁了一口氣,只是在她沒看到的角度中眸色越發深邃。

雖未從族譜上劃去名份,但在這麼多將士面前揚言斷決父子關係,若有朝一日,真的發生了什麼有損開州之事,逼不得已,欽竹也不得不成為開州的棄子。

—————
幾日後。

樂綏拿著雲暮的回信及一面腰牌,臉上不自覺的勾起唇角。

自欽竹被趕出了路家,便在樂綏的木屋暫住下,並等待京城進一步的消息。

他剛知道京城已經來信,就迫不及待的趕至木屋前廳,眼中死盯著樂綏手上的信函。

此刻他的心裡忐忑不安,畢竟壯士斷腕,拼的正是自己的前程及理想,看的就是今朝是否能得償所願。

樂綏頗有信心的展開信函,對於雲暮他一向深具信心,只要樂綏開口,不論事情再怎麼困難,雲暮都一定會幫他辦到辦好。

不過,欽竹從樂綏看信的表情中,看到從開始的喜悅之情溢於眼表,接著是疑惑,然後微微的蹙眉,到最後甚至有些愧色浮於表面。

聰明如他,猜測了其中的原由,心中不由的酸澀了起來,看來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

他有些失望地調整了心態,畢竟是自己的選擇,紀公子也幫自己努力過了,或許這就是命吧!怪不得人的命運。

他不想讓樂綏感到內疚,心情失落的更不想聽見什麼關於道歉的話語。

現在只想讓自己此刻冷靜下來,平復自己的淘天的難過,或許未來只能浮遊於天地,已經沒有家,最後一搏也輸了徹底。

「我先回房了……」他意志消沉地想離開傷心地。

樂綏此刻卻睜著晶亮如燦的眸子看向他,有些遲疑地道:「等等……」

欽竹苦笑地回應,「我知道事情並不順利,對吧!」

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嗯….」,樂綏低垂著頭,「我很抱歉!」

欽竹訕笑,「沒關係的,你也確實是為我努力去爭取過,我已經很感激了,也許是我的能力確實不足,也或許是時不予我。

不過,我想之後,我還會去從軍,或許過程困難了些,但我不會放棄的。」

他無奈的想,以前仗著府郡之子可以混得百夫長之位,此時,無權無勢,只能從莫莫無名的小兵做起了吧!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峰迴路轉,不知是喜是憂。

「如果有其他的選擇,過程或許迂迴了些,你願意去嘗試看看嗎?」樂綏試探的問道。

「什麼?」欽竹不解,還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樂綏帶點祈望的意味解釋道:「你願意不願意暫時先跟在我的身邊,充當我的幕僚,日後再搏得個好機會。」

欽竹心裡十分混亂,若此人真的是樂王,未來是否會有爭奪皇位的資格,朝堂局勢又會如何?

自己僅是一腔熱血,想保衛家國,並未想過捲入奪嫡之爭,但跟著樂王亦是另
闢蹊徑,能更快達成目的。

「我考慮,考慮…..」

樂綏再次開口道:「等我把話說完,你再決定。」

「嗯。」

樂綏嘆了一口氣,緩了緩口氣道:「此次京城來信,並不是不認同你的能力,只是希望這段時間,讓你充當我的幕僚,保護我,等時機成熟後,再依此理由,保你至軍中當個小將軍。」

欽竹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除了皇權誰還能有如此權利,舉薦個人當個將軍!

雖然心中早有猜想,但他仍是驚駭地脫口而出,「您……真的是樂王殿下?」

樂綏身份不能人得知,否則隨時都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還是深吸一口氣道:「是,我正是東方樂綏。」

欽竹反應過來,瞬間想通,於是拱手行禮,「臣願輔佐樂王殿下,死而後已。」

幾日下來,他與樂綏及眾人相處,已深入了解樂綏的為人,是位對屬下有情有義的明主,雖過於仁慈但得人心。

若暫時充當幕僚保護於左右,且日後有樂王的承諾,多的是機會棄筆成戎,確實目前最佳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