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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7504 字
更新於: 2024-02-21
「你們來啦!歡迎歡迎!」

林小雅給我們開了門。她穿著一套天藍色的連衣裙,還有一個領結,同時簡單地綁了不高的單馬尾。林小雅確實是個美人,我不禁覺得她應該經常綁那些可愛的髮辮。

「小雅學姐好!」我和張濤內斂地說。

我們簡要地做完自我介紹后,林小雅說:「快進來吧!」

同時她一臉稱心地嘀咕著:「還真是跟想象中一樣啊。」想必我倆也算是入了這個喜歡弟弟的學姐的眼。

「嗯。」

我們走進去時她發現了張濤拎著的那袋桔子,便說:「怎麼還帶東西過來呀?」

那語氣像是在表示自己曾說過不要帶東西過來。

「我們的一點小小心意!」張濤說。

「既然心意這幺小,那我不要了。」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說這是天大的心意吧?我們頓時變得慌張。

林小雅這才帶著笑意說:「開玩笑的啦,不要當真。」

果然啊。我看,她喜歡弟弟也包含著要捉弄弟弟的意味吧。

「小雅學姐真過分啊。」

她又笑了。

那袋桔子被她接過去后,被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我們換了鞋子,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客廳整凈、舒心,地板很明顯被打掃了一番,關機的液晶電視宛如牆壁上破了個大洞,一架落地風扇發出輕輕的響聲。

除了我跟張濤,這屋裡怎麼看都只有林小雅一個人,不然就是林小靜窩在自己房間里。

「小靜同學呢?」張濤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出去找朋友玩了,只留我一個人在家,真是好可憐,不過幸好你們來了。」

或許是因為我們要來,她才出去的吧……

「她這麼早就出門了嗎?」

「嗯,她每次起床都很早,保持著在學校的狀態,可不像我一樣是個夜貓子。」說完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很多地方可以看出,這對姐妹的品性是相反的。

她不會剛起床不久吧?那真的是打擾到她的睡眠了。

「秋萍學姐好像還沒來……」我說。

「是啊……」林小雅回頭瞅了一眼家門口,「明明我昨晚又提醒過她一次今天要過來,可現在都還沒來,萍萍這個人真是……」

萍萍……

她們親密到這樣稱呼了嗎?難道黃秋萍也會稱呼林小雅為雅雅嗎?

「可能還在路上吧。」

「我等下催她一下,不過她家離我家不算很遠,不用擔心啦!」接著她想到什麼似的,「你們要喝點什麼嗎?冰箱里有飲料。」

說著她站起來,彷彿我們開了發令槍她就會跑起來一樣。

「全是冷的嗎?」

「要熱的話,有茶哦,我可以很快泡好。今天雖然沒這麼熱,但你們一路過來也挺辛苦的……你喜歡喝熱的嗎?」

於是我故作嚴肅地回答她:「天氣熱的時候喝熱飲,然後通過讓身體流汗達到降溫的效果。」

「漲知識了!那給你來一杯熱茶唄。」

「不用了,還是冷的吧,我只是想告訴你還有這麼一種應對天氣熱的方法。」

林小雅呆住半秒,又說:「愛耍貧嘴。」

話雖這麼說,但她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我們喝了一大口林小靜端來的冷飲,非常痛快。

「果然還是冷飲過癮吧?」

「那是當然!」

張濤也點點頭,然後說:「對了學姐,你應該已經讀完大學了吧?」

「是哦,畢業快樂!」我趕忙咽下那一口說道。

「畢業快樂!」

「謝謝!」她換了個惋惜的語氣,「但除了畢業前後一小段時間,包括現在,是快樂的以外,其他時間並不算快樂。」

「什麼?」

才剛讀完高一的我們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畢業前,不僅要實習,還要寫論文、準備答辯。我這個人很討厭論文,也不懂本科畢業論文的意義所在,所以很痛苦,但所幸最後還是順利通過了,總算鬆了口氣。而畢業后,大家也算真正成為社會人,像我這種畢業后就工作的人,往後都是悲催的上班生活。當然,也有的同學選擇去考研究生,比如萍萍……」

我們正好奇她為什麼自行中斷時,她又說:「萍萍怎麼還沒來……」

「睡過頭了嗎?」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萍萍雖然也很晚睡,但還沒到我那種程度。我現在催一下她吧。」

「嗯。」我們齊聲回答。

林小雅當即操作起手機,過了三分鐘,她有點怒其不爭地說:「抱歉,萍萍現在才往我家趕。她竟然以為是明天,真是太粗心了。」

「沒事的。」

「我們等一下也沒關係。」

林小雅放下手機,看向我們。

「那就好,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秋萍學姐考研究生。」

「好像是這個。」

「嗯,沒有一點決心和毅力,盲目跟風去考研究生的話,不管是備考還是研究生期間,都是很難受的,而萍萍就是那種耐得住性子,想搞科研的人。她是考去北方的一所大學了。」

大學於我而言似乎是很遙遠的東西,但仔細算算也不過是兩年後的事情。

「學姐,大學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林小雅撓了撓頭,用這個動作表達著無奈。

「這個問題嘛,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林小雅略微仰頭,「現在回想起來,有自說自話又愛吹牛的老師、沒什麼凝聚力的班級、無聊的期末複習周和考試,對了,我當過學習委員,總有幾個交作業期間莫名失蹤的男同學……總之相比高中要豐富自由得多,但也半斤八兩。對不起!這是不是對還沒上大學的你們造成不良影響?」

「完全沒有!」

「真實的情況反而更愛聽。」

林小雅一邊嘟囔著「是嘛」,一邊表情也呈現出放心。

「現在畢業了,我想在成為社畜之前好好放鬆放鬆,總不能一直宅在家裡吧?那樣真的有好好看過自然世界和社會人文嗎?所以我準備去旅遊。」

或許學姐不知道,她已經傷了我這個家裡蹲的心……

「誒,學姐原本是打算去旅遊嗎?」

我們是不是掠奪了林小雅的時間?

林小雅也看出了我們的擔憂,說:「放心啦,那是下一周的安排。」

「噢,打算去哪?」

「日本。」

「真的嗎?」

「嗯,其實高中畢業后那個暑假我也去旅遊了,去了新加坡。這次本來想去一個歐洲國家,就選了義大利。我以為現在一定會比四年前的自己更有錢,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窮。考慮到預算,只能去日本啦,當然,日本也是在『我想去』的列表中的。」

她想去義大利,是因為那裡有什麼值得她迷戀的地方嗎?是擁有久遠歷史的羅馬?還是黑手黨發家的西西里?

「真好啊!」

「我想去吉卜力美術館看看。」

「可是那不是要早點預約嗎?學姐你預約好了嗎?」

「唔,沒有……那就去逛秋葉原吧,聽說那裡可好玩了!」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林小雅連忙過去開了門,果然是個女生,她們又在門口處說了好些話。

她們進來后,那女生雙手合十,微微低頭,說:「學弟們抱歉!我遲到了,讓你們久等了!」

我倒沒覺得「久等」,因為跟林小雅聊天挺有趣的。

「沒關係啦!」

「學姐能來幫我們忙就很感激了!」

黃秋萍確實比林小雅更有學生的感覺。她是齊臉短髮,劉海處有個葉子形狀的髮夾,上身淡白色短袖加上深褐色長裙,顯現出一份素雅與認真。

「萍萍還以為不是今天呢。」

「是不是忙忘了?」張濤熱心地問。

「可能是吧,小雅昨晚又跟我說了一遍,可我腦子一直想的是明天見面。」

林小雅又端來了飲料,黃秋萍說:「謝謝!」她們都坐了下來。

「真是奇怪,萍萍一般都不會記錯時間,跟她一塊兒去玩經常都是她在等我。」

「小雅學姐,你就跟秋萍學姐在昨晚提過一次時間而已嗎?」

林小雅直搖頭,說:「上次跟你聊過後我就跟她提過是今天,然後怕她會忘,就在昨晚又提了一遍,不料她真就忘了。」

黃秋萍捧著杯子嘿嘿地笑了:「對不起嘛。」

約定好了的今天,林小雅跟黃秋萍先後提過兩次,一般不會記錯時間的黃秋萍為什麼會記錯,記成明天呢?

真的是忙忘了嗎?她回答的是——「可能是吧」,這說明連她本人也不清楚狀況。

是林小雅說得太含糊了嗎?可是昨晚只要說「明天早上10點左右來我家」不就可以了嗎?

一般而言,前後兩次提過時間,最後那次會記得相對清楚一些。最後那次是昨晚說的,林小雅是昨晚幾點說的?

對了,林小雅是夜貓子,而且……

我豁然明白了,早該想到是這麼一回事。

於是我用猜測的語氣說:「小雅學姐,你該不會是今天凌晨跟秋萍學姐提起的吧?」

「誒,凌晨?」林小雅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

「你說的是『昨晚』,但其實應該是『今天凌晨』才對。」

林小雅曾說自己比「晚睡」程度要深,那她很有可能是熬夜時間是超過晚上12點的。如果是今天凌晨說的「明天早上10點左右來我家」,那麼被黃秋萍理解成「不是今天」就不難理解了。

「應該有聊天記錄吧?」張濤問道。

「有!」

她們開始翻尋。過了不久,她們兩個臉上寫著頓悟,隨後相視一笑。

「這樣看來,就是小雅你的問題了吧?」

「對不起,是我糊涂了!」

果然,是今天凌晨0點33分提到的,而黃秋萍當時並未回復,直到今早七點半才回復,是個「知道了」的表情,然後是剛剛催促她過來的聊天記錄。

有的人習慣性地把「睡覺前」都歸類到了「昨天」。

「難怪秋萍學姐會以為是『明天』啊。」張濤看了聊天記錄后喃喃說道。

「小雅學姐真是太夜貓了。」

姐妹倆在糊涂這一點倒是挺沒差別的。

「習慣了嘛……」林小雅隨即看向我,「果然你跟小靜說的一樣。」

「她說什麼了?」

「她說你怪聰明的。」

「是嘛……」

為什麼從林小靜口中講出來我絲毫不覺得這是讚美啊?算了,念在她幫我做聯絡的份上,就懶得計較了。

……當年的那兩位證人都到齊了,我們便在林小雅的組織下馬上步入正題。

「好,我們正式開始今天的『採訪』吧!」她輕輕拍手說道。

張濤瞄了我一眼。不用多想,這次提問的主導權依然在我手上。

「非常感謝兩位學姐能夠答應這次的『採訪』。我和張濤由於某些原因要調查六年前的那起事件,我們也找過當年校報社的指導老師陳志春老師,然而還是沒有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我們又得知事發后校報社曾採訪過你們,而且小雅學姐還曾就讀於月江中學,所以我們想問你們一些事情,藉此找到我們想要的答案。」我快速地做了事前說明。

「嗯,問什麼事情呢?」

這個我早已做足了準備。

「首先請回顧一下事發時的狀況。」

「……我記得那天上午放學,我跟萍萍一塊兒去上廁所,但並沒有留意到李俊峰去廁所。我們打算回教室,走到廁所門口就聽到了隔壁的爭吵聲,不過聽得不算很清楚……」

「不過有一句威脅的話很大聲。」黃秋萍提醒道。

「對對,我也想起來了,就是那句——你想找死是不是。」

林小雅模仿那種語氣顯得非常違和。

「然後呢?」

「然後就是扯衣服、打人、慘叫之類的聲音了。」

「我們吃了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後來那邊沒什麼動靜了,我們以為那個打人的傢伙要出來了,要是被他發現就不妙了,所以趕緊離開了。」

「我們上完廁所后就早應該離開的。」

林小雅對此頻頻點頭。她們當時為成了這種事情的聽眾而感到害怕。

「後來你們留意到李俊峰迴教室了嗎?」我啜飲一口又問道,嘴裡依舊是冷的快感。

她們跟李俊峰都是高一17班的。

兩人都搖起了頭,黃秋萍的頭髮變亂了一點,迅即用手整理了一番。

「沒有,還在廁所時我想都沒想過是李俊峰在打人。」

「我也是。」

沒想過……無非是因為除了6月29日以外,李俊峰完全是個不會動手打人的普通學生。

「那麼,是什麼時候才知道是他乾的?」

「我們多少也聽到一些風聲,事發當天他不是跟王世傑一塊兒被教導主任叫過去了嗎?從辦公室出去后李俊峰就沒再回過教室,他被迫回家了,就是這個時候完全相信是他乾的了。」

被迫回家的決定是對的,不然肯定會被無數人「慕名而來」,語言上的暴力絕對少不了。我想,王世傑也會選擇暫時回家,到次日的會談才來學校。

「在教導主任的交涉之後,校報社的人就來採訪我們了。」黃秋萍思考了一下,「話說,他們也挺敏銳的。」

校報社在得知男廁所只有兩人的前提下,自然會想到來排查當時可能在女廁所的同學。

「校報社來採訪的人認為最初的爭吵可以證實李俊峰動手?」

一旁的張濤十分乖巧地正坐著,認真的樣子彷彿也在琢磨著我問的問題。

「嗯,他們也說,教導主任已經問出李俊峰動手的原因了,是什麼『看人不順眼』吧?」

「對。」

這時林小雅抱起了胳膊,微蹙眉頭說:「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當時班裡很多人說什麼人面獸心、偽君子……」

「沒錯,不僅我們班,整個學校都是,有的嫉惡如仇的人甚至說出各種難聽的話……」

這些我已經了解的夠多了,突然感覺我的頭變沉了些許。

「那麼,你們認為他平時是個怎樣的人?」我保持冷靜的樣子又問。

「怎麼說呢,他平時待人很溫和,我看不出他會有暴力傾向,有困難去找他,他一般也會力所能及地幫忙。我記得他幫過我兩次忙。」

「我沒怎麼關注他,因為他是那種不太聲張的人,不過我也一樣,不認為他脾氣暴躁到隨便動手打人。」黃秋萍神情寫著一種不可置否。

果然,李俊峰上了春陽二中后就是準備平平穩穩地念書、當個普通學生的,他也是如預期那樣做的。

我斟酌了幾秒,便抓緊在這個話題上打住,不然可能又陷入「本性難改」的議論中,而我似乎從張濤的眼神中也看出了這種擔心。

她們說了沒留意到李俊峰從廁所回來,而李俊峰是在她們上廁所期間去的廁所,她們自然也不會留意到,那其他人呢?

「對了,你們去廁所時留意到王世傑或徐浩宇嗎?」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蹺二郎腿,但礙於禮貌立即作罷,改為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中間。

「你留意到了嗎?」林小雅轉頭問黃秋萍。

「沒有。」

「我也沒印象。」

從時間先後來看,第一個進男廁所的徐浩宇她們是沒看見,後來第二個進男廁所的王世傑她們是當成了陌生人而忽視了。

「我記得徐浩宇是那把水果刀的主人吧?」黃秋萍用疑惑的眼神投向我。

「是的。」

「當年水果刀沒有用來傷人真是萬幸!」

林小雅也十指交叉,置於胸前,表達著欣幸。

「雖然當時沒留意到徐浩宇,但我其實對他挺有印象的,他經常在上午放學后削個蘋果來吃。」

「是嗎?」我跟張濤同時看向黃秋萍這樣說道,只是他的語氣更加不解。

「嗯,我高中那時放學后總是留在教室一會兒,便發現了他這個習慣,畢竟他在我隔壁班嘛。」

果然,17班和18班是同一層樓的。

「學姐,你們當時做這種證人挺辛苦的吧?」這是張濤問的。

「嗯,真的很辛苦。不僅擔心被李俊峰報復,還遭受了一些人執著地問這問那。」

「所以我們告訴校報社,要是寫入報道的話,一定要匿名。」

「還有這種事啊……」

特殊的證人也有特殊的苦惱。

過了一會兒,我宣告我們的「採訪」結束了上半場:「那麼,關於當年事發的「證言」就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就是李俊峰在月江中學的過去了」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小雅打斷了,她提議道:「學弟,打斷你不好意思,不妨我們邊吃邊聊吧!」

林小雅可能覺得聊天光是喝東西還是太枯燥了一點。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我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便直接說:「沒問題呀。」

林小雅怡悅地沖我一笑,那笑容的甜度,有一種糖果笑了的感覺。

「那就吃桔子吧!」她一邊說,一邊翻弄那袋桔子,把它們放到大家都拿得到的位置,「這是他們兩個一起買的哦。」

我不禁低下了頭,少頃張濤給了我一個「沒關係」的微笑。

「是嗎,我得好好嘗嘗了。」

我們各自拿了一個桔子。剝皮很容易,三兩下就能見到完整的果肉。她們率先送入口,直說:「嗯,好吃!」

我也吃下兩片。確實好吃,它不是那種特別甜的好吃,而是甜與酸之間迂迴的好吃。

「好吃就行!」張濤為此而高興。

等林小雅吃完一個后,我重新面向她,說:「小雅學姐,李俊峰在初中時是個怎樣的欺凌者?」

六年前6月29日的事情不應該被定義為「欺凌」,但毫無疑問,李俊峰初中時就是個赤裸裸的欺凌者,否則也不會被人揪著這段過去大做文章。

「雖然是在同一所學校,但其實我也是有所耳聞而已。」

「是因為不像高中一樣同班嗎?」

「不僅不同班,」林小靜換了個嚴肅的表情,「而且還不同年級,我比他低一級。」

「換句話說,他停過一年學?」

從我們的調查可以知道,李俊峰初中欺凌惡行臭名昭著,學校會出手整治也很正常。

「如果李俊峰沒被停學,六年前應該是在讀高二。」

我點頭同意了張濤的看法。

「那他是什麼時候被停學的?」

「他初二下學期。」

我注意到黃秋萍又拿了一個桔子,不過她沒有馬上剝皮,而是拿在手裡玩弄著。

初二,再加上停學一年,也即九年前。九年前發生過什麼?

「你聽聞而來的情況是怎樣的?」

「李俊峰初一時就已經初露端倪了,初二時開始真正的欺凌。那時的欺凌可不是一兩拳的事情,被踢、被踩都是常事,還有吐口水、戳煙頭什麼的,很殘忍,而且當時他牛高馬大的,受害者們都不敢反抗。」

他們能反抗嗎?當然可以,可是這些受害者本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處於弱勢,他們唯有求助於老師,但老師的批評教育對欺凌者而言只是隔靴搔癢,最後向老師求助這個行為帶給受害者的不是照耀谷底的曙光,而是欺凌者新一輪的報復。

「李俊峰肯定不會在公共場合和老師面前公然欺凌,而是在背地裡偷偷進行,而當時月江中學的管理並不算嚴格,加之受害者沒人敢於發聲,所以就是聽之任之,沒人治得了他……對了,他往往不會同時欺凌太多人,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受害者絕不在少數。」

說完林小雅小小地抿了一口飲料,我從看著她的臉到看著她的脖子。

「好可惡。」

「那所學校簡直是那些受害者的噩夢。」

李俊峰初中時的情節顯然惡劣得多。

「那麼,最後停學的原因是什麼?」

「大概是那年六月下旬,他帶了匕首進了學校。」

匕首……

林小雅用手抓著膝蓋,接著說:「據說他早已擁有匕首了,而帶進學校應該是為了炫耀或者加強威懾吧。接下來的很多次欺凌都曾亮出匕首,雖然沒用匕首真正傷過別人,但恐嚇和威脅是少不了的。」

「然後學校就以攜帶管制刀具和威脅他人的理由讓他停學了?」

林小雅搖搖頭:「他在學校里藏得很好,而且又沒傷過人……真正的停學原因是李俊峰的爸爸自殺了。」

「他爸爸自殺了?!」我們不由得驚呼,同時氣氛也開始凝重起來。

他爸爸自殺跟他停學有著什麼關係?

「他爸爸是個有精神障礙的病人,情緒很不穩定,有一天誤用刀具,而當時沒人在家,最後失血過多身亡,聽說被誤用的就是李俊峰放在家裡的匕首。」

這……

一時間,我們都露出既難以置信又觸目傷懷的神色。

「這個消息在學校傳開了,很多同學擔心匕首的危害性,學校也終於重視起來,於是將其停學。停學過了一年,他才換了所學校繼續念書。」

「被停學的那一年,他應該是決心要改過自新了,也可能是失去親人的緣故吧,後來考上春陽二中也挺有本事的。」黃秋萍低垂著眼帘說。

「嗯,高一那時他跟我同班,我以為他真的改邪歸正了。」

我對其中的一點很在意,便謹慎地問:「他爸爸去世是哪一天?」

林小雅把食指放在嘴旁,仰視著上方,然後果斷地說:「6月29日。」

什麼?

我和張濤面面相覷,都對這個時間警覺起來。

「這是真的嗎?」

「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也是周日,等周一回學校時,也就是6月30日,那些言論已經傳開了,於是學校當天就火速處理了,所以我對李俊峰離開月江中學的時間記憶猶新。」

隨後林小雅從袋子中摸出一個桔子。

「原來如此。」

我暗自思考「6月29日」意味著什麼的同時,又問出了下面的問題:「王世傑是月江中學的嗎?」

「這個我不知道。」林小雅緩緩地說著,又剝起了皮。

「那王弘智呢?」

「這個倒記得。」林小雅眼睛一亮,「因為他初二時拿過市級作文比賽的獎項,很了不起,我聽說過他。」

「我想起來了,王弘智不是我們高一時的校報社社長嗎?」

「對的。」我回答了黃秋萍,「其實他還是王世傑的堂哥……」

「誒,他不想為堂弟出口氣嗎?」

「那事發后他在校報社做了什麼?」

我伸手去拿第二個桔子,並著手剝皮。

「事發后他跟指導老師說,為了避嫌,便退出了那次的報道。」

「這樣啊……」

我隨便弄下兩片,慢慢移至嘴裡。

「他還真是明事理啊……」

明事理……嗎?

咬下去了,有點酸……

但我並不後悔挑了這個桔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