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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7646 字
更新於: 2024-02-17
我們很快看完了有關欺凌事件的報道,但不知該如何評價。不過,如果我在看這份校報之前從未聽聞,那我可能會吃驚地說上一句:「哇塞,春陽二中還有這檔事!」
為了打破尷尬的氛圍,我說了一句無聊的話:「起碼這起事件是真的。」
「嗯……」張濤露出迎合般的假笑。
「還是從頭開始看吧!」
「好啊。」
「這個標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用筆把兩個字圈了出來——「笑」和「拳」。
「『拳』應該就是指動手的那幾拳吧,可是『笑』是指什麼?」
「應該不是指笑著打人吧,『笑裡藏刀』的意思是表裡不一,難道是指當時的李俊峰並不像個欺凌者嗎?」
「唔,我不知道,光看這個詞很難看出這種東西。」
說的也是,校報社那群人到底為什麼要化用這個成語?他們要表達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算了,往下走吧。正文一共有七段話,我用筆分別標上了數字,張濤也照著葫蘆畫瓢。
「第一段沒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地方,直接看第二段。這裡說他們發生衝突之後當天就被教導主任找去了,他們對此給出了一些解釋。」
張濤點著頭,像是很滿意自己之前的梳理。
我又說:「我之前在聽你說的時候,就很好奇他們的先後順序到底是怎麼樣的。」
張濤之前只說了李俊峰和王世傑在廁所撞見了,但關於徐浩宇的出現和離開卻令我懷疑。
「先後順序?」
「來到廁所的先後順序。顯然,是王世傑先在廁所,李俊峰是後來的。」
我指著「李俊峰進來之後」給他看。
「哦。」
他的語氣讓我知道他不明白我指出這一點的意義。
「結合第三段來看,『徐浩宇並未目睹欺凌的發生與經過』,如果是李俊峰先來的話,那麼王世傑在廁所向徐浩宇借刀之後,徐浩宇應該是還沒離開廁所,至少沒走多遠,這種情況下他應該是能目睹的,你能明白吧?」
「哦!原來如此!」他這才一副頓悟的樣子,「也是解決之前那個『廁所只有兩人』的問題吧?」
「嗯,你看這裡。」
我指著「他有削蘋果吃的習慣,那天放學偶遇王世傑,而王世傑也有削蘋果的需要,便將水果刀借出」這段話。
於是我得出一個結論:「那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最開始是徐浩宇在廁所削蘋果和洗蘋果,文中說的他們偶遇的地方其實就是廁所,王世傑也要削蘋果,就借了刀,這個時候徐浩宇就離開了,之後李俊峰才來廁所。」
三人到廁所的先後順序應該是如此。
「好像之前你也是這樣猜測的吧?」
「嗯,因為比較合理才如此猜測嘛,不然解釋不了為什麼廁所只有兩人和徐浩宇為什麼沒有目睹。」
顯然,也沒有張濤曾說過的「在場的其他目擊者」。
「嗯,接下來還有……」張濤看著校報,「刀子與欺凌無關,徐浩宇也與事件無關。」
當時有多少人硬是要把刀子與欺凌聯繫起來呢?又有多少人去煩擾刀子的主人徐浩宇呢?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同情。
接著,我快速地用筆了圈了三個地方。
「注意到沒有,欺凌者與受害者不同班級,連徐浩宇也是。」
「那他們到底有沒有互相認識呢?」張濤問道。
「……你之前說過,王世傑跟徐浩宇應該認識,我覺得這應該可信,從借刀和借刀之後徐浩宇會離開這兩點可以看得出來。」
王世傑與徐浩宇是不同班級的,如果不認識的話,怎麼會把刀子隨便借給別人還走掉呢?刀子又怎麼還回去呢?
「那王世傑和李俊峰呢?」
這兩人是否認識,比前面還關鍵得多。
「看不出來。」我死死地盯著校報,「這顯然是個疑點啊。」
「好吧,那繼續往下吧。」
「嗯。」
我集中視線到第四段。
「次日就找雙方家長來會談,會談進展順利,問題解決完滿。會談上,李俊峰也解釋了自己動手的理由,真是相當簡單粗暴啊。」
「嗯,跟我打聽到的簡直一模一樣。說實話,我即使看到校報也難以置信,這種動機……」
張濤也說過,有人認為這個動機就是從會談里出來的。
「就算再怎麼看人不順眼,也不至於動手吧,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雖然也有法律照顧不到的陰暗處……
「再看看後面說的,」張濤如同被校報吸附過去一樣,「『有欺凌的前科,劣跡斑斑』,正因如此,那個動機看起來就正常了吧?」
我也看向自己那份校報的那部分內容,說:「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校園欺凌有時就是這麼沒道理的。所以,你就覺得正常了嗎?」
「嗯,這不就是校園欺凌者的一貫動機嗎?」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他:「所以他此次是慣犯所為,或者本性難改?」
我看向報道中的「本性難改」,那是王世傑父母所說的。
張濤應該本來想說「難道不是嗎」的,但動搖了,面露遲疑。
我解釋道:「你看這裡,『流下眼淚,表示悔過』,這真的是本性難改嗎?」
說完我給它們畫上波浪線。
「也可能是演戲……」
「逢場作戲當然也有可能,但太假的話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可是,後面王世傑父母可是說他態度很好哦?」
「唔,這也可能只是場面話……」
好吧,我沒招了。
「但是,起碼李俊峰真的流了眼淚。一個真正的欺凌者,會因為看別人不順眼這種動機,揍了別人一頓,然後第二天向他流淚嗎?」
這太奇怪了。首先他知道自己是有前科的,而且事件發生之後也會流傳開來,學校很重視,受到重罰肯定是沒跑了。
「你覺得他不是欺凌者?」
「我不是這意思,他打了王世傑這不可否認,只是事後流淚這一點讓我非常在意。」
也許是我多心了,可能是他習慣於流淚,當初的逢場作戲也騙過了所有人。
「嗯,我覺得阿亮你真的很細心。」張濤突然看著我說道。
「幹嘛說這裡去了?」
「說實在的,我完全沒留意到這些東西。剛剛的來到廁所的先後順序也是,我壓根沒往那方面去想。」
「也不是細心,只是覺得有某個地方很在意,不突破它就進行不下去。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嗯,我覺得你能幫我忙真是太好了!」
張濤雙手緊緊相握,像是在表達他的高興。
「……」
「因為就算這些校報擺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能瞭然,我能做的似乎只有單純的整理,而無法看清內在的邏輯。只有我自己調查的話,真的不會細心到發現剛剛說的那幾點……」
話說他是不是太抬舉我了?
「好啦,別說這個了,接著看吧。」
我做了一個甩腦袋的動作。
「關於李俊峰流淚這一點,」我重新說,「就先放一放吧。」
「嗯。」
「回到李俊峰在會談的解釋上,這應該是他主動解釋的吧?」
「我覺得是的。」
「可是你再看前面第二段,『他對王世傑所言並無異議』,這是什麼意思?一開始教導主任找他們時,是受害者王世傑先回答對方為什麼會打自己的嗎?」
「從字面意思上理解是這樣的。」
我將這句話畫上波浪線。
「嗯,可是李俊峰為什麼又在會談上主動說了呢?」
前後一共有兩次說明了欺凌的動機,第一次是由受害者說的,然後欺凌者無異議,第二次是欺凌者主動說的。
張濤揉了揉眉頭,宛若放棄了一樣說:「我也不知道。」
「沒事,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很在意這一點。我認為這並非表達形式的緣故,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否則報道完全可以這樣寫——無論前後哪一次,動機都是欺凌者李俊峰說的。
欺凌動機由欺凌者本人說明,這再正常不過,可為什麼最開始是受害者說明的?
算了,先不管這個。
我繼續往下面看,一時半會兒卻沒發現什麼。奇怪,我剛剛還想起什麼了呢。
就在此時,張濤指著校報如同想要跟媽媽炫耀的小孩子一樣,看著對我說:「那次會談,李俊峰的爸爸沒有來。」
我看向第五段內容,那裡分別寫著「李俊峰母親表示」和「王世傑父母表示」,他們表達了對欺凌事件的看法。可以這麼說,不管這種看法是不是只是一人所言,只要夫妻雙方不是看法相左,報道中都應該會寫著「父母表示」而不僅僅只寫「母親表示」,何況也沒有另外寫「李俊峰父親表示」。
那就表明,當初的會談,李俊峰爸爸並未出席。
「這是為什麼呢?」
「難道是在外地工作不方便回來?」張濤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說,「或者他爸爸覺得事情太丟臉了而不願意來?」
「這我也不知道。」
又是疑點,不管重不重要,我都暗暗記下了。
我用平時考試審題一樣的目光注視著校報,過了兩分鐘我才想起自己剛剛漏掉的地方。
「我有些明白這個標題——笑里藏『拳』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
用拳頭抵住嘴巴思考的張濤轉過頭看著我。
「看第六段最後那裡——『雖然他上高中以來已差不多拋棄這副面孔,但這次又捲土重來』。」
說著我連忙畫上波浪線。
「意思很明顯,」我繼續解釋,「李俊峰上了春陽二中之後,沒有欺凌的跡象,一切都很正常,直到6月29日。笑里藏『拳』,是指李俊峰平時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欺凌的端倪。」
「哦,阿亮你好像之前也說過,事件爆發得有點過於突然。」
這傢伙記憶力挺不錯的嘛。
「嗯,不過上次我是從他們的關係如何、是否存在欺凌的前兆出發的,然而這裡校報社是從李俊峰的兩副面孔出發的。」
「這應該是云壤之別了吧,當時肯定有人好奇——為什麼人畜無害的同學突然會打人,欺凌行暴呢?」
「李俊峰的同班同學更是印象深刻。」
這就好比一個口口聲聲說不喜歡甜食的人,你意外發現他是忠實的甜食黨,你感覺到的是欺騙和險惡。
「這就是校報社要寫第六段的理由吧。」張濤說道。
「什麼?」
「第六段呀,寫的是李俊峰欺凌的過去,這就解釋了李俊峰為什麼會實現兩副面孔的轉變。」
李俊峰以前是個欺凌者,接著變回了過著普通生活的高中生,後來又回歸至欺凌者。張濤所說的「兩副面孔的轉變」,指的是第二步到第三步,而根基,就是第一步!
確實,這就解答了當時不知情的同學的困惑。
「其實我覺得,事件一發生,有關李俊峰欺凌的過去就逐漸散播出來,很多人就知道了這回事。」
畢竟也有人跟李俊峰上同一個初中。
「嗯,當時學校肯定都在瘋狂討論著李俊峰的過去,當然也有人一知半解,所以校報社必須調查一番。」
調查過去的事?
不知為何我感覺到一種隱隱約約的違和感。我看著第六段,又將視線微微上移,看到第五段末尾,王世傑父母說的「本性難改」。
本性難改,然後為了論證這個,就調查了李俊峰的欺凌的過去。
這……
「等等,」我一下子明確了起來,「你不覺得第六段很多餘嗎?」
「多餘?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李俊峰的過去應該是與這次事件無關的,不是嗎?」
「怎麼能說無關呢?你看,正因為他有這樣的過去,才會因為那種動機欺凌別人。」
「我說的不是這個。強調李俊峰的過去,雖然是解開了他會那樣動手的疑惑,看上去會正常很多,但是報道出來的話,不就加劇了一種『本性難改』的認識嗎?」
「剛剛我們也討論過他是否本性難改……」
「是的,關於流淚。」然後我指著第五段末尾,「王世傑父母認為是本性難改,我覺得他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至於對此討論得最熱烈的應該是春陽二中的學生了。」
我轉換了一個苦惱的語氣繼續說:「一旦說起李俊峰的過去,基本就逃不開『本性難改』,這是連帶的,可是你不覺得嗎?僅僅是動手打人幾拳,威脅幾句,是不至於嚴重到退學的。」
我動起筆來,在第七段圈出「已被退學」。
「對了,『是否退學』這一點也受到過懷疑。」
「嗯,之前並不知道李俊峰的過去,也不知道原來大家都普遍認為是『本性難改』,但現在知道了,其實你不覺得嗎?李俊峰的過去只是其次,重要的是當時的輿論。」
「輿論……」
「其實不用專門報道,李俊峰過去的欺凌惡行也遲早會被人挖出、散播,然後大家肯定會確信他是本性難改,而不願與這種人待在同一學校,大概會想——這次是王世傑,下一個犧牲品又輪到誰呢?每個人都戰戰兢兢,如臨深淵,而且王世傑父母不是也給了學校壓力嗎?原本沒有這麼突出的打人事件一下子發酵成嚴重的欺凌事件。」
我之前懷疑過為什麼將其定義成「欺凌事件」而非單純的「打人事件」,看來原因出自於此。
「然後他就被退學了……」張濤咕噥著,「這就是你所說的——他的過去與此次事件無關?」
怎麼可能有關啊?李俊峰過去或許是個惡人,但上了高中之後表現良好,不再欺凌,6月29日他只是做了最多記大過的行為,但卻被用過去的罪證一齊加進此次事件中來,竟然還退學了!?
「嗯,校報要報道6月29日的事情沒錯,但報道李俊峰的過去就是沒必要的,說白了就是可能會添油加醋……怎麼說呢,要就事論事。」
「說的也是。」
「校報是7月2日刊出,距離6月30日的會談也差不多過去兩天了,『李俊峰初中就是個欺凌者』這句話應該早就刻在大家腦海里了吧,為什麼要調查過後又報道李俊峰的過去呢?」
「……」
「這也能看出當初校報社內部的想法,他們也是認同『本性難改』的,或者更應該說,他們助長了這種風向,因為他們是校報社,是寫校園報道的!雖然6月30日李俊峰已經被退學了,但兩天之後的校報又提到了李俊峰的過去,事件已經在會談后結束了,這種多餘的部分再報道有什麼意義呢?」
有關李俊峰過去的第六段內容的唯一意義就是讓我們這些後輩知道,當時校報社內部的傾向和輿論的風標,可這完完全全是多餘。
「可能是學校的審核疏忽了……」
「嗯,其實學校本身就處於輿論當中,領導和老師急於解決,而且他們就是由於壓力才對李俊峰退學處理,因此他們也沒覺得在校報上特地說明李俊峰的過去有什麼不對。」
當時學校的處理本身也就是基於李俊峰的過去……
「是啊。」
「另外,這也是我們的事後之明,我們是回顧歷史的旁觀者,沒有被當初的輿論和氛圍所影響,有著置身事外的冷靜。」
「李俊峰是本性難改」的論調,如同季節性流感一樣,傳染上了當初的春陽二中,除了李俊峰本人之外或許無一人倖免,但我們不一樣,我們沒有那樣的氛圍所束縛。
「嗯……阿亮你的推測和懷疑,真的好像是在重新鑽研這起事件,你的看法也很有說服力……」
張濤語氣帶著些許沉滯。
「那你是怎麼看的呢?」
說完我又看向我的那種校報,不知不覺已畫上多少圈圈線線,有些凌亂,卻有一種滿足感。
「我一開始覺得只是一起很單純的欺凌事件,但按照你的推測看來,並不是表面那樣簡單,似乎也難以捉摸。」
「不至於難以捉摸,還是有跡可循的。」
「嗯……」
「這起事件確實不簡單也不單純,其中還有太多疑點了。我們上次在打聽的情報中也有一些存疑的地方,這次從校報中我們解決了一部分,但又由於有了新的材料,對原本結論進行修正和補充之後又產生了新的疑點,這次反而更多。」
「是啊。」
張濤苦笑幾聲,我原本板著臉也放鬆下來,接著我又快速地過了一遍校報上的那篇報道。
張濤看見之後,說:「你還要繼續研讀校報嗎?」
我剛剛確實是抱著「還有沒有其他線索」的想法,但不管怎麼看,都已經窮盡了。
校報無法繼續挖掘了。我頓時泄了氣,癱坐在椅子上,這個時候很希望坐著的是按摩椅。
「校報,我已經鑽研不出什麼來了。」
「就連你也這麼說了,那我就更……」
「你在說什麼?」我正坐起來,打斷他,「不是你要調查的嗎?」
校報是留下來的直接性證據,我是看不出來什麼了,但你怎麼也放棄了呢?
「嗯,是我要調查沒錯。但是,我實在沒有你那樣的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一張校報,能做出這麼多推理和懷疑,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事實上,剛剛的很多東西,都是由阿亮你提出的……」
不,也有張濤提出的。
「關於李俊峰爸爸沒有出席,不是你提出來的嗎?」
張濤輕輕搖搖頭,說:「這一點不用我說,你遲早也會留意到的。」
「……你是想說,我太熱衷於自己唱獨角戲,而你沒有參與感嗎?」
仔細想想,我在得到校報之後,簡直可以說一頭扎進去了,自顧自地懷疑,自顧自地推理,可是到底誰想調查的?是張濤,他對自己想調查出什麼真相心裡有底,而我卻忽視了這個。
「不是,我是覺得,如果只有我自己來看這份校報的話,得到的只是一個表象,然而你來看的話,就可以慢慢還原真相。」
慢慢還原真相?但是現在只有一團亂麻耶。
「開什麼玩笑……」
我感覺很無力,一下子陷入緘默。
「我沒有開玩笑,你的能力真的很重要。沒錯,現在是還有很多疑點沒能解決,但我認為你能調查出真相。這份校報雖然是遺留下來的證據,但你卻沒有抱有絕對的相信,反而不斷懷疑,尋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還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有這麼不能明晰自己嗎?可是,我僅僅是認為,如果某個地方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的話,我心裡很不舒服。
「簡單來說,就是我的能力能幫助你調查出你想要的真相,對吧?」
「嗯,雖然這樣很依賴於你,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僅憑我一人是無法解決的。」
大多數疑點和推測都是我提出,我獨自好奇和懷疑,張濤無法理解,我才想起他剛剛其實說了很多「不知道」。
「別老說這樣的話了……」
沉默降臨,過了一段只聽得到窗外風聲的時間之後……
「好吧,先不管這麼多,我們先來對事件的大概進行梳理。6月29日,在廁所里李俊峰欺凌了王世傑,只是動拳和威脅,欺凌的動機是李俊峰看王世傑不順眼,他們當天被教導主任叫過去,次日連同家長也過來會談,結果是李俊峰被退學。」
張濤把手指放在嘴邊,思考著。
「跟我打聽來的非常相似。」
「這些大而化之的情報也挺準確的,不過從校報上來看更可信一些。總體方向是一致的,但細節上卻有很多不同。」
「嗯。」
「我們順便也把目前的疑點整理一下。」
為了方便起見,我另外拿出一張紙,將其寫下。
1.李俊峰與王世傑是否認識?
2.李俊峰會談中流淚,是否是逢場作戲?
3.第一次動機解釋時,是否是由作為受害者的王世傑說明?
4.李俊峰爸爸為什麼沒有出席會談?
5.李俊峰平時是否是個普通學生,看不出欺凌的端倪?
6.「本性難改」是否是當時的普遍認識?
7.校報社為什麼在事後特意報道李俊峰的過去這種多餘的部分?
8.退學是否有失偏頗?
我停下筆,抬起頭,發現張濤正繞有興緻地湊過來看。
「怎麼樣?你還有補充嗎?」我脫口而問。
「沒有,好像就這麼多了。」
「其實只要看了校報,就能知道這起事件的來龍去脈。」我鄭重其事地說,「即使到此為止,也算是把這起事件調查完畢了。可以這麼說,紙上這些疑點不過是額外的,充其量只是事件發生前和發生后的一些事情,而當時的情況也可能跟現在早已不同,即使不解決這些疑點,對事件本身也沒什麼改變。」
不僅是因為事件成為了過去,還因為這些疑點就不能影響事件,比如第4點,當時李俊峰爸爸沒來,這有什麼關係呢?
「嗯。」
「你覺得這樣已經夠了嗎?」
「還不夠。」張濤堅決地搖頭,「我想要調查的東西不僅僅是這些。」
「是嗎?」
「對,其實我本來就是想要調查這起事件為什麼會發生,而現在看來,關於事件的後續,也有待挖掘,不明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你要怎麼做?」
「嗯,我想解決這些疑點,思路會順暢很多。」
「那倒也是。」
「當然也少不了你的幫助。」
「可是,還有什麼可以獲取情報,協助我們的調查呢?校報已經看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雖然有點「實用主義」,但不得不承認校報已經沒用了。
「是啊……」張濤低著頭看向校報。
「哎呀,完全沒有想法。」我失望地撓頭,「真希望能找摩薩德或克格勃問一下情報。」
「那是誰?」
「不是『誰』,是組織,就是跟中情局差不多性質的情報組織。」
「我們這種小地方,他們應該不會搜集吧?」
那是當然啦。
「嗯,我開玩笑的。」
其實我更想抱怨一句——為什麼時光機的發明沒有進展啊?就算只是電話烤箱也是不錯的……如果有能觀測過去的時間機器,那就省事很多,可是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根本就沒有這種法子。
「我會想辦法找一下跟校報同等性質的情報來源的。」張濤握著拳頭說,「到時候再請你懷疑和推理吧,這次校報的研讀就到這裡吧。」
完全沒有結束之後的放鬆感,有的只是不甘,同時無可奈何。
「好吧,期待你的消息。」
當然,我也不會閑著的。
我收拾做滿「筆記」的校報,或許平時的學習都沒有這般認真,希望老師們不要生氣。
我慢慢地抓緊了手中的那張「疑點清單」。
張濤想要知道的「事件為什麼會發生」,以及我懷疑出來的「事件後續為什麼是這樣」,到底有什麼關聯,到底能不能探尋到真相?
真的是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