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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325 字
更新於: 2024-02-14
守護秘密的說法十分高尚,如果對秘密本身沒有好奇心也不算什麼,但事實上,發現了張濤的某個秘密這件事一直糾纏著我,就像手指上的倒刺一樣,甚至讓我心煩意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後來我終於下定決心去問張濤,但在如何漂亮地開頭的問題上犯了難,左思右想才打算出口。

「那個,阿濤……」

第二天上午放學,我們兩個都有空,並且他沒有開溜,我便想釋放自己的疑問。

「阿亮,什麼事?」

「你覺得性格這種東西會傳染嗎?」

「你說什麼?」

莫名其妙的話讓他不禁歪頭疑惑。

「或許是我的錯覺吧,我覺得我可能被你的『樂於助人』傳染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愛管閑事」。

「真的存在『性格傳染』這種東西嗎?」

「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會更好理解一些。」

「嗯,不過相較而言,我覺得阿亮你才更喜歡幫助別人。」

這絕對是投射效應帶給他的誤解,因為我素來不會當仁不讓地主動幫助別人,而是有了自己的考慮過後才會去做。

「那只是……」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哦,我知道了,這是你的借口吧?」

遭了,被他這麼快看穿了嗎?果然我應該要接受心理語言學的培訓嗎?

「什麼借口……」我喃喃問道。

「阿亮你幫助別人時總是很拘束,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現在終於想開了嗎?然後就向外頭宣布——『啊,我被張濤傳染了』,這樣你幫助別人時就順理成章了。我說的沒錯吧?」

錯得一塌糊涂,他在說什麼啊?

不過,雖說偏離了我原先的設想,但按照這個思路好像也能達到目的,那就將錯就錯吧。

「被你發現了。」

張濤彎著眼睛笑了起來,看起來像猜謎獲勝一樣得意。

「既然如此,」我順勢繼續說,「如果你有什麼煩惱,也可以跟我傾訴,我很樂於幫忙的,我以前就習慣當別人傾訴的『垃圾桶』。」

「哪有人這樣形容自己呀。」

「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一個堪稱完美的傾訴對象。」

「真是給你洪水你就泛濫。」

「唔,我也不是個大嘴巴,這一點你應該最清楚了。」我再次信誓旦旦地說。

「嗯,不過我沒有什麼煩惱……」

騙人。

或者說,其實是我誤會了?

但那張紙是怎麼回事?意義不明的內容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寫著三個陌生的名字?為什麼會有各種連接的線段和疑似暗號的符號?「事件」是指什麼?「6月29日」是什麼的時間?

如果他不認為這是煩惱的話,只能說明——

那張奇怪的紙的主人另有其人。

但這也說不通,因為這本習題冊是張濤不久前做過的,而那張紙也剛好夾在他寫過的地方,他怎麼可能不發現?如果不是他的東西,應該早拿出來了吧?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不小心夾進去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這尷尬的場面,我只說了一句「是嗎」。要是繼續這樣「強迫」他給我派活兒的話,搞不好周圍人以為我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呢。

算了,他不說我能怎麼辦?還是回歸到無聊的瑣碎中吧,上午老師留了什麼作業,下午又要上什麼課,是不是能讓我發呆的課呢?

就在此時……

「哦,對了,真正的煩惱倒沒有,我確實有件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我沒頭沒腦地回應著。

「就是幫我找一樣東西。」

「唔,或許應該先治一下你的丟三落四。」

「那只是偶爾的事情好嗎?話說現在不是挖苦我的時候吧?」張濤笑著說道。

「算了,說吧,找什麼?」

「其實就是找一張紙。」

「一張紙啊……」

這種小事太塞牙縫了吧,能不能給我點體現我能力的活兒啊?找個迷路的寵物都比這強呢!

等等,他說什麼?找一張紙?那該不會是……

「我不知道那張紙夾到哪本書了,怎麼找都找不著,你比較細心一點,可能是我漏掉了什麼地方沒有找……」

非常接近……

「那張紙……」我發出試探的語氣,「該不會寫著三個人的名字吧?」

「嗯,是啊。」

「上頭還寫著『事件』兩個大字?」

「對對,你看見過嗎?」

啊啊,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套出他的話了,還以為他會東扯西扯呢,簡直比現在背誦乘法表還要輕鬆,我頓時對自己掙扎著如何開口這件事陷入沉思。

「就夾在生物習題冊里,我在抄作業時發現了。你找不到,是因為現在習題冊在老師那裡吧。」

「哦,原來如此。」

可惡,這傢伙也不說明一下嗎?

於是我只能說:「那張紙上的內容好像很奇怪呢。」

「咦?」

「難道不是你寫的嗎?」

「是我寫的沒錯,可應該不算奇怪吧?」

或許就跟隨意涂鴉一樣吧,除了自己別人都看不懂,甚至回過頭來自己都不懂當時的心境。

但那張紙怎麼看都不是簡單的涂鴉,畢竟做了這麼多用心的「筆記」。

「那上面寫的到底是什麼?」

「那其實是……我在調查六年前的校園欺凌事件。」

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不僅內容,連同這個行為也令我有些震驚。

「哪裡的?」

「就在二中。」

他說的「二中」是「春陽二中」,也即我們所讀的高中學校。

「啊……」我無話可說。

校園欺凌事件至今仍不斷冒頭,但六年前校園欺凌的情況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而我們春陽二中以前是什麼模樣,我也沒有概念。

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我便問:「那,調查得怎麼樣了?」

「現在只是初步階段,我也是前幾天才開始調查。」張濤無奈地聳聳肩。

「哦。」

「沒辦法,畢竟時間過了六年,很多東西都找不到了。可以這麼說,我現在完全沒有方向。」

張濤應該多少找到了一些東西,然後才會在上面名字之間勾畫出某種關係。保存的、劃掉的,整齊的、凌亂的,代表著他努力地探索和追尋,紙張之外,也做過各種頭腦風暴的推測吧?

但是,目前還未有結果,一切結論只是雛形而已……

「你覺得你能調查到你想要的東西嗎?」

「我、我不知道。」他的聲音變得無力。

「那你還說你沒有煩惱?或者說,你沒當回事?」

「我沒有不當回事,只是……」他說話開始斷斷續續,「只是覺得這是個人的事,把你牽扯進來,就……」

個人的事?

「如果這麼想的話,『幫助』這個詞還是不要存在好了。比如……有個老奶奶要過馬路,這也是她個人的事,沒有幫她的必要吧?」

「那不一樣……」

這種事情還要我教嗎?張濤幫助別人時根本不會扯什麼「個人的事」,但到了自己有困難時,卻將其忽略了。真是善良過頭了。

「有什麼不一樣呢?而且,你的調查也沒什麼進展吧?會不會有進展都是個問題。」

「確實……」

「不過我並不希望你放棄。」

「誒?」

「因為我會幫你。如果你放棄了的話,我也就沒有了要幫忙的對象。就算這樣也沒事,因為我會繼承你的遺志,繼續調查,可能我倒過頭來還會找你幫忙呢。」

六年之久的事情也要調查,我不知道到底是何緣故,但確實是一次艱苦的持久戰。也不是被什麼「樂於助人」或「多管閑事」傳染了,只是覺得,不幫他的話,就太不夠義氣了,畢竟這個同桌兼好友的傢伙很關照我。

「『遺志』什麼的,我還沒死呢。」張濤苦笑回應道。

「開個玩笑,但差不多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了,我會繼續調查的。還有,謝謝你,阿亮。」

接著我十指交叉置於腦後,說:「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幫上忙,因為我有時挺懶散的。」

「你說自己懶散,就好像說得我很勤奮一樣。」

「我可沒這麼說。」

聽到這裡,張濤撇了撇嘴。

「唔,但我覺得,你與我不同的地方,或許能察覺到我疏忽的地方。」

張濤經常說我很細心,按他剛剛的邏輯,說我細心,其實也好像在說他自己粗心。關於這一點,我懶得反駁他了。

「我能幫上忙就再好不過了。」我點頭同意。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也多一個認識的角度,以克服知覺選擇性的障礙。

「那麼,」我恢復正經的語氣,「你為什麼要調查已經過去這麼久的事情呢?」

張濤跟我不一樣,他覺得他自己每天過得豐富多彩,所以怎麼看也不是他無聊到沒事找事。

「嗯,其實……」張濤變得糾結起來,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說明,「其實我的表哥,就是那年事件的相關人員,所以……」

原來如此。

「直接問他的話,不就方便多了?」

「要是可以的話,就不必辛苦調查了……」

有某種原因導致問不了。可能是他表哥本人不願對往事透露,甚至可能是張濤家與他表哥家發生了矛盾,不相往來,現在親戚之間說決裂就決裂,最後還苦了孩子。既然涉及了隱私,我也就不方便多問。

「是嗎……不過,僅憑問他一個人的話,也不知道夠不夠。對了,你到底想對這個事件調查什麼?」

「就像你所說的——真相,所有的真相。」

我不由得驚嘆。那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啊,畢竟過去這麼久了。

「好,我盡量幫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謝謝你,阿亮。」

看著他感激的眼神,我又打擊他:「現在謝我還太早了,先分享一下情報吧。要知道,你在初步階段,而我還在原點呢。」

張濤邊說「哦對哦對」邊笑著。接著他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一樣陷入沉默,一段讓我無聊到研究窗外的白云的時間過後,張濤才以「其實六年前……」為開頭敘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