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案：星芒熄滅的城巿（4）

「怎麼是牛肉麵啊？牛肉膽固醇很高耶。而且沒有蛋也沒有魚，蛋白質會不夠，最糟的是全是玉米跟白菜，蔬菜要深色才補血啊。你有給他準備冷飲嗎？他吃飯習慣配冷飲。」

「我打算在路上給他買罐綠茶。」

「綠茶傷胃好嗎？不是在胃出血？應該要買薑茶！」

蘇天行給他氣到沒力。

「不爽的話你自己去送飯啊！只會耍狠說什麼『收拾完犬神就來收拾你』，他只不過住院幾天，你就心疼成這樣！」

易商禹被他嗆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我既然沒收拾犬神，當然也不用收拾他。而且，如果他吃了你送的飯菜反而病情加重，那就變成你的責任嘍。你不在乎的話就別管我了。」

「是是，感謝您的關心。」蘇天行忍不住又叼念了一句：「死傲嬌！」

他忽然想起一事。

「老師的遊戲機也在我這裡，我會一起拿去。是說，」他拿出遊戲機，叫出紀錄頁。「前面幾頁全都是你的破關紀錄耶，後面幾筆才是老師的。」

易商禹看著螢幕上自己的名字，胸口彷彿有東西在翻絞。

那遊戲機原本是他自己想要的，叔公卻不給他錢買，說什麼小孩玩電玩會學壞，而且那時他正在準備考大學。

袁毅城就自己去買了一台，約好只要易商禹讀書超過三小時就借他玩。等易商禹考上大學，袁毅城本來想把遊戲機送他，他卻迷上手遊，對遊戲機沒興趣了。

但袁毅城並沒有把機器賣掉或送人，而是好好地收著，連機器上面易商禹的名字都沒有刪掉。

那個人，應該是真心對他好吧？為什麼現在變成這樣？

如果他也一起去醫院，向那個人道歉的話，是不是還可以回到從前？

這個念頭剛昇起，他馬上又想到，當初詩堯勸袁毅城向他道歉時，袁毅城的回答。

——我沒有理由道歉。

我也沒有。易商禹告訴自己，隨即轉身離開。

※

詩堯打掃完袁毅城家的客廳，看到院子裡的幾盆藤花都已經枯死，景象很淒涼。

仔細觀察之後，她驚喜地發現，其中一盆的枯藤上竟然冒出小小的綠芽。她非常高興，決定為這株嫩芽打氣，立刻去拿水管來澆水。

澆完水正要關水龍頭，卻注意到花盆裡有個小小的凸起，似乎是某個埋在土裡的東西的一角，因為水把上面的土沖開而露了出來。

詩堯小心地撥開土，發現是一個白色的玉盒子，光澤溫潤，顯然是上等的玉做成。

這麼高級的東西，為什麼要埋在土裡？

「當然是為了避免被我找到啊。」

電話裡，易商禹說。

「神壇上的那個玉盒是假的，正牌的埋在土裡。這鐵定就是我要找的東西，袁毅城怕我又去偷，才來這招，只是他沒想到妳還會給枯掉的藤花澆水，呵呵，真是失算啊。」

詩堯手上拿著玉盒，背後起了一陣惡寒。

「那，要我拿去給你嗎？」

「不用。拿了妳就變成小偷了。而且那間屋子裡的東西，普通人還是不要亂碰的好，妳把它放回原地，」易商禹說：「我來處理。」

詩堯乖乖地把玉盒埋好，回家去了。

袁老師的心思真的好細密啊，要不是藤花冒芽，這玉盒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被找到，因為沒人能猜中他在想什麼。

她心裡忽然一震。

沒錯。無論是易商禹還是其他人，都太不了解袁毅城了。

※

袁毅城坐在病床上，看著手機裡的影片，影片的主角是易商禹和他自己。他正在放投影片給易商禹看，投影片裡是一隻面目可憎的怪物。

「來，這個是什麼妖怪？」袁毅城指著投影片問。

「章魚。」

話一出口，袁毅城立刻拿起旁邊的面紙盒丟他。「認真點！」

易商禹翻了個白眼。「八岐大蛇。是說我們幹嘛要在這裡上神話課啊？還不如來練習格鬥，碰到妖怪直接打死就好啦。」

袁毅城不理他。「八岐大蛇有四大強項：第一，牠很大，體長將近三十公尺。第二，牠有八個頭，光看就會眼花。第三，牠的再生能力很強，砍掉牠一個頭，牠會馬上再長新的出來，除非能同時砍掉八個頭。第四，牠的尾巴也有再生能力，所以除了砍掉八個頭，還得把尾部尖端砍掉，不然無頭的蛇身會繼續作亂。綜合以上各點，八岐大蛇又簡稱『某個不肯乖乖吸收知識的笨蛋沒辦法直接打死』的妖怪。」

「這不叫簡稱吧！」

袁毅城笑了出來。

已經……好久沒有真正愉快地笑了。

現在能夠讓他露出笑容的，也只有過去的回憶而已。

那真的是一段很快樂的時光啊。然而這僅有的快樂卻是建立在謊言上。

詩堯要他向易商禹道歉，雖然是合情合理，但袁毅城就是說不出口。

且不論「那個聲音」絕對不會准許他道歉，對他而言，這麼惡質的謊言和背叛，他寧可咬斷自己舌頭，也無法用「對不起」三個字來總結。

「呀啊啊！」

病房外傳來尖叫聲，袁毅城臉上的痛苦消失，變成一張無比冷峻，沒有半點感情的臉。

現在妖怪越來越猖獗，連大白天都有身穿喪服臉上蓋著白布的瘟神出現，把醫護人員嚇得四處逃竄。

看來現在不是安心養病的時候，也沒必要留在醫院裡了。

他起身，準備進行下一步計劃。

※

「商禹等等，你去哪裡！」易弘清道士叫住了準備出門的姪孫。

「有事要處理。」

「別開玩笑了，你沒看前面道壇那邊那麼多客人？你得幫忙啊。」

「他們要找的是鼎鼎大名的易弘清道長，又不是找我。」

「你是下一代的華祐堂主人誒！難得現在出現這麼多妖魔鬼怪，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你當然要把握機會露臉啊。」

「出現很多妖魔鬼怪，你好像很高興？」

「那當然啦，可以大撈一筆……不是，幫忙除魔是我們身為華祐後代的責任啊！」

易商禹看著被愚弄了一輩子而不自知的叔公，心中昇起強烈的悲哀。

「那你就好好表現吧，我走了！」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

「喂！」易弘清無奈地對著他背後大喊：「後天我要跟其他道士一起舉行祈福法會，你可一定要參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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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今天是情人節，願大家無論有沒有情人，都過得快快樂樂，畢竟先愛自己才有辦法愛別人，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