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暴風雨

本章節 3420 字
更新於: 2024-02-05
       「哈……早上好啊,修。」
菲歐絲打著哈欠招手,雙眼幾乎瞇起。

        早晨的宮廷分外熱鬧,
處處可見頭戴珠寶的身影。

        「早上好,菲歐絲小姐,我正打算去教堂,一起嗎?」
他心情愉悅笑道,手中抱著木箱子。

        「當然!你是去禱告的嗎?」
她微歪著頭好奇道,打量著內容物。

        「嗯,順便見見老師。」
他蹲下身,整理木箱,裡面有各種菲歐絲辨識不出的機械零件和「非核寶石」。

        「噢!你會做石偶嗎?」
她看著裡面的小石子,型態各異。

        「不會。」他輕搖頭,嘴角依然掛著笑。

        「今天要做機械假肢。」
他抬起箱子,眼裡滿是期待,
步伐雀躍、一蹦一跳的走著。

        「走!」菲歐絲小跑著跟上。




        暖黃的燈光打在辦公室內,勞爾斯夫人隨意靠座在木椅上,桌側擺放著一疊信封,用於告示其他權貴。


        「菲歐絲最近不服管啊。」西曼諾・勞爾斯推門,走入房中,靠坐在辦公桌旁。

        「西曼諾,你知道這是誰造成的。」勞爾斯夫人答,隨意的捲起被歲月留下白斑的黑髮。

        「四個月後。」

        西曼諾隨意掃了一眼窗外的教堂,
修道院中的孩子們在此嬉戲,他撇見菲歐絲。

        「我是說十月十三,我可以託人將她
「綻放」。」
他沉聲道,拿起一枝香菸。

        火光搖曳,勞爾斯夫人瞪了他一眼。

        「她不會同意」
勞爾斯夫人收回視線,被嗆得輕咳幾聲,拿起一隻羽毛筆。

        「我們需要想辦法將「養分」灌進她嘴裡。」
她補充道,將書信放到桌旁。

        「當然,
也要避免她在那之前破壞自己的「花苞」,
否則她,和勞爾斯家族將迎來衰敗。」
她疲憊的闔上眼。

        西曼諾點頭
        「準確的說是她,
勞爾斯家族能尋來更多「替代品」。」
他連聲附和道。

        「不可能。」
她嚴詞犀利,怒視西曼諾。

        「你不會知道,
我在她身上花費了多少時間。」
勞爾斯夫人毫不留情道。

        「六天後,把她帶到地下室,
我需要好好和她……「談談」。」
她加重最後二字,面目嚴峻。

        「……嗯哼。」
他嘴裡含著煙,敷衍道,
良久,關上門離去。





        「菲歐絲小姐-!」
綜髮侍女從遠處跑來,盤上的糕點險些跌落。

        「我為您帶來下午茶了-!」
她頭上的紅髮帶隨風飄揚,
如她火紅的眼珠般。


        「嗯,辛苦妳了,小玫瑰。」
菲歐絲眉眼一彎,抿了口茶。

「不管看幾次,妳和我都長得很像呢。」
她又拿起了一塊藍莓蛋糕。

        「怎麼會呢?我沒有您這樣的黑髮,
有的只是這眼睛而已。」

        她撩起蓋過右臉的齊平瀏海。

「我沒和您說過吧?」
她點了一下變為紅寶石的半邊臉,它散發著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是因「綻放」被家族唾棄才會來的。」
她滿不在意的笑道。

        菲歐絲一怔,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安慰。

        「沒關係的,這些寶石很美……我們的眼睛有一樣的顏色。」
菲歐絲著急道,輕輕撫上她的右臉。


        「哼哼……謝謝您。」侍女俏皮一笑。

「菲歐絲小姐要是「綻放」的話,
肯定會很美的。」

        侍女拿起陶瓷盤上另一塊奶油蛋糕,
享用起來。

        「至少不是在臉上。」她想像起來。

        「嗯……我並不想「綻放」」
她思索片刻。

        「這樣平平無奇的也不錯。」
菲歐絲微仰起頭,迎著風閉眼小憩。





        「聽說了嗎?西諾曼・勞爾斯的女兒要出遠門了。」
        「菲歐絲小姐最近不在宅裡啊。」
        「那個黑髮小姑娘呢?」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菲歐絲走入地下室,霉味與銅臭傳來,她鼻子一皺。

        「母爵……您叫我有什麼事嗎?」

        勞爾斯夫人略過菲歐絲,關上門,塵埃隨之揚起。

        「沒什麼,只是想讓妳好好思考一下……。」

        她厭惡的扇去鼻子前的灰。

        「關於「綻放」。」

        「「綻放」會導致平民傷亡慘重的。」
菲歐絲用幾近哀求的目光望向她。

        「拜託,請不要……。」

        「哈,這不重要。」她冷笑回應。

        「十月十三,你必須出現在教堂。」
勞爾斯夫人大步甩門離去。

        「碰!」地下室重歸死寂,落針可聞。


        「母爵?」菲歐絲試探的喊道,
地下室中只聽見自身迴音。

        她四處觀察,地下室高約十英尺,
空曠、潮濕。

        角落擺著書和發霉的地毯,中央的嶄新皮革沙發格外引人注目,一旁放著木製矮桌。

        她緩步移動,書櫃中紙業泛黃,它們似乎躺了很久,積了一層厚灰。

        菲歐絲快步走進通風用鐵柵欄,踩踏在石地板上的聲音清晰響亮,她用手抅了抅,碰不著半分。

        她著急起來,四處翻找,書櫃後藏了小洞,菲歐絲鑽入,被黑炭染了全身,盡頭是一片漆黑的死路。

        她回到地下室,大聲求救,一聲、二聲,直至嗓子再也發不出聲來。

        她精疲力竭的蜷縮在沙發上,裹著斗篷,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喀嚓。」門鎖扭動,菲歐絲警惕的盯去。

        「誰?」她啞聲問道。

        高大的侍女用粗亞麻布蒙著頭,拿著托盤,將餐點放在矮桌上,匆匆離開。

        「等等!」
她抓住侍女的裙擺,卻被逃脫。


        菲歐絲座回沙發,
餐點和她平時吃的一樣,
她沒有胃口,簡單吃了幾口白麵包,
將餐刀拿起,在石壁刻上一痕。

        「第一天。」她心道,轉身把餐刀藏在書櫃後。





        菲歐絲跪坐在地上,翻看著地下室中潮濕泛黃的書,政治學很無聊,但總比什麼事都不做好。

        牆上滿是刻痕,已經數不清過去多少天了,這裡即使在夏天也格外陰冷。

        發霉的木櫃後閃著銀光,正是菲歐絲藏匿小刀處。

        無止境的絕望似乎沒有盡頭,她害怕著「綻放」帶來的傷亡,同時又自私的渴望自由。

        她把玩著前些時攜帶的銀幣,躺在地上,黑髮隨意地散開。


        「菲歐絲小姐?」
侍女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中回響。

        她聽見敲門和鑰匙碰撞聲。

        「小玫瑰!妳怎麼混進來的?」

        「噓--我給你帶了封信。」
侍女輕輕上關門,確保不會有人偷聽。

        她的氣音中帶著難掩的興奮,從托盤下取出一張羊皮紙。

        「我費了好大的時間才弄到的,廚房檢查的可真嚴!」她抹了把虛汗。


        「讓!咳……請讓我看。」
她險些沒控制住音量,
雙手發顫著接過信封,轉身到書櫃後,
拿起早已生鏽的鈍刀。

        她有些費力的劃開,紙張邊緣歪歪扭扭。

        「呼……。」
菲歐絲深吐一口氣,眼中的亮光濃了幾分。


她的語中夾雜著顫抖道
「是修……他不知道讓我等了多久?」

        她眼中有晶瑩閃過,細微的嗚咽於咽喉湧來。

        三個月,或更久?她受夠這裡了。

        「菲歐絲小姐……沒事的,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侍女抱住她,細聲開口。

        菲歐絲以輕抱回應,空氣陷入寧靜。

        「哼嗯,請您等我一下……。」
她輕輕推開菲歐絲。

        「請讓我消除「證據」。」
她笑吟吟的在指尖生出火苗,點燃信封的一角。

        不過須臾,紙張化做灰燼,飄散消逝。

        「天界能……是母爵托妳說服我的嗎?」菲歐絲警惕道,打量著侍女。

        「菲歐絲小姐真聰明。」她莞爾一笑。

        「但這非我所願……相反,我希望您能逃出。」
        她在地下室中踱步,朝透氣用的鐵柵欄看去,雲霧升起,下著毛毛細雨。


       「明天傍晚,我會依約,請妳替我向他問好。」
        菲歐絲凝神道,又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

        侍女抽回視線,與菲歐絲對上目光。

        「嗯,我會保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我只是向天空寄了封信。」
她朝菲歐絲眨了眨眼。





        菲歐絲凝視著鐵欄外的水珠,由小轉大,再變為傾盆大雨,如無底的絕望,幾乎將地下室的地板淹沒。

        霎時,她瞥見窗外的閃光,她匆忙起身,從書櫃後拎起一小袋硬幣,縮起身來。       





章名取自:


William Shakespeare-《The Tempest》

(威廉・莎士比亞-《暴風雨》)